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之后的第二日,楚琳琅让冬雪留意那申娘子的动静。
冬雪回来禀报,说是白天时,申娘子买了许多烧纸,入夜的时候,又跟陶四姑姑去了疯女人旧宅的门前烧了纸。
楚琳琅虽然不知当年纠葛,可看着陶慧茹的举动,也猜出她心里应该是有愧。
世间人大抵都是如此,死对头活着的时候,什么阴损下作的招数都可以想出做出。可一旦人死了,就仿佛成魔成鬼,更叫害过自己的人畏惧。
就是不知,陶慧茹烧的这一把纸钱,是真的思念昔日闺中密友,还是在赎买自己什么不可言说的罪孽?
不过随后的几天,陶慧茹继续在四处乡野打探人,不过打探的对象年纪却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看样子绝对不是司徒晟啊!”
楚琳琅也被陶慧茹的路数闹糊涂了。
在那场夜饮之后,琳琅也跟廖静轩偷偷打了招呼。
因为司徒晟同她挑明的缘故,她知道了夫子廖静轩是司徒晟的旧友,也深知他的底细。
楚琳琅便趁着无人时,低低说了陶慧茹对她的试探之词。
廖静轩听了个大概,一下子便明白了意思。
他皱了皱眉头,简短道:“我都知道了,楚娘子自可静心做自己的事情,不必再去理会她。”
楚琳琅知道这位廖夫子并非表面上看的那么散漫。
这个人当初随着工部去边境修城墙,却能在荆国与大晋的边境经营安插许多暗线,想必对这类事情也有个应对举措。
琳琅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管到处寻找少年郎的陶四姑姑,决定还是先回去照顾娘亲为妥。
荣林女学的船队不会在江口停留太久,过个几日,待贵女们玩得尽兴,就可以回转京城了。
想来那个陶慧茹就算有心打探,也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眼下,她最要紧的是先解决了母亲身契的事情,然后带母亲早点回京城见司徒晟,告知他陶家四姑姑的隐患才是正经。
二姐那边很快就有了消息。
楚金玉回去之后,就努力游说母亲,直说留着这孙氏也无用,若是肺痨死在家里,也太晦气了。
倒不如做个人情,让楚琳琅将母亲带走,也算是修复一下姐妹情谊。
毕竟她家官人可是在水师军中,若是这楚琳琅日后能利用人脉,为郑彪铺路搭桥岂不是美哉?
更重要的是,楚金玉跟大娘子说,楚琳琅是愿意银子赎买的,而且价钱给的不低。
大娘子被二女儿说得有些心动了,权衡了一番利弊后,她终于决定,背着楚淮胜拿出了身契给楚金玉。
看那日孙氏吐血,当真是活不久了,她厌恶孙氏也不是一日两日,能让她死在外面,不必家里买棺椁铺盖,岂不是正好?
另外,她也要让家里的剩下的几个小妖精看看,她们的生死是捏在谁的手里。
若是能像孙氏那般乖巧,她这个大娘子自然好相与。
可若一味弄着狐媚掏空了老爷的身子,便也得任着她这个主母发卖!
当楚金玉将孙氏的身契拿来时,楚琳琅也不失言,当真又给了她和孙氏各自一笔银子。
只是楚琳琅留了个心眼,让楚金玉帮孙氏写了个收银子的收据,还让孙氏按了手印,有了这个收据,就算楚淮胜诬告她偷拿了身契也不行!
楚淮胜忙完了盐务回来时,听说大娘子和二女儿不跟自己商量,就将孙氏的身契给了楚琳琅,气得都原地蹦起来了。
“两个蠢货!那孙氏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被汤水烫一下,就烫出了不治之症?走,给我把身契要回来!”
说着楚淮胜便急匆匆领着儿子楚人凤去客舍找楚琳琅。
此时楚琳琅早就打点了行囊,准备带着母亲回京了。
看父亲来闹,说是二女儿偷拿了身契不算数,他要将孙氏领回去。
楚琳琅不慌不忙,只立在楼梯口不让楚淮胜上去:“这身契是我拿银子换的,也有大娘子出的银子收据。大娘子可是堂堂楚家当家主母,不经过你同意,发卖妾侍,也是合情合法。既然是买卖两讫,没有偷拿,又为何不作数?我娘不悦你甚久,没了身契,她就是自由人,又被你虐待甚久,早就想跟你义绝,连休书都不必!我已经一把火烧了卖身契,你拿不回去了!”
楚淮胜听了这话,当爹的面子真是被这个不孝逆女给狠狠踩在脚下了。
他暴跳如雷:“臭丫头!你倒是忘了你老子是谁!还真以为结识了几个贵女,自己便也成了皇亲国戚,别人怕你的狐假虎威,我可不怕!我自己的家事,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
说着,他便冲上去准备入屋将孙氏给扯回去。
他好歹也是江口有头有脸的富商,一个生养了孩子的妾,居然求去,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孙氏就算死,也得死在他楚家的屋头里。而楚琳琅这个死丫头更是挑战了他当父亲的权威,怎么不给她些教训?
可惜他忘了,三丫头虽然有可能是狐假虎威,但是她手底下的跟班老头,却是实打实的阎王。
就在他往前冲的时候,七爷单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子,然后那一甩,楚淮胜登时屁股着地,狠狠摔在台阶下,疼得他似断了尾巴一样,都叫得颤音了。
楚人凤早就听他爹说,三丫头找了个厉害老头子当保镖,所以他这次要帮爹爹抢回姨娘,也是有备而来,纠结了五六个江湖上的无赖充当打手。
他们并没有见识过隋七爷的飞刀,只觉得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有什么可怕的?
就算他有些本事在身,还能同时对付了这么多年轻力壮的汉子吗?
楚人凤冲过去扶起楚淮胜,高喊着“打人了”的时候,他身后的几个无赖汉子便抽出怀里揣着的铁棍家伙,一拥而上!
楚琳琅早知道楚人凤无赖,却没想到他敢在白日里就纠结无赖来闹。
眼看着那些人抽出了铁棍,她也担心只七爷一个,能不能抵挡这些年轻力壮的无赖汉们!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司徒晟为何独独只安排一个老者当她的保镖了。
当七爷看着那群人涌来时,甚至懒得亮出自己的匕首,只伸手一个小擒拿,钳住冲在前面的那大汉的胳膊,拉擦一声卸下了他的膀子,然后夺了他手里的铁棍。
七爷挥舞着铁棍,从容后退两步,立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便像砸铁一样,朝着那些人的肩膀脑袋狠狠砸下。
虽然楚人凤纠集的无赖汉人数众多,但楼梯狭窄,他们不能一涌而上,只能一两个,一两个地往上冲,这就仿佛傻狍子一般,来一个就被隋七爷敲了头,都来不及哼哼,眼睛一翻就往后倒下,然后再上来两个傻狍子补一补空位。
不到片刻的功夫,楼梯上挂了一片。
还有一个是站着的,他最后才上去的,可脚下全是人堆,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眼看着隋七爷两手都拎起铁棍,凶神恶煞地走过去,吓得他很不仗义地撇下铁棍,撒丫子就跑了。
可惜隋七爷难得开荤,打得还不够尽兴,他一眼扫到了楚人凤,方才就是这小子叫嚷得最厉害,还管楚娘子叫“贱人”!
于是他便转身朝着楚人凤儿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着铁棍就朝着他身上招呼而去。
楚人凤哪里遭过这罪?一时被打得原地抱头打滚,拼命地喊爷爷饶命。
而就在这时,客舍的店家早就报官,很快就有差役来拿人了。
不过那县丞是知道楚琳琅的,问明了情况之后,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既然是收了银子放妾,有正室的手印画押凭证,楚家父子自然没资格拿人。
而这客舍的闹剧,也有人证,说是楚家父子带人动的手。
最后,县丞便以寻衅滋事的名头,将楚家父子连同那些受伤的无赖汉一并入了监牢,需得交了罚金,才能出来。
楚家父子被押走时,孙氏就站在窗边,她一时都不敢相信。
在她看来,天大的不能解决的事情,就这么轻松解决了。
楚琳琅走上来,抱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娘,你自由了!”
第70章
绿洲意外
那一刻, 孙氏哽咽了一声,终于有人间落地之感,抱住了女儿, 放声大哭起来。
孙芙自小就被拐, 无一日不是在打骂中度过的。想到以后不必再在楚家的屋檐下受气,那种心情, 一时让人有大喜大悲之感。
楚琳琅的眼眶也湿润了。
跟所谓成亲嫁人, 甚至生子相比,她从小时的愿望更希望能解救了母亲,跟母亲一起离开那个让人窒息的家,让她后半生过上舒心无忧的日子。
现在, 她总算做到了!
楚琳琅了却心愿, 便恨不得立刻带着娘远离江口,再不回来。
就在出发那天, 众人又齐聚码头, 见楚琳琅又带回了个离家的娘, 宜秀郡主便开始冷嘲热讽了:“这下堂之风难道是你楚家的家风?你和离了,又带了个离家的小妾娘,真当百官乘坐的方舟是藏污纳垢之所, 什么腌臜都能上船?”
听她这么说, 其他的同窗们都没吭声。楚琳琅将自己父兄送入县衙监牢的事情, 她们也听到些风声。
虽然不知来龙去脉,可琳琅还是理亏的。
就算不用女戒来衡量, 这样的行为放到哪本圣人撰写的书本里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而平日里宜秀郡主牙尖嘴利,嘲讽上楚娘子两句, 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毕竟大多数时候, 楚琳琅都是装聋作哑, 面带微笑,都不带回嘴的。
可是今天,她说的不光是楚琳琅,而至当着众人的面羞辱孙氏。
显然宜秀郡主并不知,这位看起来滚刀肉般没脾气的楚娘子,真正的逆鳞在何处。
而今天,她不巧正捅在楚琳琅不能忍的腰眼子上了。
楚琳琅慢慢转头,冷冷瞥着她,声音不算小地回道:“听说郡主当初入宫时,太后连看都没看,就绝了你入宫参选,难道是知道有你人前妄议他人父母的喜好?怕你入了宫也呆不长远?”
当初宜秀郡主都立在宫门前等着见太后了,却被太后拒了入宫,是她人生中不可言说的羞耻。
可万万没想到,一向不还嘴的楚琳琅,居然在人前就这么冷嘲热讽地讲了出来。
宜秀到底是小姑娘,脸儿立刻挂不住了,急急反驳:“你胡说八道什么!太后是觉得我是陛下小辈,入宫乱了辈分,才不让我入宫的!”
她一说完,楚琳琅恍然大悟,又大声道:“原来还真有郡主入宫被拒这么一回事啊!谢谢郡主告知,这下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何不能入宫了!”
宜秀入宫被拒的事情,并没有在人前透漏,大家也是隐约听到些,可谁都不会在人前讲。
而宜秀郡主的母亲,也是对外一概宣称,是他们做父母的舍不得让宜秀入宫。
没想到今日被楚琳琅三言两语这么一诈,竟然让郡主自己说出了她被太后回绝的缘由。
等宜秀恍然发现自己上当,竟然亲口说出了太后不喜自己的事实,顿时气得脸蛋涨红。
她正要抓住楚琳琅分出个章程,楚琳琅却轻巧闪避,转身扶着孙氏朝着方舟一侧的木船走去:“娘,我昨日就雇好了船,虽然小些,没有方舟安稳,但也不错,胜在不会有自恃甚高的猫狗到您的眼前无故吠叫……”
原来琳琅早就想到回程有她母亲孙氏,不方便跟那些女学的贵女们同在一条船上,自己雇好了船。
就算宜秀不嘲讽人,人家也没打算蹭女学方舟的便宜。
这下,方才出言不逊的宜秀郡主就显得有些不占理了。
楚娘子说得对,人家明明自己早就雇好了船,并未曾招惹旁人。
就算出身卑贱,那也是人家楚娘子的母亲,郡主这般嘲讽同窗的娘亲,真是半分教养都没有!
看着周围的同窗偷偷笑着议论她,宜秀气得一扭身就上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