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途川
“是什么?”相思折起身,拧着眉,满身的?起床气。
“是不是改姓祝了。”小?太监声音弱下去,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好似这皇宫要变天了似的?。
相思却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了,怒道:“我还没生气,他倒有?脸生气了。”
说着,往外走去。
“哎哎哎,娘娘您身子还没大好,您慢些,慢些。”
第三十三章
相?思?走?太快了, 出了凤仪宫就是一踉跄,气势顿时?弱下去一截, 但怒气却上升一大截。
李文翾恰好到宫门口, 翻身下马,几乎是飞过去的,伸手一捞, 把人捞进了怀里。
四目相?对,噼里啪啦,火树银花,也不知道谁的怒气更高点。
“啪——”
然后李文翾就挨了一巴掌。
正正打在侧下颌,乍一看就一巴掌扇在脸上也没分别了。
宫里禁卫不知道陛下这么着急是因为什么, 城门巡逻的一队全跟了过来。
相?思?刚出月子, 一路跑出来,宫人们都吓一跳, 忙跟在娘娘身后。
这些全被娘娘一巴掌打懵了,顿时?一众人瑟瑟跪地, 不敢言语,生怕谁恼羞成怒他?们这些人全跟着遭殃。
相?思?怒气消散下去一截,但还是瞪着他?,好像受的委屈全要讨回来似的。
成婚才?几个?月,他?一走?就是一年。
她那半吊子的学?问, 替他?管理朝事, 每天都被那群老中青狐狸群气得半死,她一会儿要罚,罚了又?要赏, 太严苛了要松弛,太松弛了要立威。
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
这也就罢了, 偏生她还怀着身孕,害喜得厉害,吃不好也睡不好的。
双生子到后头的时?候,身子笨得几乎走?不了两步路,想?起他?从?前调侃她以后怀了身孕不得一天哭三回,她就恨得牙痒痒。
想?哭都哭不出来。
临产前她频频问朝臣们估摸着北疆战事何时?能平。
盼着他?早点回来,最初是想?她要是死在产床上,还能见他?一面,最后想?,死也得当着他?面死,不能太便?宜他?了。
这孩儿又?不是她一个?人的,怎苦楚却叫她一个?人受了。
她早早就在宫里预备了好几个?接生嬷嬷,那天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候在殿外,她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骂了好几句李元启。
殿内殿外齐齐跪了一地,一边心疼娘娘,一边又?担忧娘娘,敢指着皇帝鼻子骂的,怕也就娘娘一人了。
她没死,但觉着也去了半条命。
月子坐完了都不大想?起身走?动。
如今她万事都妥当了,他?倒是回了。
相?思?满脑子都是:你这爹当得可真是轻松!
又?气道:你凭什么生气?
见了人,才?打他?一巴掌,眼泪却要不争气地流出来。
李文翾满腔怒火来不及发散,陡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他?迟疑地抬手擦她的眼泪,不知道多久没说话,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孤错了,你别哭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相?思?简直哭得悲怆,天地为之变色。
生产那天她都没哭得这么悲壮过。
李文翾慌得手都是抖的,只好紧紧抱着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于是说道:“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孤号丧呢!你打孤也成,骂也成,别气坏了身子。”
相?思?趴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那一口堪比野兽撕咬猎物,仿佛要一口咬死他?似的。
咬到最后满口血腥,眼泪混着血气,她想?骂他?,可出口只剩下带着悲愤的呜咽。
李文翾心口都要疼碎了,碎得彻彻底底,他?浑身都在发着颤,只不断重复着说:“孤错了,孤错了,你别气着自己,成不成?”
一路上,李文翾都处在低气压当中。
皇后怀孕产子,竟然能完全瞒过他?的耳目,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他?哪里是怕这天下姓祝。
他?是怕朝中有什么大事是他?不知道的。
难道她被谁威胁了?
有什么隐情是他?不知道的?
他?走?的时?候,朝中并无大事,后来除了孙越应该也都是些鸡零狗碎的事,即便?她处理不来,自然有人帮衬,哪怕最后搞砸了,他?到时?候也自有法子清算。
可突然之间他?开始害怕,会不会是有哪里他?没考虑到,若是真出了大的纰漏,要他?如何原谅自己。
他?一路快马回来,跑死了几匹马,恨不得插双翅膀。w
他?一边往回赶,一边紧急了解了一下情况。
除了祝相?思?,其他?大体?跟他?知道的一致,没有意外,也没有纰漏。
只能是她自己做的主。
怕他?分心?还是怕消息走?漏被别有用心之徒利用?
不知道,想?不明白,他?的脑袋一时?之间死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满腔的怒火。
心道祝相?思?你如今真是胆子大。
从?前就有主见,上回她给他?下药,他?都没跟她算这个?账,这回倒是变本加厉了。
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他?。
可是见了人,那怒气还没发泄出去,便?被瞬间击溃,被愧疚和亏欠感塞满,心道自己真是该死,最想?护着的人却没护住几回,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李文翾你真是该死啊!
不知道哭了多久,相?思?擦了一把眼泪,又?端起了皇后架子,她推开些许,道:“陛下去洗洗吧!”
李文翾攥住她的手,哄道:“陪孤一起,好不好?陪孤说说话,从?孤得到消息到现在,已经十几日没怎么合眼了。”
陪着他?一同回来的一队骑兵,一路上几乎都要追不上陛下。
李文翾全靠那一口气撑着,见了人,瞧着没大碍,才?松了口气,可那颗心仍旧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徐德万还是机灵些,忙招呼几个?太监和宫女去备水和换洗衣物,又?叫嬷嬷去看看小殿下们醒了没有,估摸着陛下待会儿要看。
徐衍对着灵武卫打手势,叫一群人别显眼了赶紧散了,呆站着看陛下的笑话,也不怕挨抽。
相?思?还没答话,徐德万先过来扶娘娘,小声道:“让陛下的偏殿沐浴,奴婢给娘娘备个?坐榻在边儿上,再添个?几案,放些娘娘爱吃的点心,娘娘顾着陛下风餐露宿一路疾奔,就陪着说会儿话罢?”
相?思?气闷:“左右你们都向着他?。”
“连陛下都向着娘娘,奴婢们自然也是向着娘娘的。”徐德万眼神示意宫女们快去干活别磨蹭。
李文翾固执地抓着相?思?的手:“姌姌,行行好?”
相?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半推半就地跟着过去了。
关了门,相?思?坐在榻上,也不同他?说话,急得李文翾恨不得钻进她心口听?听?她到底在想?什么。
他?草草洗了澡,换了身轻便?的常服,腰带都还没系好,半披着头发敞着衣襟挤过去她身边坐着。
他?在北疆待了一年,身上晒成了小麦色,肌肉也更结实?了些,显得越发气势迫人了。
可大约她也算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又?在前朝受了一肚子鸟气,看着他?都没什么怕的了,于是白他?一眼:“阿兄还知道回来呢!我还以为阿兄准备迁都北方,另添家?室了。”
李文翾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磕在她额头上,闭了眼,满脸的生无可恋:“你就剜孤的心吧!左右孤觉得自己确实?该千刀万剐,无妨,虽然箭伤还没好,伤口不知道崩开几回了,但再疼也没有你这几句话让孤觉得疼。”
相?思?眼珠子滚了滚,“什么箭伤?”
“没事,一点小伤而已。”刚沐浴的时?候一直斜着身子避开她的眼神,这会儿却一把撕开衣襟,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也不是很疼。”
相?思?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眼神不忍看似的眯了眯,倏忽朗声道:“徐德万,去传太医过来,快点儿。”
“是,娘娘。”
李文翾几不可察地翘了翘嘴角,摇头:“没事,别担心,不疼的,早先就受过一次,俩月就好了。”说着,扒开另一侧衣襟,结的痂都脱落了。
相?思?眼泪又?涌上来,鼻音浓重,却是恨道:“少用苦肉计,疼死你算了。”
李文翾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瞧你,心疼得手都是抖的,却还逞强,你气得慌就打孤骂孤吧,怎么都好,别不理孤。”
相?思?偏过头去。
“带孤去看看孩子吧!”他?牵了她的手亲吻了下。
相?思?眼珠子转了一转:“孩子?什么孩子,陛下在撒什么癔症。”
徐衍正好进来要回话,闻言愕然片刻,继而低下头。
陛下和娘娘自有陛下和娘娘的道理。
“孩子安置在哪儿?谁在照看?”李文翾扭头问徐衍。
徐衍看看娘娘又?看看陛下,徐衍觉得自己现在是娘娘的狗腿,应该听?娘娘的,于是他?迷茫地看着陛下:“陛下在说什么?”
这应该不算撒谎,如果陛下秋后算账,他?就说自己耳背。
嗯,就是这样。
相?思?没忍住,终于笑了。
在李文翾转过头之前,又?憋住了,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满脸写?着:陛下疯了吗?
徐德万这会儿也恰好进来,正好看到娘娘那转瞬即逝的笑脸,朝中几个?大臣最近可劲为难娘娘,娘娘又?刚出月子没多久,已经好久没露过笑脸了,徐德万简直要喜极而涕,于是也跟着糊弄道:“嗯?陛下在说什么?”
太医跟在后头,心道这又?是什么机密事件,秉着皇家?的事少插嘴的准则,他?惶恐地跪下去,满脸写?着:臣什么也不知道。
李文翾扫视满殿的人,最后目光落在相?思?身上,他?抬手抚了抚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心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