作者:喃喃果
陈朝安见她归来,点了点头道:“回来了,晚膳热在了灶上,你去用些。我再去为弈英上一柱香。”
弈英,便是阿妩舅舅的名讳。
阿妩点了点头,暗暗松了口气。
外公没问她“探病”的具体事宜。要是外公知道她这一去,便把自己许出去了,那还得了?
膳房的灶上,还热着一碗鱼片粥,几块甜糕。
外公十分记挂她,知晓她爱吃甜,特地聘来祖籍江南的厨娘,一日三餐都少不了甜味。
对了……今日,还有另一人询问了她的口味。
阿妩的眼神漂移了一瞬,将那人的身影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后,才捧着碗小口喝起粥来。
待腹中有了饱足感后,转身去了书房。
自她搬进来之后,这空空荡荡的陈府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外公另辟了一间空屋,供她日常读书写字。
紫檀书桌上,燃着一盏风灯。
暖黄的等光,映在琉璃灯罩上。阿妩支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灯罩上的花式纹样,才提笔蘸墨,在纸上信手写了几笔。
昔年,皇上将外公贬为平民,仆婢们被尽数发卖,府上的财物却原样保存了下来。
宅子除却有些破旧外,一应陈设远比她国公府的偏院更为舒适妥帖。像现在这样,一刀雪浪纸任她涂写,当真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
阿妩感佩地叹了口气,又聚精凝神,在纸上添了几笔。
白天里在知味斋,房掌柜暗示着询问她家“公子”有没有新话本之时,阿妩乍然生出一个主意来。
她既写了《青梅记》换来双亲的清誉,那外公的清白呢?
当年他不过是为学生抗辩了一句,三朝辅政的功劳一夕化作乌有。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飞鸟尽良弓藏,太不应该。
阿妩有心写点什么,让人们忆起外祖辅政三朝、涤清太平的功绩。
但是这一本要下笔,决不像《青梅记》那样容易。毕竟探花娶亲,也只是一桩无关紧要的美谈。
而外祖的生平,甚至牵扯了今上、乃至高宗和太/祖。
思及于此,阿妩的心乱乱的。她写了几页纸后,便搁下了笔——有些事发生的时候她尚未出生,不如先问问外公。
阿妩打定了主意,便洗漱入睡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天亮得甚早。
阿妩照旧被刺目的日光唤醒。她一边揉了揉眼,一边心道应当在窗牗之前遮一道不透光的帘子。不然这昼长夜短的夏日,天天都要睡不好觉。
她方才洗漱完,穿好衣裳,卧房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阿妩——你可醒了?”
阿妩连忙跑着去开了门,外公一大早上找她的次数可不多,想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外公?有什么事么?”
只见门外,外公一身深青色长袍,花白的胡须打理得一丝不乱,比之往常瞧着更为精神炯烁。
陈朝安上下打量了一番阿妩,点了点头:“有客人来了,随我去待客。”
阿妩一头雾水:“谁啊?”
有谁会这么早上门拜访?
外公又为什么非要拉着她见客?
待行到正院,看见堂前坐着那个通身气度、琼芝玉树的男子之时,阿妩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清甜的声音有些干涩:“……谢世子早。”
难怪,外公要让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见客。他知道自己和谢蕴有交情,倘若谢蕴上门拜访自己避而不见,就是失礼了。
恰巧,谢蕴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阿妩只见他的漆眸中有波光一闪而过,旋即化作一片平静,不疾不徐道:“唐姑娘,早。”
声音如平湖静月,未闻一丝涟漪。
然后,他移开了目光,一副非礼勿视、目下无尘的模样。
“……”
阿妩生出了一种错觉,此人依旧是光风霁月的谢世子。昨日那些见不得人的耳鬓厮磨,皆是她的想象。
她抿了抿唇角,垂眸不语,与谢蕴保持着客气的距离。
而外祖对待谢蕴,则友善郑重了许多。
谢蕴示意洛书呈上准备的礼物,他也不推辞,笑眯眯收下了:“昔日你与我险些有一段师徒的缘分,这份见面礼,我收得可不心虚。”
谢蕴唇畔一丝得体的笑意:“老先生说笑了。家父家母昔日多承您照顾,只是如今时移世易,时过境迁,不得亲自上门拜访。谢某今日拜谒您,也能略略抚慰他们的遗憾。”
陈朝安捋了捋须,越看谢蕴越满意。
他本是如皎皎明月的姿貌,见者未有不心折的。而他通身清冷慑人,清言颐行的举止风度,与他父亲粗犷的武人气质迥异,更对上陈朝安的胃口。
几番寒暄下来,陈朝安待他愈发亲近。
倒把阿妩晾在了一边。
两人又叙了一轮,陈朝安举起茶杯正要喝茶,却顿住了。
只见他摇头道:“家中素日喝的是陈茶,用来待客实在是失礼。侧院存了些好茶叶,待我去取来。”
“谢某并不在意,老先生不必破费。”谢蕴道。
奈何陈朝安说走就走,留下一句“阿妩,你同谢世子说说话”,便一溜烟出了正堂,直奔向侧院而去。
洛书见状,默默退了出去,空荡荡的正堂只余二人。
谢蕴顿时望向了阿妩。
他的眸光从清正平和,复又变得一片幽深,似有许多话欲语还休。
阿妩见他这样,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他们二人昨日确定了那样微妙的关系,但此地是她的家。
说些逾矩的话,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片刻之后,阿妩轻声道:“世子,你今日为什么要上门拜访?”
“有些事,想请教一番陈老先生。”
“哦……”阿妩喝了口茶,不说话了。
谢蕴却蓦地笑了笑,笑中有些难辨的意味:“唐姑娘觉得,谢某上门是为了什么?”
“我哪里知道?”
听出他话中的未竟之意,阿妩生出些恼意,顿时别开了眼。
谢蕴也不接话,只一瞬不瞬望着她。
良久之后,阿妩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担忧,拧着眉问道:“那世子的病好些了么?高热可褪了?”
回应她的,是被拿住的手腕。
谢蕴几步走到阿妩身前,抓住她纤纤玉手,往自己清隽的面上贴去:“病好与否,唐姑娘亲手一测便知。”
阿妩触上他温热光洁的额畔之后,骇得手往后一缩,小声道:“别闹,这可是我家里——”
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作者有话说:
世子今天发疯了吗(1/1)
今天休息了一天好多了,明天多更点补偿大家。
第35章
未竟之语,停在谢蕴竖在她双唇上的指间。
听到开门的动静, 阿妩连忙抽出手来,缩回了袖中。
指间依稀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与此同时,谢蕴也收敛了神情, 垂眸端详着茶杯上的莲花纹。他面上一片淡然宁和,仿佛方才的荒唐事未曾发生。
二人不约而同抬眼, 望向陈朝安。
陈朝安对堂中的异样一无所知。
他推开门后没有立刻进门, 眼睛还黏在手头的茶罐上。几息之后, 才跨过门槛, 毫无所觉地望了过来:“我回来了。”
他瞧着二人之间好似有些冷, 顺口问道:“你们是老相识了,不知方才都聊了些什么?”
“方才……”阿妩的身子一刹那绷直。短短几刻的功夫,她还没想好如何圆谎, 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谢蕴。
谢蕴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方才唐姑娘见谢某脸色不好,便关切了谢某几句。”
他轻轻朝着阿妩的方向颔首:“多谢唐姑娘的关心。”
阿妩抿了抿唇, 心虚地垂下了头。
某种意义上, 谢蕴说的确实是真话。只是用了春秋笔法, 把不可告人的地方尽数隐去。
她又看向了外公。
也不知外公能不能听出端倪?
陈朝安并未发觉什么端倪——除了阿妩亲身经历以外,换做其他人, 谁能想到君子端方的谢蕴, 会做出如此荒唐孟浪之事来?
果然,陈朝安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夺了去。
“你可是生病了?”
端详起谢蕴的面色——修眉俊眼、面如美玉, 依稀几分通透之感, 好似当真有些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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