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里话
因为明日,五月二十四,乃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通过数日勘查后的高句丽使者会同他签下联盟的协议,从此助他劈开大梁东线,自立为王。而作为代价,他会将幽、并两州赠与高句丽。
东线战火燃起,便是他脱离定陶王掌控,自立为王的好时机。
但是高句丽王族有两大特点。
一尚忠贞,且不论叛者,便是疑叛者,皆是永不接触。
二忌血光,高句丽能战,但战前见血对他们而言是极大的忌讳,示为不详。
故而,要是知晓眼下这个档口,联盟将领的至亲,且是唯一至亲却在流血问医,高句丽对协议的签订便会犹豫。即便签订,亦不会这般容易。
但是谢琼琚没有。
在半个时辰前,谢琼瑛一身酒气、双眼迷离踏入营帐时,她就没有在避开他。
两日一回的软筋散,上一回是前日晚间服用的,这会原该继续用。
宴上,她挨他坐着,自然也饮了酒。
她先他回来的营帐里,有些发喘靠在榻上。
见他端来药,便伸手拂开他,低声道,“缓一缓,我胃里实在难受。”
他也没强迫她,倒来一盏温水,自己喝了半盏,喂她半盏。
然后便拉着她的手道,“阿姊今日看见了,非阿弟自负,阿弟是真的招来了高句丽的联盟。”
高句丽是五日前到的。
来此数日,依次查检了他的兵甲,武器,听他讲述了东线布局,未来规划,最后又交流这次兵临上党郡的作战方案。
闻他没有了奇兵部队,原是生出两分怀疑。
却不料谢琼瑛道,这厢八百奇兵,都是定陶王旧部,并不折损他原本兵甲。而属于他的将士,除了此地三万定陶王的混兵。
他尚有一万军队,乃谢家秘练数十载预备勤王的人手。如今正在外围。
高句丽使者遂派出探子经南麓线,按照谢琼瑛所描绘的线索,当真在三百里外的蜀郡寻到了部分化整为零乔装后的谢氏兵甲。
在今日晌午飞鸽传书而来。
得此信息,使者安心大半。
遂而快马信传给于山下观望的高句丽翁主高云霄。
综合谢琼瑛之出身,资历,和如今身份,高云霄这日午时到了上党郡。谢琼瑛隆重接风,设宴营中。
后由星官占卦择时,盟约定在了明日。
她回来的早,后头宴会事宜并不清楚。谢琼瑛便将这般一一道来。
讲他多年的谋划,多年的隐忍,以及未来更多年的憧憬……
他说,“阿姊,你和这山河,都是无边绝色,都是我的。”
最后的话语落下,酒劲上来,他便将人放平了身子,极尽索取,庆祝他即将到来的成功。
混着软筋散的汤水重新送来。
他给她将衣衫穿好,亲了亲她脖颈周围各种青紫红痕。
她沉默着,咬了他一口,亦是在脖颈边,极暧昧处;又贴着皮下血管,极危险地。
他端药的手晃了下,溅出两滴汁水在手背,正欲推开她。却不料她颤了颤,自个松开了口。
只一瞬,他露在外头的半张面庞和眼眸全部浮上欢愉色,抵着她额头道,“阿姊,我便知你狠不下心。”
“所以,你也能不这般狠心吗?”谢琼琚看着那碗药,别过头去,“我这幅模样,是能跑还是能跳?亦或者我还能腆着脸扯着嗓子把你我这等子事宣之于口?”
“……医官都说了,我受不住这样的药,你瞧吐的胃里都发苦,我……”
“罢了,不喝。”大抵是被即在眼前的喜事迷了眼,又是食足髓品足了味,弥补了他多年失而复得的幻梦。
谢琼瑛放下了软筋散。
他有些爱怜地抚着胞姐后脑,然后又抱她去沐浴,甚至还不忘给她上药涂抹。
这一晚,除了最初的一点紧张和畏缩,谢琼琚都没有太多抗拒,只是静默着由他闹腾。
熄灯的时候,谢琼瑛有留下同榻的念头。
唤了她两声,皆不得回应,便又伏在榻边握着她的手絮絮低语,从过往年幼岁月讲到来日情境。
以为谢琼琚不会理他的,不料月上中天,夜色静谧中,她突然开了口,喃喃道,“所以,将来阿弟是要封我做长公主,还是你的王后?”
无光的深夜里,看不见她嘴角的讽笑,就听到这关于未来的问话。
然而来得及等谢琼瑛回应,她眉间微骤,后背腾起一层冷汗,整个身子都痉挛了一下,捂着胸口坐起身来。
胃里翻江倒海,吐得天昏地暗。
她持着残留的三分清明攥住他衣角,颤颤道,“不必,不必唤医官,多来是那药闹得……今个没用,估计慢慢就好了!”
这一身痕迹,过度的□□,医官望闻问切里,她受不起。
也确实无须医官。
她很清楚,就是恶心而已。
这以后,后半夜她都睡得还可以,到了黎明时辰,更是睡意浓了些。
谢琼瑛在她耳边低语,“阿姊,今日签订联盟,还望您依旧与我一道。阿弟成长的每一阶,拼来的每一分荣耀,都需要阿姊见证!”
“……定去的,容我再躺一躺……”
她应了他,很快便睡了过去。
要是他方才不叫醒她,那梦已经开始了。
她仿佛看见了贺兰泽。
于是她催着自己睡过去。
是天命顾她,被打断的梦重新续起。
她真的看见了他。
巍巍高山,茫茫险峰,极陡的崖,最滑的壁。
他随着人群攀岩而上。
有侍卫在旁护着他,有暗子一路保护他。
他却推开了他们,“各自走道,孤自己能行。”
好几处侍卫点足越过,双手却还是牵着源头的绳索,他能动的只有一条臂膀,却也不耽误行动,袖中刀切入岩石缝借力而上……
“护好他!”
“你爬山作甚!”
“停下,别走了!”
“……小心些,停下,停下!”
她的梦中唤他,急得哭出声来。
冰凉的泪水落下,人便醒了过来。
谢琼琚蘸着眼泪,在榻上喘息,环顾日头高升的四周。
一个梦而已。
她抹去眼泪,想笑一笑,却不料越抹越多。
昨夜被人那样欺负,她都忍住没有落泪,却在见到梦中人的一瞬,决堤。
她将头埋在双膝间,欲要痛哭一场。
半晌抬头,却没有一滴眼泪。
应该的。
皑皑有了托付。
蕴棠释怀了过去。
这个世上,她当再无牵挂。
他们都很好,她自然无需哭泣。
*
谢琼琚赴宴有些晚了。
因为她醒后又躺回去睡了会。无他,就是想养多一点力气。是故再重新入睡时,她让人将早膳送了过来。
兑了羊奶的汤饼,喷香热腾。
她逼自己用了小半盏。
然后将医官配给她的参片含在舌根底下,慢慢汲取上头的精华。没法咀嚼吞咽的,她虚不受补。
后面,是谢琼瑛来催的她。
她如常地淡漠神色,穿他备好的衣袍,梳他挑选的发髻,配他定下的金雀簪。
同他一道出席,这一场他山河美人都能拥有的盛宴。
高句丽的翁主高云霄是个妙人,见他二人入内,上下打量道,“若非本殿知晓二位乃嫡亲手足,这厢并肩而来,本殿要当是一对璧人了。”
这话不仅不是好话,且实在冒犯了。
寻常人甚至要动怒。
毕竟嫡亲手足被说成爱人,不会有人觉得是夸赞,多来是讽刺。谢琼瑛便已经微微色变,只在转身入座的一瞬重新恢复了神情,道是,“翁主惯会说笑。”
“翁主好眼力。”送上门的档口,也无需她等待时机了。谢琼琚端坐在一旁桌案前,顺阶而上,缓缓开口,“我们本就不是嫡亲手足,倒确实有那么几分爱人情意。”
这话落下,满座俱惊。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两千字,写不动了,明天上午12:00前补上来。感谢在2023-05-03 23:07:06~2023-05-05 00:3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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