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星昱
他那样骄傲,连着被自己拒绝了四次, 想来定然是厌恶极了自己。
沈星语将嘴边的关切咽下去, 缓缓屈膝蹲下来, 靠墙蹲着,眼睛里有委屈的泪花。
浴室的门阖着着。
她在门外头, 他在门内。
这一夜格外冗长,像经历了一辈子。
天光露出第一抹白色的尖尖, 沈星语终于听见里头又传来顾修的声音,“你去将袁心叫过来。”
“夜里的事一个字也别跟宫娥说。”
沈星语听他声音哑的厉害,又有气无力的虚弱:“你病了?”
“我进来看看你?”
“不要!”顾修说话的力气都不足,“你说的, 我们没有关系了。”
“去禁军, 袁心知道怎么办。”
“走。”
沈星语看着浴室的门,很低的声音, 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就算我们不再是夫妻,我总也是希望你好好的。”
擦干了眼睛,她走过去拍门,这回,只拍了一两下,便有上早值的宫娥来拍门。
沈星语不再耽搁,命令宫娥道:“顾大人还在休息,你们谁也别进去。”
宫娥自是不敢违抗命令。
沈星语跑的飞快,袁心正在清点禁军,沈星语没有对牌,被守卫拦着,她挑起来高声喊:“袁大人!”
禁军皆是万里挑一,即便有人呼喊,他们亦如雕塑一般,目光微低,看向前方,不会轻易被不相干的外人夺去注意力。
袁心寻着声看过去,眉头蹙了蹙,禁军乃巡防重地,不是能撒野的地方,守卫在呵斥,沈星语不管不顾的蹦跳着加大音量喊他。
应该是顾修有事。
袁心大步走过去,止住了守卫跨出禁军营,刚要开口问,沈星语已经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往外头走,边走边道:“他怕是病了,他让我来喊你。”
沈星语止步在浴室门口,袁心绕过屏风,看见靠着浴池的人,瞳孔一缩,他面色像雪一样苍白,快化了的样子,墨发湿漉漉贴在身上,手指趴在浴池上,无力的垂着,那样强大的一个人,却给他一种刚出生的小婴儿一般的脆弱感。
是的,他向来劲瘦的修长身躯,此刻脆弱如羊羔。
水被血染红了,同他如覆着一层霜雪的肌肤形成刺目的色差,。
很吓人的画面。
袁心一双眼睛当场就红了。
两三步跨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起来,手一触到,是冰凉的触感。
活人的体温怎么能这么凉?
“怎么回事?”袁心咬着牙,要杀人的语气了!
顾修虚弱的撩开眼皮:“叫她先回去。”
“回去看大夫。”
袁心都想骂人了,都什么时候了,这是管女人的时候吗!
“我先去给你喊御医。”
袁心要将他抱出来,袖子却被他指节极轻的拽住一角,摇摇欲坠:“不要叫她看到。”
“这不是现成的让她回来的方法。”袁心道。
顾修苍白无血色的唇堪动,羽毛般漂浮的声:“我不要怜悯。”
矜贵如顾修,他可以狼狈,但绝不让人怜悯。
尤其是最爱的女人面前。
袁心知他脾气,终是将他放回去,出了浴室,“你回去吧,大人发热了,你在这不便。”
沈星语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发现,她没有任何资格再说什么,“劳烦你,好好照顾他。”
“我跟大人出生入死多年,自会照顾他。”
沈星语一走,袁心利索的安排起来,有禁军做掩护,顾修顺利的回到了府上。
府医手一软,药箱咣当落在地上,“……怎么弄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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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语回来的时候,书娴正在收拾东西,抱着一支琉璃净瓶,书娴眼中都是惊讶。
“你怎么又回来了?”
一夜未归,书娴昨夜等了许久,已经做好了她同顾修重修旧好的准备,没成想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这些都是你喜欢的物什,我还说,将这些东西包起来,让人给你送过去呢。”
“放心吧,他永远不会来找我了。”
沈星语看了她一眼,提了裙摆上楼,朝房间床上一倒,将自己埋进枕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书娴跟着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问:“闹不愉快了?”
沈星语的声音闷闷从枕头里传过来,“就是说清楚了。”
书娴挨着床坐下来:“那不是正和你意?”
“我瞧着你闷闷不乐的,或许,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他。”
“他这人倒是个男人,你别因为旁的东西放弃一桩好姻缘。”
沈星语:“你想多了。”
“我只是觉得他生病,心里不太舒服。”本来想好聚好散,倒是弄的跟仇人似的。
她卷着被子将自己包裹进去,想着睡一觉便好了。
沈星语这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添了个会对花发呆的毛病,情绪低沉了两天,确定宫里再没有旁的消息,沈星语十分确定,这回顾修必然放弃了。
人总得往前看,她又渐渐恢复之前的朝气。
这天睿贝子过来,还带了皇庄的租赁契约,数量还是之前她想要的量。
“我还以为这事要黄了,你是不是花费了很大的代价?”
睿贝子避开她的目光,低垂真眉眼,盯着蜜柚瓷茶杯,道:“没有。”
“挺顺利的。”
沈星语认定他废了功夫:“我还不知你的性子,废了功夫也不会吭声。”
睿贝子不太自在的抵唇咳一声,也未分辨,只转了话题问道:“阿迢呢?”
“去花圃了,怕是要有一会才回来。”沈星语扫一眼他带过来的玉露糕,笑道:“等她回来要凉了。”
沈星语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你可知,他近来如何?”
“有没有见过他?”
睿贝子仰头珉了一口茶才回道:“我不上朝,远远看过一眼,瞧着不错,同之前没分别。”
沈星语心头一松,想来他应当也不会有事。
这世上,谁也不会离不开谁。
沈星语同瑞贝子又坐了一会,书娴和阿迢一道从花圃里回来。
阿迢看到玉露糕,眼睛亮亮的,小松鼠是的鼓着腮帮子,吃的欢乐,睿贝子无声扫一眼,唇角弯了弯,告了辞。
阿迢这点心用的多,到晚膳时便有些用不下,慢吞吞挑不占肚子的蔬菜用。
沈星语一改前两日的颓废,兴致颇高,自己要了一壶梨花酿,又塞给书娴一壶,“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阿迢比划一通,“我怎么没有?”
沈星语乜她,“小孩不宜饮酒。”
阿迢:“……我比你大一岁!”
沈星语:“你心理年龄小。”
阿迢:“……”强词夺理!
书娴拆了红泥封,摸着下巴道:“醉酒对我来说有点困难。”
“毕竟我凌管事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沈星语玩心大发,将自己喝到烂醉,捧了琴来弹了好几支曲子,又嚷嚷着跳舞,还要逼书娴同阿迢跨她的舞好看。
闹了一圈,酒劲上来,她跑进花丛里屈膝蹲下来,双手抵在下巴笑盈盈,“我是一朵花。”
书娴:“……”
确认了,这人是真醉了!
偏头问阿迢,“她酒品一直这样吗?”
阿迢比划一通,唯一的一次醉酒是这样的,以前粟圣公俯还在时,夫人也拘着她,她偶尔喝了一回这般醉过,闹了挺大笑话,后来她自己就不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星语小脸喝的红扑扑的,看着可爱极了,书娴玩心大发,“花是长在地里的,你要钻进土里。”
沈星语慢半拍的看着地上,“是哦。”
“我要钻进去。”
她说着整个人往地上躺下去,书娴正笑的肚子疼,胳膊一拉,也被沈星语拽到地上,“你也是花。”
书娴:“……”
书娴笑着自己起身,再要将沈星语抱起来,她死活挣扎着念叨,自己是一朵花就应该躺在土里。
书娴废了老大的劲同阿迢一起将人抱到楼上,一身一头的土和碎枝叶,俩人合力帮她沐浴,沈星语又一头栽进水里,书娴费劲将人捞出来,她吐出来一口水,“我是一条鱼。”
书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