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的小厨娘 第37章

作者:塞外客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杨文忠笑容有点发愣,不懂这宋鹤卿在卖什么药。

  “是我宋某眼尖从万千刑案中揪出了你,还是你在当地没打点妥帖,竟让这案子报到了京中,闹到这种无法收场的地步。是因为那样吗?”

  宋鹤卿弯了腰,直直盯着杨文忠的眼睛道:“我告诉你,不是。”

  “是因为你所犯下的事已经到了当地衙门无法护住你的地步,他们为平息民愤,不得不在表面做点文章,妄想以强抢民女拘役三月的代价来将大事化小,但是人都是长眼睛的,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只要你一日不死,民愤一日不平,朝廷便早晚知道有你这么号人物存在。”

  “所以明白了吗。”宋鹤卿看着他的眼睛道,“要你伏法的不是大理寺,是百姓,蠢货。”

  最后二字咬字狠重,又带了无尽轻蔑,将杨文忠砸出一身鸡皮疙瘩,总算低了头,面上流露少许慌乱害怕的神色。

  宋鹤卿直起腰,最后问他:“招是不招?”

  杨文忠的拳头握至最紧,牙关也咬到最紧,精神紧绷于一线。

  这时,何进带着打饭的胥吏回来。

  杨文忠闻到香味,竟抬头笑道:“肚子饿啊大人,想招也招不动啊。”

  王才怒了:“你也配谈饿!我看你就是在拖延时间,好等救兵想出救你的点子!”

  宋鹤卿拦住王才,看着杨文忠道:“无妨,人饿了就是要吃饭的,何进,把我那份给他。”

  何进“哦”了声,不情不愿地将宋鹤卿那碗面端给了杨文忠。

  杨文忠又嚷嚷:“我这也没手啊,怎么吃。”

  宋鹤卿又命狱吏将他的两只手松绑。

  杨文忠嘴里发出得意不已的笑,看向宋鹤卿的眼神重新充满鄙夷,端起碗拿起筷子,迫不及待便往口中扒了一大口面。

  结果未等咽下肚,他直接喷了出来,扔下面碗怒骂道:“你小子耍我呢!这面这么辣,是给人吃的吗!谁能吃得下去!”

  宋鹤卿于一旁端坐,呷了口茶慢条细理道:“要吃就得吃完,不能浪费粮食,来人,喂他。”

  杨文忠这下懂了,这哪里是给他吃面,分明就是在给他立下马威!

  可他腿被紧绑,又被狱吏摁住头脑胳膊,根本反抗不了,嘴还被掰至最大,嘴里被塞了一口又一口裹满辣油的面,不往下咽便要噎死,吐出嘴里又被重新塞回,不咽根本不行。

  没多久,杨文忠便浑身暴汗淋漓,面红耳赤,喉咙嘶哑,嘴唇肿的快填满半张脸,眼皮子都辣的合不上,直翻白眼。

  将近一炷香的工夫过去,终于,整碗面被吃完,连口辣椒油都没剩下。

  杨文忠被辣到只剩一口气,翻着双死鱼眼睛瞪着宋鹤卿,哑着喉咙咒骂道:“宋鹤卿……你等老子等着,你得罪我就是得罪我祖父,我祖父杨守德统领群臣的时候,你小子的爹都还在娘胎里呢,你居然敢这样对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死都不会……”

  宋鹤卿气定神闲:“是啊,若倒退个四五十年,恐怕杨阁老自己也想不到,他为百姓操劳一辈子,最后孙子竟是个鱼肉百姓的混账东西。”

  “你说谁是混账!”

  宋鹤卿抬了下手,令人将这混账拖了下去。

  何进将自己那份凉面给了宋鹤卿:“大人吃点吧,下午还有的忙呢。”

  宋鹤卿接过面,虽身处这不见天日的暗牢,却不知怎么,一下子便想起唐小荷那张白莹莹的脸了。

  自从忙完牛天赐一案,他二人好像便有不少日子没见,以前为了牛多多,那小子还知道给他送个饭讨好他,现在牛多多入了大理寺,他干脆连步子都不往内衙迈了,整天待在膳堂和那俩小的打交道,早将他宋鹤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宋鹤卿吃了口面,没被杨文忠气死,想到唐小荷,心情竟有点不爽。

  作者有话说:

  新序列来啦,不过这期没什么重点案子要交待,走一下剧情加点男女主互动(本cp党狂喜)

第41章 冲突

  ◎空食王母千斤粟◎

  大魏凡涉严重刑案的犯人, 须三司会审,再将审判结果呈于御前,由圣上再亲自过目定夺。

  宋鹤卿罗列好杨文忠的罪名, 定的是秋后处斩, 折子写好先交到御史台,御史台审后呈入宫廷。

  宋鹤卿对朝廷各个法司机构的流程周期了如指掌,按照他的预期, 御史台从下到上,至多花不了五日的时间,这罪名便能板上钉钉,呈送到陛下眼前。陛下提笔一勾, 这事儿便算圆满了结,余后时日, 杨文忠在牢里等着砍头便行了。

  然而,一连七日过去, 御史台那边都没有丝毫动静。

  宋鹤卿差人去问, 所得到的答复无非是“没审到”,“再等等”,之后又等三日凑够整十日, 也还是没有动静传来, 折子进了御史台便如石沉大海,连个响儿都没发出。

  宋鹤卿觉得蹊跷,干脆派人去找了崔群青,想问个明白, 结果崔群青也同他打起了马虎眼, 说他是管监察的御史, 案子那块不归他管, 他回去可以帮忙催催。

  然后便又是几日过去。

  盛夏时节,天地如熔炉,万物火中烧。

  宋鹤卿连折子都批阅不下去了,抓着头发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嘴里念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往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这杨文忠作恶多端是出了名的,有何杀不得?我还就不信了——”

  自言自语到这,宋鹤卿忽然眼前一亮,道:“何进,近来可有朝会?”

  何进掰着手指头数了数,道:“如今国泰民安,朝会一月一次,距离上次朝会已过二十余日,再有两日,大后日便是朝会了。”

  宋鹤卿拿定主意:“好,那我就等到大后日上朝,将杨文忠一案亲自说与陛下,这样便再也拖沓不得了。”

  何进面上一愣,想了想终道:“少卿大人,这不妥啊。”

  “您想想,历来奏折便是要经御史台审验,您这直接绕过御史台,御史台脸上没光,其他官员也不乐意,这不是得罪人吗。”

  宋鹤卿皱眉,顿下步伐道:“那我该怎么办?继续等下去吗?这御史台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他们一日不呈上奏折,我便等一日,十年不呈,我便等十年?这算什么道理。”

  何进也为难,张口想再劝两句,便听宋鹤卿道:“别说了,我意已决,你现在就给我润笔研墨,草拟奏折。”

  何进叹气,只好照做。

  两日后,到了上早朝的时候。

  闷沉数日的天气,终于在天亮时分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给这熔炉般的天地带来丝丝凉爽。

  晌午时分,雨势由小转大,集市上的摊贩不得不收摊回家,街上行人神色匆匆,脚步落在雨水中,溅起一汪汪水花。

  唐小荷手里拎着刚买的一小捆萝卜苗,跑到大理寺大门的檐下避雨,嘴里正抱怨着,便听车轱滚动声传入耳中,抬眼一看,是宋鹤卿下朝回来了。

  马车前,侍从环绕,车厢中的朱红身影被搀扶而出,何进正要打伞为其遮雨,那身影便不顾雨丝,兀自迈开大步行入正门。

  这还是唐小荷第一次见宋鹤卿穿朝服的样子,朝服也是朱红色,只不过比公服要繁琐许多,分上衣下裳,腰间束大带,大带上又以罗带束着蔽膝,腰间挂玉剑,锦囊,玉佩,头戴獬豸冠,手握玉笏。

  他走路太快,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唐小荷能感觉到,眼前的宋鹤卿,和素日的宋鹤卿,气势不太一样。

  如果说先前是威严,那现在,便是凌厉了。

  她不由自主跟上去,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却被何进拦下道:“小厨,别过去了,大人现在正烦着呢。”

  唐小荷诧异起来:“他烦什么。”

  何进挠着头,皱紧眉头道:“这一句话两句话的,也说不太清。”

  就在这时,外面又响起哒哒马蹄声,崔群青从马上跃下,奔入大理寺的门道:“姓宋的呢?死哪去了?”

  唐小荷往内衙的方向指了指。

  崔群青立马跟了上去,路过不忘捏了把唐小荷的脸过过手瘾。

  何进见状又赶紧追上去,欲哭无泪道:“崔大人现在还是别过去了,我家大人此时烦着呢,八成谁都不想见。”

  “你家大人哪天不烦?这天都快被他捅出窟窿了他还想装没事人,做梦。”

  “崔大人你这……唉!”

  二人一前一后往内衙去,只剩下个唐小荷愣在原处,满脸莫名其妙,对那两道背影喊道:“喂!到底发生了什么啊,你们俩就不能留下一个来给我讲清楚吗?”

  喊完她又跟想到什么似的,垂眸自言自语道:“最近好像是有桩案子让宋鹤卿很头疼,难道还是因为那个杨文忠?”

  她这念头刚生起来,余光瞥到手里的萝卜苗,立马摇了摇头改口道:“算了,关我什么事,我一个厨子,做好饭还不行吗,管那些有的没的干嘛。”

  还是回厨房研究这萝卜苗怎么吃吧。

  内衙。

  宋鹤卿顶着一头被雨浸湿的乌发,推门回到卧房中,随手便扔下玉笏,摘下头顶獬豸冠,又扯掉腰间玉佩锦囊,扒掉一身朝服,只着雪白中衣,转身便要离开。

  崔群青挡在门口,皮笑肉不笑道:“宋大人干什么去?”

  宋鹤卿眼中无波无澜,冷漠平静道:“辞官,回老家。”

  “你要是回老家了,大理寺怎么办?大理寺少卿谁来当?”

  “谁爱当谁当,关我屁事。”

  崔群青沉了脸色,严肃着声音:“宋鹤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宋鹤卿掀起眼皮,盯着崔群青,不自觉间眼眸已眯成凌厉的形状,问道:“我不负责任?我问你,杨文忠他是不是有罪?是不是该死?他犯下的每一条是不是都能把他千刀万剐?”

  崔群青眼神有一刹那的闪躲,却还是诚实道:“是,你说的没错。”

  “那为什么满朝文武对他袒护至此!”

  宋鹤卿大吼一声,眼底变得通红,咬牙切齿道:“人证物证俱在,折子我那么早便已经提到了你们御史台,为何你们迟迟不呈到御前!好,你们不给圣上看,我写奏折,我上朝亲口告诉他,然后呢?然后为什么又突然跳出来那么多人!说这案子有隐情,说案情全貌并非皆如我口中所言,我就不明白了,那杨文忠手里到底有你们多大的把柄,能要你们为他如此肝脑涂地!”

  崔群青沉默许久,长呼一口气,终是道:“宋鹤卿,你断案的时候,眼睛里能不能别只装着案子。”

  “你动动你的脑子去想一想,杨文忠这个案子在当地搁置那么久,都无人去碰,偏到你这便给破了。是,你是脸上有光了,你为民除害,你是青天大老爷,但落在陛下眼里呢?”

  “陛下会想,为何这么简单的一桩案子,别人都破不了,单他大理寺少卿能破,那之前那些人都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对杨文忠屡次手下留情,究竟是能力不足,还是私下早已以权谋私,狼狈为奸?”

  “自古伴君如伴虎,即便那些人里有明哲保身的,怀疑的帽子只要一扣上,弄不好便是灭顶之灾。因为你一个人,便要坏上十人百人的性命,你想不通他们为何阻拦,我告诉你为什么,他们那是为了保住一家老小的命。你可别忘了,上一个牵扯进这种案子的人,可是被抄了满门,在死牢里等着斩首示众呢!”

  宋鹤卿两耳嗡鸣,胸口起伏不止。

  门外,大雨倾盆。

  过了许久,他启唇发出一声轻嗤,道:“所以呢?”

  崔群青抓住了他的肩膀:“所以你就不该去管这个案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只要你现在承认案子弄错了,杨文忠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不轻不重的那么判一判,你就什么都不用再操心了,这世上有的是案子给你断,你何苦执着于去管这一桩呢?”

  宋鹤卿将肩上的手拨开,喃喃道:“是啊,我何苦执着于去管这一桩呢,横竖刀子落不到我头上,管不管的,我都是大理寺少卿,那个月拿的都是那点俸禄,天塌下来又与我有何干系。”

  “可是,我不管,谁管?”

  “是被抢了房屋粮田的老夫妇管,是被打死了爹娘的童稚小儿管,还是自己惨遭玷-污,丈夫横死街头的妇人管?”

  “你说,崔御史,我不管,谁管。”

  崔群青的表情僵了,天际响起几声轰雷,宋鹤卿迈开脚步,绕过崔群青,走入雨中。

  他去意已决。

  就在这时,崔群青转头朝他放声大吼:“宋鹤卿!你断起命案如三花聚顶,怎么做起人来便如此顽固不灵!你难道到现在都还没看出来吗!杨阁老之所以当初能权倾朝野,不是因为他天纵奇才,是因为他手下弟子无数,并且皆身居要职。我可提醒你,那个他最得意的弟子,可是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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