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67章

作者:桑狸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赵璟靠在龙椅上,轻阖双目,仿佛累极:“派禁卫日夜镇守紫宸殿,无朕诏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朕的母后。”

  在他眼皮子底下时,无人敢僭越,只怕离了他,还有些暗箭需躲。

  鱼郦自回了寝殿便不住回想今日之事,她越想越觉得蹊跷,那匣子里的首级虽然不是雍明的,可是年龄与李雍明相仿,甚至细看,眉眼间亦有几分雍明的神韵。

  她不觉得这是巧合,如此郑重地加急送往帝京,怎可能是个无名之辈。

  鱼郦一阵心慌,胸口积蓄的那股呕意更甚,她靠在穹柱上干呕,合蕊进来见了,忙给她递茶,“娘子,你……”

  鱼郦漱过口,气虚疲乏地靠在柱子上,呢喃:“没事,歇一歇就好了。”

  合蕊搀扶着她上床,给她仔细掖好被角,将罗帐打散,才一步三回顾地退出来。

  鱼郦近来嗜睡,哪怕没有安神香,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窗牖半开,有鸟雀在枝头嘤啾。

  她坐起身,合蕊听到响动立即进来,冲她拂了拂身,“娘子,您用朝食吧,待用完了咱们今日搬家。”

  “搬家?”鱼郦揉揉睡眼,“搬去哪儿?”

  “官家有旨,让咱们搬去紫宸殿。”合蕊喜滋滋地说。

  那是历朝皇后寝殿,虽无册封名分,但寓意明显,合蕊也为鱼郦高兴。

  鱼郦却觉得十分怪异。

  赵璟那个人,偏执疯癫起来,恨不得把她绑在身上,揉进骨血才罢休,怎可能轻易松口放她离开身边。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里离他议政的地方太近,他怕她知道些什么。

  她又觉头晕,抵住脑侧,痛苦嘤咛。

  玉镜恰在这时跑了进来。

  她一阵风似的扑倒在鱼郦床前,白皙雪腻的脸颊上挂着泪痕,抽噎道:“娘子救命,奴不想给仲都知做对食。”

  鱼郦让合蕊把她扶起来,温和安慰:“你放心,昨日仲密在官家面前说这事了,被我一口否决,我不会把你送出去的。”

  “可是……”玉镜泣道:“今日奴去尚宫局取娘子的衣裳,遇上几个左班的黄门内侍,他们一个劲儿向奴道喜,还说他们千岁要迎奴进门。”

  鱼郦暗骂:这个不要脸的!

  她朝玉镜伸手,玉镜乖巧地坐到床边,鱼郦握住玉镜的手,道:“我绝不可能让你去给内官做对食,我今日会去找官家,绝不许他们胡说坏你名声。”

  到底年纪小不担事,玉镜又捏着帕子哀哀戚戚哭了一阵,才在鱼郦和合蕊的劝慰下出去。

  鱼郦本想立即去找赵璟,可是坐在妆台前,铜镜中映出的脸色实在太过苍白,她用蔷薇粉匀面,用过朝食,将脸养出些血色,才去了赵璟的书房。

  今日天子倒是清闲,他独自坐在书房里,对着窗外迎风洒落的石榴花出神。

  他看向鱼郦,皱眉:“你的脸色不好。”

  鱼郦来时点过胭脂,没想到赵璟还是一眼就看出来。

  她没说话,弯腰坐到案桌前的太师椅上,与赵璟平视。

  赵璟冷静了一夜,本心还是想好好跟她过日子的,对上她的视线,无奈温和地一笑:“这神情,是又想起什么事要来与我算账了?”

  鱼郦诧异,她竭力让自己平静,没想到赵璟还是一眼看穿。

  也是,少年时不管她是喜是忧,不管她把情绪藏得多深,赵璟只要看她一眼便能将她看穿。

  于他而言,看穿她是最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于鱼郦,却越发读不懂赵璟了。

  她心中有些凄郁,好像近来身体不适,越发多愁善感了。

  “有思……”鱼郦忖度过,若是先说雍明的事,有可能会翻脸,那后面就谈不成了,只有先说玉镜。

  “我不知这位九千岁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没答应他啊,怎么阖宫上下都像要办喜事了一样。”

  赵璟笑说:“好,我一会儿就把仲密召来骂一顿,奴才就是奴才,你不点头,他想也白想。”

  鱼郦勉强牵了牵唇角,正欲说第二件事,赵璟忽得抢先一步道:“窈窈。”

  她秉神倾听。

  他的语调很慢:“我今早去看过寻安了,他真聪明,口齿伶俐,像极了我小时候。”赵璟向后仰身,姿态懒散,面上浮掠起几分惆怅:“可惜,我小时候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小小年纪就被送到金陵为质,受尽了委屈,长到这么大,御极天下,富有四海,可还是不愿意回想那一段往事。可想而之,这孩子过得好不好,是与父母有极大关系的。”

  鱼郦绞紧缎帕,把自己的手指缠了进去。

  赵璟凝睇着她,有些许深意:“寻安能不能过得好,全在于我们,你说呢,窈窈?”

  鱼郦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赵璟掠了一眼更漏,道:“回去收拾收拾箱笼搬去紫宸殿吧,时日还长,还有得忙活呢。”

  鱼郦起身往外走,赵璟一直在她身后目送着她离开。

  晌午后,嵇其羽来了,说药王万俟灿来了京中,找上他,说想见一见鱼郦。

  赵璟立即否决:“不能让她见。”

  嵇其羽想起了蒙晔,知道万俟灿是为他来的,不禁担忧:“这样的事只怕不能瞒娘子一世。”

  “为什么不能瞒一世?”赵璟抬眸,眸中尽是决绝:“她在深宫里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只要不让她跟这些人接触,哪个有胆子敢去她面前说三道四。”

  嵇其羽默了默,跪下揖礼:“臣想请旨去一趟蜀郡。”

  “你去做什么?”

  他犹豫片刻,鼓起勇气:“臣去把华澜带回来。”

  赵璟略微一愣,瞧着这郎君的呆傻样儿,瞬间明白,不禁大笑:“其羽啊其羽,你是什么时候动了这样的心思?”

  嵇其羽面颊浮起酡色:“求官家成全。”

  谁知赵璟突然变脸,斥道:“你觉得朕可能成全你吗?那慕华澜是什么人?她是昭鸾台的人,是明德帝的人,她可能一辈子死心塌地与你过日子吗?”

  嵇其羽不语,只仰起头看着赵璟,目光澄净。

  赵璟意识到自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内心没由来的酸楚,却又要维持在臣子面前的威仪,他喟叹:“你与慕华澜感情不深,还有回头的余地,不要学朕。”

  嵇其羽想起如今的蜀郡乱相,宛若人间炼狱,心念慕华澜,不死心,还想在求,却见随侍一旁的崔春良在朝他悄悄摆手。

  他知赵璟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怕触及逆鳞后面更不好办,只有暂时作罢告退。

  鱼郦抱着寻安搬进了紫宸殿。

  相较于崇政殿的寝殿,紫宸殿是独立的殿院,台阁瑶楼相间,花苑中丁香和西府海棠,千山层叠,渠水萦洄,四角攒尖顶方亭浮在水面,池畔有蓊郁松柏遮荫,瞧上去一派生命茂盛的繁衍之象。

  合蕊道:“为了让娘子住得舒服,尚造监连夜修葺过院子。”

  鱼郦神色淡淡,看不出喜。

  只是寻安高兴,围着池畔玩闹,几个宫女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他一头栽进水里。

  她站在岸柳边默默看着寻安,未曾注意身边宫女悄悄退去,有人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腰将她拥入怀中。

  醇郁的龙涎香飘来,鱼郦又觉头晕难受,忙挣脱赵璟,扶树呕吐。

  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洒落,有斑驳树影落在鱼郦的面上,衬得她单薄而苍白,她纤弱得像是一片雾影,仿佛随时会消散离开。

  赵璟觉得不安,给她递上一瓯水,将她打横抱起,传召御医。

  鱼郦躺在床上,御医细细诊脉,随即笑开,朝坐在床边的赵璟躬身道:“官家大喜,娘子又有了身孕。”

  “这不可能。”鱼郦挣扎着起身,“我每回都饮避子汤。”她猜到什么,目光尖锐地瞪向赵璟。

  赵璟倒是镇定,握住鱼郦的手,摁下她的激烈反抗,含笑冲御医道:“真是个好消息,你们要照料好娘子的身体。”

  御医应喏告退。

  待人都走净,鱼郦猛地甩开赵璟的手,气息紊乱,怒声质问:“你在避子汤上动了手脚?”

  赵璟目光如水,一寸寸淌过她的面,幽幽地问:“窈窈,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难道你不想生我的孩子吗?你曾答应要好好和我过日子,难道都是假的?你又在唬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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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朕同月昙清清白白!”

  鱼郦想不通这个人怎么能蛮横至此。

  她想要与他讲道理, 可那股呕意梗在喉间,像要把仅存的气力都吸食干净,她靠在床帷干呕, 赵璟不再与她争, 去倒了瓯热水仔细喂给她喝。

  这一回比怀寻安时反应还要大。

  鱼郦抚着胸口,感到一阵绝望,“我照顾不好两个孩子。”

  照顾一个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为他妥协, 为他担惊受怕,她不能想象再来一个,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再往深里想,生育时的艰难痛苦,那九死一生的遭遇,更加让她胆寒。

  她抚住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 抬头看向赵璟,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赵璟正弯身为她盖严被衾, 闻言手轻微抖了一下,眉目如浸在冰霜中, 他冷声道:“不行。”

  “这是我的孩子,他在我的身上,我为什么不能不要?”鱼郦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她极无助地将头埋在双手间, 呜咽:“有思,我求你了,我养不好两个孩子, 我害怕, 怕极了孩子会变成小时候的我。”

  赵璟只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当初生寻安时她也是这般抗拒,誓死不肯生。

  若非他以前周遗民相要挟,只怕寻安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个尘间看一看。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错的,那拼凑支离的破镜是错,重逢是错,连生的孩子都是错。

  赵璟心中凄惶,甚至是愤怒,他十分想大开杀戒,将从前承诺的要放过的人全部捉起来,就在鱼郦面前杀,让她亲眼看看背弃对他的承诺是何后果。

  他压抑住怒气,冲鱼郦道:“你知道不要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要化成一滩血水从你的身体里流出去,那是一条命啊,是有你我血脉的命。”赵璟弯身坐在床边,抚摸着鱼郦的小腹,“再有几个月他会出来,像当初寻安一样,睁开眼看一看这个世间,然后慢慢长大,他会渐渐的有了哀乐,有了自己的朋友和人生。窈窈,你忍心把这一切都剥夺吗?”

  鱼郦缄默,她低头,泪水自眼角滑落,将妆容洗刷得斑斓。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张网给罩住了,手脚被束缚,连后路都在一截一截被斩断,不得往生。

  赵璟起身将绵帕浸在水中,然后回来,一点一点将她脸上残留的蔷薇粉和胭脂擦拭干净,没有了艳妆,她那张消瘦憔悴的脸便毫无遮挡的浮现在赵璟面前。

  赵璟嗟叹:“你的身子这么弱,这孩子已经在你身上快要两个月了,若强行落胎,只怕你会受不住的。”

  罗帐被拂起,合蕊将刚刚煎好的安胎药端进来,赵璟接过,一勺勺耐心吹凉,喂给鱼郦喝。

  她有孕的消息不胫而走,珍馐补药流水般送进了紫宸殿,她虽无名分,但是后宫唯一的女人,又怀着身孕住进这历朝皇后的寝殿,一时风光无两,世家女眷接二连三递帖子拜见。鱼郦怀孕后精神不济,见不了太多人,只能由合蕊先做筛选,哪些可放放,哪些要紧不容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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