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公子星昱
“没什么啊,国丧, 好困啊。”
她打了个呵欠,“太消耗体力了,我要沐浴休息, 你们也早些休息, 还有六日呢。”
书娴见她不想说, 也没再问,回了房间休息, 下半夜迷迷糊糊起夜,看到厅堂灯亮着, 吱呀推了门探出脑袋,沈星语抱着酒坛子,正坐在下头喝酒。
她揉了揉眼睛走下去,坐她边上:“睡不着?”
国丧朝令是禁止饮酒的, 沈星语也不敢多喝, 饮的是甜甜的梨花酿,“有点。”
“是不是为了你前夫?”书娴脑袋错过去, 眼里写着好奇。
“怎么可能!”沈星语眼睛瞪圆,“我不是早说过,我不会再回去。”
书娴打了个呵欠,懒懒支着脑袋:“你要不是还对他有意,不然你跑去照顾他娘做什么。”
沈星语:“自然是为了恩情,生活里又不是只有爱情。”
顾修投以肝胆相照的义气,何况曹氏这一遭也是因为她,算起来,除了盛如玥那件事,顾修没亏待过她。
“拧巴!”书娴啧一声,把她脸掰过来,“你真应该拿水盆照照你自己,瞧瞧你这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样。”
“我只是忽然发现自己误会了他,他原来……”沈星语嗓子梗颤一声,“也过的那样艰难。”
书娴:“你是在心疼他?”
“还是遗憾你们之间的误会?”
“我不知道,”沈星语下巴搭在手臂,神情落寞,“我分不清,就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书娴:“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关于他在拨动你的心。”
“起初见你放着高门大户的贵妇不做,也要自己逃出来,我以为大人也是个薄幸的。”
“如今瞧着,他道也是个重情的。”
“那些年在花楼,看过太多薄性男子,千金易寻,难得有情郎,若是有男子这般爱我,我必然要轰轰烈烈同他爱一场。”
“做什么一直将人往外头推。”
“你不懂。”沈星语道:“碎裂的镜子是圆不回去的。”
“我们已经错过,中间隔着太久的时间,太多的东西。”
“回不到当初了。”
“美人!”书娴手一指那花:“这事就像种花是的,你不要急着对一颗种子下定论。”
“顺其自然,看着它生长,开花就好。”
--
翌日,沈星语一到镇国公府,双瑞便将信递过来,她随手展开,很简单的一句回话:
有劳你,国丧过后,我会处理,你亦珍重,莫辛劳。
双瑞瞅着机会,又问道:“娘子,东宫那边的丧礼该如何备,您给爷回信的时候问问吧。”
沈星语本来也没话回,听的双瑞这么说,还是提笔问了这事。
沈星语哄着曹氏吃药的功夫,陆清栀一脸疲惫的敢了过来,一并同她过来的,还有她的长子顾随明,小家伙不到四岁,正是小孩子最可爱的年岁。
“一转眼,小随明都长这么大了。”沈星语摸她小脑袋玩。
“可不是吗,这都快四年不见了,”陆清栀感慨,“当初我们都以为你……幸好,你还活的好好的。”
沈星语牵牵嘴角,不知该如何回应。
陆清栀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不过,你还挺厉害的,一个人,竟然悄无声息将生意做这么大,我还去你那花圃的桩子玩过。”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话的功夫,顾新宁也来了,两年前,曹氏做主,她嫁给了一个低阶小官,或许是自己吃过高嫁的亏,曹氏选女婿首选就是人品,女婿虽为人略显平庸,但性子极好,能纵着顾新柠的泼辣刁钻,又是百年世族之家,生活富庶。
顾新柠起初很不满意这门婚事,成了婚,有了孩子,长大了,看见事情会思考了,如今倒是觉出自己这门婚事的好处。
沈星语见她客客气气,言谈举止得体的同自己寒暄,一时间很难同以前那个刁钻的顾新柠联系起来。
-
佟贵妃殉葬这件事激起了内阁强烈抗议,实在是,按制,一般只有低阶位无子嗣的嫔妃才回去殉葬,佟贵妃孕育了两位皇嗣一位公主,大庆建国这么多年,也只有娴宁贵妃曾殉葬,那还是娴宁贵妃同皇帝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当时年事又高,自愿殉葬,但九皇子已经做足了准备。
这是老皇帝的临终心愿!
对于老皇帝身前心腹内官突然冒出来这样一道口谕,内阁心里头门清,但也不能公然说这是假的,只能捏着鼻子将佟贵妃的名单加上去。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三皇子这边得了信息,挺着腰杆跪到御阶丹碧前,大有九皇子不收回命令就将自己跪死的气势。
殊不知,九皇子心惊于他的消息知晓的如此之快,越发要给他这记警钟。
九皇子着人去请了佟贵妃过来,讲述了一番娴宁贵妃的事迹,又复述了“先帝”的旨意,佟贵妃看着跪在丹碧前的儿子,狠狠心,终是目光含泪接下旨意。
于是,佟贵妃殉葬终是成了定局。
夜里,顾修顶着一身疲惫再回来,又看到沈星语的回信,惊讶了好一会,展开,虽只是请教府上的事宜,他心中还是泛起柔软。
他回了这封信,末尾,亦问了她问题,之后他回的每一封信,末尾都有事情问,沈星语只好每天早晨都给他回上一封信。
七日一晃而过,冗长繁杂的帝王丧事终于迎来最后一项,送葬。
清晨,顾修捏着手中的小小纸条,上头是的她的簪花小楷,这封是她昨日早晨回的,这几日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清晨总是看完她的回信再去守灵,今日,不知还能不能收到她的回信,信封被他攥出蜿蜒折痕。
皇帝的陵寝总是在登基之初便开始修建,老皇帝亦不例外,早几年便修好,今日送葬结束,他便可以回家了。
她还会再来镇国公府吗?
今日还会再给自己回信吗?
沈星语在镇国公府的一切作息他如今都清楚,一般在戌时离开,而他最迟酉时应该就可以回去,想必她也清楚。
胡思乱想中,小白终于扑腾着翅膀从天上飞下来,雪白的羽毛,映着太阳的淡金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终于看到她的回信,顾修这才将纸条收起来。
皇帝下葬流程特别多,繁杂,九皇子带头哭灵之后,棺椁终于入皇陵,再之后,又是一番哭礼,所有人垂目恸哭,无人注意道,一修建皇陵的匠人,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刀,直直向九皇子刺过来。
因是培土的匠人,离的很近,千钧一发之际,荣侧妃挺身而出,以柔弱身姿义无反顾挡在九皇子身前,肩胛生生中了一刀。
那匠人一击未成失了先机,咬碎了嘴里的毒,当场死去。
九皇子抱着痛苦婴宁的荣侧妃感动不已,脑子里闪过三皇子那日眼中的愤恨,第一个怀疑的自然便是他。
他给顾修吓了死命令:“孤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再登基大典前查清楚这件事!”
顾修自然没有回成镇国公府,支着病体查起了三皇子遇刺案。
陆清栀还有别苑那边要撑着,顾新柠又有身孕,沈星语早早让二人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日头渐渐往西偏移,曹氏蹲在院子地上数蚂蚁,今日她给自己的角色又是宝宝!
沈星语坐在廊下,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手里捏着一颗葡萄许久,也不吃,目光呆呆的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子,您今日是有什么心事吗?奴瞧着您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绿翘问。
沈星语回神:“没有。”
绿翘又道:“晚上您想吃什么?奴准备去给厨房下单子。”
沈星语犹豫了一下,“随便吧。”
“那奴自己去列单子了,说起来,爷今晚也该回来了,”绿翘低估道:“得让厨房多做些,虽说国丧不能食荤,但也该多弄些有营养的素菜才好。”
沈星语瞥一眼门口的方向,将垂到胸口的面衣翻上去,盖住脸。
她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还一直坚持带着面衣没摘下来。
顾修自然没回来,到她离开的戌时,顾修也没出现,并且连着三日顾修也没出现。
沈星语稍稍郁闷了一点点,他同以前还是一样,自己在他心里,终究永远不是第一位的。
不过她很快便释然,还是照常会过来照看曹氏,只是她整个人比之前略微冷淡。
皇帝凌寝本就是极为极秘密之事,修建陵寝的工匠大多终生都被圈养至死,谈何家室,孤儿最多,没有家庭关系,刺杀的工匠便是孤家寡人,又是集体生活,当场死去所有的线索就都断了。
三皇子在朝中关系又深厚,不可能没有证据就随便下狱,九皇子心里又梗着这口气,没有证据,顾修自然只能从庞处先动九皇子的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顾修熬的双目血红,终于踏入镇国公府的大门,第一时间来到曹氏住的院子。
夕阳向晚时,薄云在天边卷成桃花瓣,越过一溜低矮错落的斑脆竹,沈星语同她一道在玩踢毽子,“二百三十一,二百三十二……”
曹氏蹲下身,拍着巴掌,仰着头数。
沈星语会的花样多,身形清瘦灵动,抬腿蹦跳间,裙摆翻飞如浪花,面衣上那双清凌凌的眼睛里映着毽子,笑声如银铃,风轻柔的抚过面庞,整个世界都是宁静的,顾修迷恋的站在原地,盯着那身影。
沈星语一个旋踢,目光一转,看见顾修站在原地,毽子落空,啪嗒掉在地上。
“呀!怎么掉了!”
两人目光撞上,谁都没说话,倒是曹氏惋惜的起身去捡起来。
终是顾修抬步先走过来,“母亲这几日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沈星语:“顾夫人现在还挺乖的,我瞧着她现在挺好的。”
顾修被“顾夫人”三个字听的心头一梗,曹氏捧了毽子,笑颜如花,“是啊,我是乖孩子,现在很乖。”
顾修:“……”
沈星语扫见他眼底的疲累,“这几日都没休息好吧?去休息吧。”
顾修当然累,但这里让他宁静,“休息过了。”
尴尬的沉默,双瑞伶俐的道:“爷,娘子,晚膳已经好了,不若一道去用膳吧。”
顾修期待的看向沈星语,薄唇微微张开,沈星语先道:“不了,我府上还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了。”
她一屈膝,“大人,我先告退回去了。”
顾修话梗了回去,脚步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沈星语没看他,低垂着往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你明日还来吗?”顾修在身后问,“我听说,母亲暂时离不开你。”
“我会过来的。”沈星语道:“顾夫人是因为我变成这个样子,我自然不能不管。”
原来只是因为恩义。
翌日,沈星语出了府,街上特别拥堵,马车走的很慢。
“怎么回事?今日街上怎么这么多人?”
车夫回道:“您还不知道啊,昨日里官服贴出告示了,寻亲王今日要问斩,好像是他府上豢养了府兵,足有五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