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喃喃果
王皇后一一检查过两位皇子带回的供物,并无发现什么错漏,这才点了点头:“都坐罢,不必多礼。”
“多谢娘娘。”
二皇子与三皇子方才起身,一前一后坐在了皇后的下首。
皇后一页页翻起了大通寺刊印的经书。不多时,却见下首二人的眼神纠结在一处,不时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她眉头轻蹙:“发生了何事?”
二皇子拼命用眼神暗示三皇子,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口,逆料后者却似浑然没看到似的,笑吟吟开口道:“娘娘,你猜我与皇兄今日碰到了谁?”
即使对着不喜他甚多的皇后,三皇子面上亦含着三分笑。
“谁?”
听他这么一说,王皇后便知道今日定然发生了什么事。
“是谢家表叔呢。”三皇子道。
话音方落的片刻,便被二皇子深深地瞪了一眼。
“哦?谢蕴?”
王皇后搁下了经书:“你们遇见他了?他也去大通寺拜佛?”
“前日姑奶奶入宫之时,不是说表叔近来住在别院养病么?想来是病好了,去佛前还愿上香罢。”
二皇子的一颗心在听到“别院养病”几个字时,提到了嗓子眼。又在听到后面的话之后,落回了原来的地方。
天知道,他到底有多害怕三皇子把事情抖搂出来。
想讹诈谢蕴不成,反被他拿住了把柄。此事若是被皇后娘娘知晓了,定会更加认为他不堪大用的。
“原来如此。”
王皇后没听出什么名堂,神色淡淡继续看起了经书。
因长女一度执迷于谢蕴,她与镇国长公主的关系又实在僵硬。对谢蕴其人,王皇后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因此听说之后,神色动也不动,只平淡地嘱咐道:“你们虽贵为皇子,到底遇见了长辈,礼不可废。”
“皇后娘娘说得是,合该如此的。”
三皇子再未说什么旁的话来。
他告辞的时候,二皇子也一同冲了出去。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无人之地后,二皇子才揽住他的肩膀:“三弟,多谢你。”
三皇子笑眯眯道:“皇兄以为我是告状的小人不成?”
二皇子猛地摇头:“是,是我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哥哥做的荒唐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好,实在不该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
“对了,还有些供物,就劳烦弟弟你送去清和宫一趟,我、我就不打扰皇贵妃娘娘了。”
子不拜母,无疑是失礼之举。
但是若在皇后的羽翼下过活,对皇贵妃的失礼又是必不可缺的。
二皇子颇为羞赧地挠了挠脸。方才小三还好心帮他隐瞒,现在这样做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岂料,他并未在三皇子眼中窥见一丝不快。
“弟弟都省得的,皇兄去侍奉娘娘罢。”
直到二皇子转身离开,三皇子面上的笑意才渐渐冷了下来。旋即,他吩咐站在远处的仆婢:“去清和宫。”
清和宫,是少数没有香火缭绕的宫殿。
暖阁之中,鹅梨的香气袅袅浮动,使人呼吸为之一畅。
皇贵妃手捧一卷书,见人来了头也不抬道:“大通寺的东西,就不必送来给我了。去送给你父皇罢,他更喜欢这些。”
三皇子未说话便碰了钉子,却丝毫不恼:
“这些皆是父皇命我给您的。他老人家说,您虽不信佛,与供物相处久了,也会沾染些愿力,保佑自身。”
“愿力——”
皇贵妃柳眉一蹙,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她朱唇微启,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压了下去。
精致的眉目之间,复又变成一片疏冷之色。
“那你放着罢。”
“多谢母妃赏脸。”
片刻之后,三皇子仍一动未动。皇贵妃这才抬起眼来,似是在疑惑他还有什么事情。
三皇子面上似有踌躇之色:“母妃,今日我遇见了一位姑娘。”
若是寻常的母亲听了自家儿子这么说,多半以为他是知好色而慕艾了,自会打趣一般。
皇贵妃的反应,却平淡得惊人。
只见她挑了挑眉,既无惊讶、也无激动:“然后呢?”
“然后……儿子觉得她十分面善。”
三皇子其实只见了阿妩一眼,后来皆被谢蕴挡在身后。但他只回忆起那惊鸿的一面,眉宇之间不自觉掠过一丝笑意。
“后来才想起来,原是那位姑娘的眉眼,与母妃有几分相似之处。儿子觉得熟悉,才会生出亲近之心来。”
“啪。”
皇贵妃手中的书卷落在了木桌之上。
她却浑然未见,一瞬不瞬望着三皇子:“你说什么?”
三皇子恍似浑然未觉,继续说道:“若是母妃您在场,定然也会觉得她和你长得相像的。”
“……”
话音落下之后,暖阁中陷入长久的沉寂。
三皇子并未觉得不自在。与自家母妃相处之时,这种沉默早已是家常便饭,他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良久,才听母妃道:“难怪你觉得她面善。世间相似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既遇见了,也是一桩缘分。”
“母妃所言甚是。”
三皇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甜滋滋的。
-
在宝相庄严的金身法相之前上完了香,阿妩拍了拍手上的香灰:“世子,我们下山罢。”
“不再多走走么?”谢蕴问道。
阿妩摇了摇头:“不了——”
“大通寺的风光,我已经看得足够了,剩下再看就是人了。”她指着槛外人头攒动的香客们。
“不过,听闻大通寺秋日的风光极盛,那个时候我再来观赏,定然不虚此行了。”
不过,秋日的同游者,大约不会是世子了。
思及于此,阿妩心头蒙上一层淡淡的怅然。但她并未表现出来,而是抬眼征询谢蕴的意见。
谢蕴并未多说什么,轻声道:“好。”
两人走到了马车的停靠之处。照例是谢蕴先上马车,再把阿妩扶上来,岂料这一回,却出了小小的意外。
阿妩凌空之际,但闻极轻的“啪”一声,不知是什么声音响起。
她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空了。
“哎呀——”
低头望去,原来是普玄方丈送给她的签文掉到了地上。阿妩连忙挣脱了谢蕴的手,弯腰捡了起来。
两人坐进马车之后,阿妩又把签文掏了出来。用帕子拂掉沾染的灰尘。
片刻之后,又对着签文上的小字发起了呆。
“知君有骊珠,惜时亦强图,可叹鬓如许,方遇贵人扶。”她轻轻读了一遍,眉目间不自觉笼上一层淡淡的清愁。
“还在担心签文?”谢蕴的神色忽而幽深了起来。
清泠的声音,如琼霜碎玉般响在耳畔,唤起了阿妩的神志。
“没有啦。”
她摇了摇头:“我倒没那么在意签文的内容。只是听了大师的一番话,忽有所感,不知前路究竟在何方罢了。”
两人本是面对面而坐。
听了这番话,谢蕴却忽地将阿妩拉入自己的怀中。双手揽住她纤瘦的香肩,薄唇覆在了她的眉宇之间。
似是想吻开她眉间的愁绪。
含混、缱绻的叹息声响起:“莫要再忧心了。”
莫要在我面前,为另一个男人忧心了。
天翻地覆府一瞬间,阿妩整个人陷在了谢蕴的怀里。就连清冽好闻的甘松香,也沾染了暧昧的气息。
温热的触感映在了眉间,她的心尖一瞬发烫。
彼此皆可听见对方的呼吸之声,旖旎的氛围在这呼吸相闻之中,被无限地放大。
顿时,方才的愁绪都无影无踪,化作了无所适从的暧昧。
阿妩不自在地缩了缩,却没有彻底推开谢蕴:“好了,我不再忧心就是了。”
她情知谢蕴如此作态,多半是又误会了什么,却苦于无法解释。
想了想,伸出纤纤素手,轻轻覆上谢蕴的面颊,似是无声的安慰:“都听世子的。珍惜眼前,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谢蕴轻轻“嗯”了声。
他的薄唇从阿妩的眉间移开,复又埋进她如瀑般的鸦发之中。鼻尖萦着发梢的茉莉清香,暗香浮动。
揽着细腰的手愈发收紧,二人的衣料摩擦出窸窣的声响。
虽然阿妩柔声安慰在先,谢蕴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安定感。
珍惜眼前,最为要紧。
可迟早有一日,她的眼前人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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