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琼枝 第44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近水楼台 爽文 古代言情

他赶紧跑到茅厕,一边放水,一边回想自己方才见的一幕——自己为人清冷的主子挽着袖子扎着围裙,跟个妇人般坐在小马扎凳子上刷碗。

而楚琳琅这死婆娘却坐在高凳上,翘着腿儿,跟女主子似的闲坐嗑瓜子,看上去十分不像样子!

观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睡醒,看到了什么王八成精的幻梦?

他的主子向来与人疏远,就算观棋身为他的贴身小厮,司徒晟也从不劳烦他贴身服侍,更不可能容忍女人挨得那么近!

要知道上次去寂州时,只因为那个谢二小姐趁着船儿颠簸,故意往主子的身上靠了靠,主子二话不说,推开她就跳下船去,压根不管谢二小姐是否觉得尴尬。

这样性子孤高的主子,怎么能容忍楚琳琅离他那么近?他还低头去吃那女人递过来的一碟子吃的……

嗯,一定是楚琳琅这凶婆娘说了什么,拿着把柄胁迫了主子!

所以他赶紧又提着裤子往回跑,想再确认一下。

可跑到了厨房,那里已经熄了灯,没有人了。就好像他看到的,真的是场荒诞的梦……

今晚做噩梦的,也不光是观棋一人。此时周府的洞房花烛夜,也乱得一塌糊涂。

谢悠然在大喜的日子被人搅闹了婚礼,又当众出丑,呕吐不止,真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

所以成礼之后,她回了新房就一直在哭。

当周随安终于应酬了之后,一脚迈进屋子,迎面就飞来了一只花瓶。

幸好他酒饮得不多,才堪避开。周随安不由得恼道:“这大喜的日子,你还在哭闹什么?”

谢悠然腾地坐起来:“什么大喜的日子,喜从何来?都是那个楚琳琅,竟然这般恶毒,派人来搅闹你我的婚礼!而你呢,居然还跟差役说,你认识那个夏青云!”

周随安这时也才看清谢悠然的脸,原本今天浓妆艳抹的新娘妆,已经被肆意流淌的眼泪渲染成了花脸,再配上圆瞪的眼,显得十分凄楚狰狞,哪里有半分贵女该有的娇羞?

他唬得猛然后退了两步,却愈加激怒谢悠然,只问他往后躲是何意思?

想到她还怀着身孕,周随安只能耐着性子哄她,说那个夏青云一直在外经商,应该是刚回京城,未必是楚琳琅派来的。

他原本就认识夏青云,哪有跟差役撒谎不认的道理?

谢悠然才不管,恨恨道:“我姨母已经跟我说了,她让人在官府打了招呼,就算不打死那泼皮,也要折断他的腿。只要他供出了背后的主使,就算她躲在少卿府里,司徒晟也得跟官差交人!”

周随安听到这,却是猛地站起,大惊失色道:“你怎么能如此恶毒行事?他是夏荷的兄长,你将他弄死了,到时候琳琅她岂不是要恨……”

谢悠然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刚刚拜了堂的夫君:“周随安,你要搞清楚,你现在的夫人可是我!那个楚氏再跟你没任何关系。怪不得你方才拼命跟差役给那泼皮求情,居然还存在到楚琳琅那卖好的心思!”

周随安被谢悠然挑破了自己的小心思,有些恼羞成怒,不耐烦道:“行啦,行啦,是死是活,那也是你们谢家的业障,与我何干?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倒下休息吧。你既怀着身孕,也不宜跟我同房,我去……去书房看书去了。”

虽然换了位夫人,可周大人遇事便躲书房的习惯却万年不变。

说完这句,新郎官一挥衣袖子,头也不回地遁走书房而去。

气得谢悠然又是哭泣不止,砸摔房里的东西。

赵氏在自己的院子里,便听见新妇喝骂的声音,自然要起身提醒谢氏,什么是周家儿媳妇的本分。

可惜她摆着婆婆款却再没人奉承。

谢悠然是个对自己的亲爹都能梗着脖子说话的主儿,还没等赵氏絮叨完,她就冷冷表示,自己有些乏累了,母亲不必多言了。

说完之后,她便高声呼喝自己陪嫁丫鬟,将赵老夫人“请”出屋去。

赵氏碍着她家世好,又怀着身孕,便强忍着气儿,被婆子搀扶着从院子里出来。

等从院子里转了弯儿,赵氏冲着身后那院恨恨吐了一口唾沫:“呸!还高门大户的小姐呢!礼教都不如个盐商庶女!”

身旁的婆子见状,温言劝解着赵氏:“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不必与她生气。她既然已经是我周家的媳妇,以后自然得受着夫人您的规矩。先前那楚氏也是个厉害茬子,可在您的面前不也照样得蜷缩着?来日方长,不必非争一时之气!”

赵氏觉得有道理,虽然谢悠然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可既然入了周家,就得按周家的规矩行事。天底下,可没有儿媳妇大过婆婆的!

就等谢氏生完了孩子,看她怎么给这个新妇立规矩!

再说这一夜虽短,却几家烦忧。那六殿下命人放走了夏青云后,依然坐卧不宁。

他在朝中向来谨小慎微,对几位皇兄弟也是恭谨有加。

可如此小心,竟然还是得罪了太子,现在没有个明眼人替他指路,真是觉得天上随时会塌下一大块,将他砸得万劫不复。

当六王妃夜半从娘家回来后,刘凌喝退了丫鬟,拉着她瞪眼问:“岳丈怎么说?”

谢王妃一脸羞愧,小声道:“父亲听了这事,连夜就命人拿了安峰入府。这一审才知,他前些日子的确扣了一批船,不过那船登记的名头可不是太子府,只是北地守城地方官在京官眷的名头,姓安的觉得这些边野小官无关紧要,便扣船想要好处。并没扣多久,当天就来人拿一百两银子将船赎走了。”

刘凌听得眼皮直跳,勒着嗓子问:“若只是地方官员捎带进城的土产,用得着一百两银子赎路吗?那些个地方小官,一年都没有一百两的俸禄啊!那个姓安的有没有看到船上都是什么东西?”

六王妃摇了摇头:“听他说,倒是开了几个箱子抽查,还真都是些地方土产一类的,不过……安峰以前去过北地,他说跟船的那些人里,似乎有人偷偷讲荆国话。他刚准备放船,四皇子就派人过问了此事,还故意喊赎船人的名字,问他不是在太子府当差吗?为何跑到这来了,莫不是太子的船货?当时四皇子的人还要搜船,双方剑拔弩张得很。最后还是太子的人略胜一筹,才将船开走。”

刘凌听到这,浑身瘫软,后背微微一靠,手心开始簌簌冒冷汗。

如今朝中和荆国的关系微妙,尤其是十二年前负水战败,杨老将军和几位朝中良将战死沙场,朝廷又是和亲又是纳银,还舍了边关几个要塞,才算稳定了时局。

如今虽然不必与荆国为战,朝中大部分臣子也不愿这个等虎狼之国太多交涉。

偏偏太子却在几个臣子的教唆下主张边关开市,甚至奏请陛下准许了荆国使节的到访。

这也在朝野民间引起轩然大波,甚至激得民间义士刺杀荆国使者,引发了那一夜花柳巷子的骚乱。

而那一船东西,既跟太子有关,还跟荆国有关,岂不是太子暗中与荆国有着其它隐秘的利益联系?

而太子那日将他叫去,敲打指点他,岂不是疑心他与四皇子勾结,一起扣押了船只,为的就是抓住太子储君的把柄?

想到这,刘凌的牙关都微微打颤,瞪眼看向自己的王妃:“若不是今日楚氏来访,我竟然不知你家亲戚胆大如牛,敢打着我的旗号犯下如此泼天大祸!说!你父亲打算如何处置他!”

谢王妃不明就里,看六殿下难得如此肃杀,小声道:“父亲也很生气,自然是狠狠责骂一顿,命他不可再打着谢家和殿下您的旗号为非作歹……”

刘凌气得一拍桌子:“糊涂!怎可如此轻拿轻放!”

他原地转了两圈,立刻拿定了主意。

若说六皇子当初在司徒晟的扶持下巡查边地,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就是该出手杀人时不会有半刻犹豫。

此人乃是人证,若不除之,如何能向太子储君表明态度,自己并没有跟老四联合夺嫡的心思?

这等贪官污吏,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想到这,他沉着脸挥手叫来侍卫,低低吩咐了几句之后,便让他出去了。

六王妃坐在旁边听得真切,那眼也是渐渐睁大,有些不敢相信。

那安峰不管怎样,也算是谢家的姻亲表哥,怎么能如杀鸡一般对待,说除掉就除掉?

那她以后回去见了亲戚,该如何交代?

第43章

一份贺礼

没容得谢东篱说话, 刘凌一脸肃杀弯下腰。

他头抵着头,瞪着眼一字一句地跟他的王妃吩咐:“记住,从今天起, 不准再跟安家有半点联系!你爹娘犯蠢, 我管不着!可你却是我王府里的人,一言一行, 代表的是我, 而不是你的娘家!以后再看见那楚琳琅,当知她是我恩师的管事,就是挤,也得给我挤出三分笑来!”

谢王妃被六殿下吓着了, 满眼委屈道:“可是那楚氏败坏了我谢家……”

六殿下再也忍不住, 骂道:“蠢妇!若不是看你怀着身孕,真该立刻休了你回家!你谢家的名声是人家败坏的?还不是你那浪荡妹妹犯下的勾当!若是这点都想不清楚, 我娶了你, 就是揣了祸根回家!”

谢东篱自嫁入六王府, 一直跟六殿下恩爱有加,相敬如宾,何曾受过今日这般不留情面的申斥?

可她也知道六殿下为何如此着恼。

六殿下与恩师闹翻, 就是因为谢家的姻亲闯祸。

当时也是六殿下隆宠正盛, 身边阿谀奉承之人太多, 让殿下有些飘然。再加上新婚燕尔,年轻气盛, 非要司徒晟法外留情,让他博得在娇妻前的脸面。

结果酒后失言, 师生失和。

如今六殿下再次被冷落, 身边却无司徒晟这样堪用之才, 生出的就是无尽悔意。

谢东篱被六殿下不留情面的一通斥骂之后,终于开了心窍,分清了章法,少不得软语认错,劝慰夫君息怒,她以后再见楚琳琅,自当得体行事便是了。

至于父亲那边,她也管顾不得了。

她的这个爹啊,虽则是个武将,可平生为官最会避重就轻,沿着田边走,脚下不肯沾染半点泥巴。

对待家里的亲戚也是重拿轻放,呼喝得厉害,却震慑不住人。

亏得父亲当初盘算,以女儿嫁给冷门的皇子能落得清净逍遥。

岂不知,一旦入了这等王侯之门,又怎会有真正的清净可言?

这一夜,各家宅门自有自己的一份不平静。

不过对楚琳琅而言,一夜官司忙碌后,又是一成不变,又微微有些变化的日常。

司徒大人最近添了新习惯,中午时会骑官署的马回来吃午饭,然后休息片刻再走。

楚琳琅原本打算见夏青云,跟他聊聊盐船的事情,也得稍稍靠后了。

没有办法,司徒大人不喜欢家里来外人,她就只能寻机会出去见夏青云。

可谁知中午吃饭的时候,司徒晟听到夏荷与楚琳琅的谈话,说是大姑娘要去见她兄长时,却很是和煦地表示,既然是夏荷的兄长,叫到府里来见就可以了,何必在外面另外花费茶楼水钱?

既然大人都这么表示了,楚琳琅也得节俭些过日子,下午便托夏荷带话,叫夏青云来了府中外院的茶房里坐坐。

因为司徒大人今日乏累了,中午吃完饭也没走,便回书房补觉去了。

当楚琳琅跟夏青云在茶房聊天的时候,平日总是逮着机会就补觉的观棋,也不知是不是吃撑了闲溜达,总是在茶房的门前走来走去,恍如盘磨绕圈的驴。

过了好一会,当楚琳琅送夏青云出门时,观棋一溜烟钻入了书房,冲着司徒晟小声道:“人已经走了,他俩谈的都是贩盐买船的事情,那个楚氏并没提到大人的事情半句!”

观棋原以为主人是怕那楚氏泄密,才让他去厅堂盯梢,所以听墙根听得仔细,回禀的时候也是捞干的说。

谁料司徒晟并不满意,抬头瞟了一眼,然后道:“他俩说的每一句都复述来听听。”

观棋连忙将方才那二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夏青云似乎在北地赚了钱,便想再组船去北地干一票大的。

可那楚氏劝夏青云不要再去北地贩盐,说她摇过卦象,觉得北边不吉利。

那里的银子虽然赚得多,可是变数也太大。倒不如守成一些,最近西北少雨,不如去那跑跑船,除了卖盐,顺便贩些钻井的器具架子,还有香料去卖。

毕竟那里的富贾乡绅一时半会也不能勤洗澡了,遮盖臭味的香料一定很紧俏!

听到这,司徒晟笑了笑,心想:如今北地开市的呼声甚高,有门路的人都想着去北地捞一桶金。偏这小妇人反其道而行之,劝着自己的伙计不要去北地。

而且这西北少雨的事情,乃是前些日子四皇子跟他闲聊六皇子挨训的时候提起的。

楚琳琅一定是听见了,脑筋倒是快,居然想到了去卖钻井的器具和香料。

不过这女人赚钱的本事,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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