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东宫 第37章

作者:闫桔 标签: 古代言情

  他知道她多半不好意思提正茬,要不然也不会兜了这么大的圈子,索性主动替她开路,坐回原位道:“四皇婶可是张焉棋的主儿?”

  崔文熙也坐到椅子上,回道:“说是也不是。”

  赵玥:“???”

  他主动提起,免了她不少尴尬。

  崔文熙心里头其实有点小忐忑,斟酌道:“家父是棋痴,酷爱收藏棋谱相关的物什,张焉棋是我从他手里讨来的。”

  赵玥轻轻的“哦”了一声,不再多问,自顾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崔文熙瞧不出他的心思,小心翼翼说道:“今日以张焉棋寻二郎来平阳府,委实不太适宜,还请二郎莫要见怪。”

  赵玥心中本来暗自欢喜,却成心问:“今日休沐,四皇叔怎没一同来?”

  崔文熙不自在答道:“他去了别院,不方便与我同往。”

  赵玥再次“哦”了一声,挑眉不语。

  崔文熙不敢看他,有些挣扎地绞着手帕,她到底是后宅妇人,怎么都不好与他开口提外放的事。

  平阳在一旁没有吭声,看她纠结,便起身出去唤婢女添糕点来。

  往日崔文熙落落大方,向来都是一派沉稳庄重,今儿反倒紧张窘迫起来,全然没有平日里的老沉。

  赵玥觉得趣味,愈发觉得那女郎颇有几分可爱。

  崔文熙不自在地偷瞥他一眼,二人目光相撞,同时别开。她纠结了好半晌,才豁出去道:“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二郎可愿帮衬?”

  赵玥:“???”

  崔文熙朝芳凌做了个手势,芳凌把张焉棋取来呈上,她正色道:“说来惭愧,这事原本轮不到我这个后宅女郎插手,可是我心疼娘家妹妹,不想她离京太远,故而斗胆求二郎开个恩。”

  赵玥装傻问:“此话何解?”

  崔文熙鼓足勇气道:“著作郎冯正是我娘家妹夫,今年要外放到乾州云塘县任职,乾州离京来回得四五月的行程,我打小与二娘亲近,舍不得她去那么远,故才来求二郎开个恩,可否把冯正调任近一些?”

  听了这番话,赵玥垂眸不语,他轻轻抚掌,意味深长道:“四皇婶可知你在做什么吗?”

  崔文熙局促道:“知道,我在涉政。”

  赵玥盯着她似笑非笑,“你很清楚。”

  崔文熙破罐子破摔道:“且还是贿赂。”

  这话把赵玥逗乐了,抿了一口茶,说道:“我朝律令,贿赂朝廷官员的罪名你可知晓?”

  崔文熙沉默,就像做错事的学子等待着夫子责罚。

  赵玥瞧得趣味,起了逗弄心思,故意问道:“这是你娘家的事,国公府没想法子吗,要让你一介后宅妇人出面?”

  崔文熙继续保持沉默。

  赵玥继续道:“妇人涉政乃大忌,你与四皇叔是夫妻,若向他开口,他自会进宫找圣人,何故兜这么大的圈子来寻我?”

  这话崔文熙不爱听,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蹙眉回击道:“二郎故意装傻不是?”

  见她变脸,赵玥闭嘴。

  崔文熙一改先前的局促,盯着他那张白净俊秀的脸,说道:“你知道我在与庆王闹和离,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何故以为我会向他低头求这个情?”

  赵玥没有应答,选择了沉默。

  崔文熙忽然露出奇怪的眼神看他,现下厅里除了芳凌外没有他人,她忽地试探问:“那日在永宁府,二郎躲在假山里又是因何缘故?”

  这话把赵玥问愣住了。

  崔文熙直勾勾地盯着他审视,一点都没有作为妇人盯着男子看的不妥。

  许是心虚,赵玥不禁被她盯得发慌,不自在道:“此前我曾同四皇婶解释过。”

  崔文熙没有说话,只盯着他揣摩。

  赵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硬是没有回避。可是那女郎的目光委实叫他招架不住,充满着洞察人心的刺探与刁钻。

  在某一瞬间,他很没出息地红了耳朵,少许绯色悄悄染上,衬得少年郎愈发明艳。

  崔文熙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问:“你脸红作甚?”

  赵玥听了立马摸自己的脸,原本是没红的,结果被她这一说,反倒生出几分羞恼,忸怩道:“瞎说。”

  转瞬,少许绯色爬到了脸上,桃花眼里染了窘迫,艳得要命。

  那种娇气的忸怩一下子就把崔文熙带回到假山里的场景,当时他也是这般手足无措,跟林间小鹿般慌张。

  许是那模样叫人生出欺辱心,她忽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永宁嗜好年轻幼嫩的少年郎了。

  干干净净纯白如纸的俊俏郎君,才十八岁的年纪,模样又生得讨喜,特别是忸怩不自在的青涩模样,真真叫人把持不住。

  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崔文熙干咳一声,仓促收回视线。

  赵玥迅速整理混乱思绪,心情很快就平静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故意道:“打开让我瞧瞧。”

  崔文熙依言打开木匣,小心翼翼把棋盘取出,将其舒展摆放到桌上,盒子里的棋子也取了出来。

  进屋来的平阳说道:“京中人都知道镇国公嗜好专研围棋,四皇婶必得了真传,不若就以这张焉棋与二郎手谈一局,看谁更厉害?”

  赵玥饶有兴致地拣起盒子里的白子,轻轻摩挲道:“我倒是极少见过四皇婶对弈。”

  平阳:“我跟你说,四皇婶最是精通棋艺,女红最差,二郎若不信,可以比比看谁更能耐。”

  崔文熙受不了这高帽子,“平阳莫要瞎吹捧。”

  赵玥瞥了她一眼,“先前四皇婶说求我开个恩,这张焉棋我甚是喜欢,可是贿赂朝廷官员委实不妥,我身为监国太子,倘若知法犯法,不免落下话柄。”

  此话一出,崔文熙心头一紧,连忙起身认罪道:“这是妾身的疏忽,还请殿下责罚。”

  平阳赶忙打圆场,“二郎莫要吓着四皇婶了,我们这些妇人,哪有你们官场上的人想得那么周全?”

  赵玥歪着头问:“四皇婶平日里行事是公认的稳妥,当真没想过这茬?”

  崔文熙敛神道:“这是妾身的疏忽。”

  她是真被吓着了,连自称都改了。

  方才那厮脸红时的模样明明像一只傲娇的小羊羔子,现下翻脸却让人心生惧意,也难怪平阳说他刻薄冷情,真跟夏日的天公一样说变就变。

  好是在那家伙也没过于为难她,应是为了扳回方才被她弄得脸红羞窘的颜面才这般唬她的。

  “四皇婶既然舍得拿张焉棋来请,可见其诚意,不过这东西我却不能受,恐坏了名声。”又道,“张焉棋从前朝到至今已有三百余年,这般珍贵的东西理应留在爱棋之人手里,四皇婶棋艺了得,不若今日就以张焉棋同我切磋一番,若是能胜得过我,我便应了你的请求,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平阳连忙应战道:“那敢情好。”

  当即冲崔文熙使眼色。

  崔文熙一时有些犹豫,她对围棋是有几分偏爱,可以说崔家的后辈皆受镇国公影响,对棋艺颇有专研,只不过跟赵玥对弈还是令她有些为难。

  现在他明明瞧上了张焉棋,却不受,只要她对弈胜了他,便能如愿,活脱脱的无本生意。

  这事儿怎么想都觉得占了便宜,倘若他技不如人输得太惨,那也委实没面子。

  在她腹中算计着如何应对时,赵玥兴致勃勃问:“四皇婶可愿与我这个侄儿切磋一回?”

  崔文熙回过神儿,这事眼见已经促成了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便应道:“也可。”

  于是平阳命人收拾场地出来供二人对弈。

  仆人在一方矮榻上摆放好张焉棋,赵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崔文熙前往矮榻,上榻盘腿而坐,赵玥则撩袍坐到她的对面。

  围棋讲究黑先白后,赵玥颇有君子风度把主导权交给崔文熙。她也未推托,从棋盒里拿出几粒黑子置于身后,而后握拳伸出,让他猜棋子奇偶。

  倘若猜中手中棋子,便能拿到走第一步的权利。

  赵玥猜奇数。

  崔文熙松开左手,掌心是偶数,她笑道:“承让。”

  赵玥伸手做“请”,崔文熙把棋子放入棋盒中,留下一粒黑子落到棋盘上,正式拉开了厮杀帷幕。

  谁都没料到,这盘棋,他们竟然整整厮杀了两个时辰,甚至连午饭都懒得吃。

  赵玥打小就在权势漩涡里沉浮,掌控欲极强,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处处筹谋,那种特性在棋局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偏偏崔文熙也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从来不会失控,特性则是稳如老狗。

  两个有着共同特质,却又天壤之别的男女在这小小的四方天地里上演了一场防守与征服,可以说是第一次通过棋局窥探对方的内心性格。

  简直是丰姿多彩。

第28章 汤羹

  平阳懂棋, 却不甚精通,站在一旁围观了会儿。

  充满着历史痕迹感的古旧棋盘横跨在二人中间,好似一道无法僭越的鸿沟,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呈包围的形式试图切断对方的退路。

  赵玥的棋艺出自陈平之手,其对弈风格讲究刁钻防守;崔文熙的脾性则老沉稳重, 几乎每落下一粒棋子都会算计后路。

  最初二人落子的速度不算太快,但也不磨蹭。

  随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增多,两人落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一旁的平阳看了会儿就觉得无聊, 自顾出去了。

  少许微风从冰裂纹窗棂透入屋内,携带着星星点点的阳光投射到矮榻上,光与影交织间, 勾勒出一副静谧和谐的文雅景致。

  矮榻上对弈的男女一红一白,坐姿端方, 注意力皆在小小的棋盘上。不远处的香炉里时不时传来浅淡的馨香, 芳凌站在香炉旁,听候差遣。

  崔文熙手执棋子, 似乎被难住了,一时不知往哪里落子。

  赵玥瞥了她一眼,抿嘴笑。

  那女郎专注地盯着棋盘, 饱满的银盘脸上写着困扰。

  双方的距离隔得近,他能清晰地看清她纤长卷曲的睫毛,浅淡的唇纹, 以及耳垂上那颗颇有几分小性感的痣。

  反正现下她迟迟不落子,他闲着不安分地观望,索性一手支撑到矮几上, 单手托腮盯着她看。

  崔文熙皱眉瞥了他一眼, “你瞧什么?”

  赵玥没有回答, 立马淘气地把眼睛闭上。

  崔文熙:“……”

  那年轻俊朗的少年唇红齿白,偷偷睁开一只眼睛,俏皮的动作把她逗笑了,啐道:“二郎别以为这样就能扰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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