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诗安轩
每撞一下, 她便轻颤一下,卷翘细密的长睫连着眨了好几下,心底有道声音冒出来。
他这是问的什么话,吃醉了不成。
江黎在少女时期都未曾有男子同她如此认真的求爱过, 眼下是第一次,她本能的反应是慌乱。
她想起了话本里看到的那些桥段, 心跳不免更快起来, 有些不受控制。
下意思的便想逃离, 对,她要离开, 眼下的情景她根本没办法好好思考问题。
有了想法的同时, 她转过身, 话也没说, 径直朝几步外的马车走去,她想,只要坐上马车,她应该便不慌了。
步子迈得急,险些摔倒,在即将靠近马车时,她手指被人拉住,缓缓回眸去看,同昔日扣手腕不同。
谢云舟拉住的是她纤细的手指,四根手指虚虚握在掌心,她感觉到了来自他指间的热意。
她竟然不知,他那般灼热,像是要把人融化。
战栗感来得很猛,江黎没忍住颤抖了一下,她手朝后缩了缩,想从他手中抽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力道竟然这么大,只是虚虚握着她的手指,她便不能动分毫。
江黎很少慌乱,这是第一次,她很慌,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声音很轻,“放,手。”
她话说得极慢极轻,还带着点轻颤,眼尾溢出淡淡的红,红晕上染着湿漉漉的雾气,像是浸着朝露的梅花,娇艳动人,“还不,松手。”
言罢,她又抽了抽。
谢云舟没松,他勾着她的手指缓步走过来,黑眸里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被簇簇炙热包围着。
他柔声问:“怕我?”
江黎也说不清此时什么感受,抿抿唇,眼睑垂着没看他,“没有。”
“不怕的话急什么。”谢云舟清冽的声音混在风里,柔得一塌糊涂,“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人说话越发没规矩了,江黎不想同他争辩,忽闪着长睫说:“我要回去了,快松手。”
眼角余光里她瞥到金珠银珠朝她看过来,她们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江黎有种羞死人的感觉。
“快放开我啊。”她开始撒娇了。
谢云舟心猿意马,轻笑一声,另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把人往怀里带了下,随即取下落在她发髻上的几片梅花和叶子,递到江黎眼前,“诺,我就是想给你把这些拿了。”
江黎越发羞愧了,“那你不早说。”
“我的错,”谢云舟眉宇间笑意加重,身子前倾,脸贴着她贴,道,“下次我会提前告知你再牵你,可好?”
还牵?
她才不要。
江黎侧眸一眼对视上他含笑的眸,越看越觉得他是故意的,噘着嘴推了他一把,在银珠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谢云舟站在马车外,听到里面传来江黎急切的声音,“刘叔,快走。”
马车转瞬消失在眼前,只留下指尖淡淡的暖意,谢云舟垂眸凝视着,随后握紧成拳,他想留住这丝丝的暖意。
……
“小姐,小姐,想什么呢。”银珠的呼唤声让江黎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嗯?没想什么”
她低头,“哦,在看书。”
“小姐,你书拿倒了。”银珠努努嘴,眼神示意江黎去看。
江黎定睛一看,还真是的,她把书正过来,问道:“何时了?”
银珠道:“酉时三刻了。小姐是现在用膳,还是再等等?”
“等?”江黎眼睛轻颤着问道,“等什么?”
燕京城的冬日天黑的早,金珠端着燃起的烛灯进来,“等人啊。”
这会儿江黎反倒糊涂上了,诧异问:“等什么人?”
“小姐方才一直朝外看,难道不是在等将军吗?”银珠笑着说道。
“乱讲,”江黎偏转过身子,佯装生气地说,“谁等他了,你们休要乱言。”
“好好好,没等,没等。”金珠和银珠相视一眼,“既然小姐说没等,那关于将军的消息,是不是也不用告知给小姐了?”
金珠近日被银珠带坏了,也会说些玩笑话了,“那奴婢们先告退了。”
“等等,”江黎放下手里的书,理了理肩上的发丝,起身坐直,“说吧,何事?”
“小姐又想知道了?”金珠在同江黎眼神对视上后,含笑说,“谢护卫方才送来了口信,将军此时还在宫里,几时出宫不知,让小姐先用膳,将军要晚点才能过来。”
“谁等他了。”江黎嘀咕了一声,随后从榻上下来,“饿了,去用膳。”
今夜晚膳依然有鱼,鱼刺是金珠剔除的,江黎似乎没什么胃口,一点都没吃,其他的菜也没吃多少,只是喝了几口粥。
金珠问道:“小姐身子不适?”
“没有,”江黎道,“只是不太饿。”
银珠给她盛了些汤,她慢悠悠喝着,眼睫轻颤落下半弯弧,像是清澈湖面上漾起的涟漪,那些不易察觉的心思掩在了湖面下。
遮挡得不严,偶尔还会有些冒出头来,惹得她心发颤。
后来,江黎没吃多少便让金珠银珠给撤了,再次回到书房,不经意间她看到了靠墙的那张琴,想起了那夜她和谢云舟琴箫合奏的情景。
纷扬的雪,飘动的影,悠扬的曲声,还有他那炙热的眼神,江黎手指无意识缩了下,随后坐在琴前,慢慢弹起来。
一曲结束,抬眸时她看到了斜倚着门矗立的颀长影,心莫名颤了下,稳稳心神,问道:“何时来的?”
“方才。”谢云舟解下沁着雪的氅衣交给谢七,把暖在怀里的烤鸡拿出来,“来,一起吃。”
江黎站起,缓步走过来,“我用膳了,你自己吃吧。”
“金珠都说了,你没吃多少,”谢云舟打开包着烤鸡的纸张,拧下鸡腿递给她,“乖,吃了。”
江黎注意力还放在他前面那句话上,“金珠何时告知你的?”
谢云舟变戏法似的又从袖子里变出几个包子,边递上边回答她的问题,“半个时辰前。”
“你半个时辰前来过?”江黎一脸诧异问。
“是。”听说她晚膳没吃多少,他刚进门又转身走出,在大街上转了许久总算找到些吃食。
其实今日谢云舟挺累的,宫里出了棘手的事,有个太监死了,正巧被路过的梅嫔撞见,梅嫔哪见过飘在湖面上的死人,吓得昏了过去。
谢云舟带人把小太监捞出来,后来才发现,尸体不只这一个,湖底也有,被草藤缠着压在了湖底深处。
这具尸体更不成样子,面目全非,看着比鬼还可怕。
谢云舟今日便是一直在查这件事,宫里死了人,天子震怒,扬言一定要找出行凶之人。
谢云舟根本没空闲用膳,饿了一整天,水都没喝几口,更不凑巧的是,下午又下起雪,衣衫从外到里都是湿的。
用力一拧,还能拧出水。
此时进了屋,冷热交替,身子莫名有些发颤,他想,大抵是染了风寒。
怕把病气过给江黎,他这次规矩的没对江黎做什么,而是隔着桌子,看她吃东西。
有的人吃东西也是极赏心悦目的,江黎便是这样的人,她慢慢吃着,偶尔抬眸时会发现谢云舟正在盯着她看。
她抿抿唇,又忙低下,无人注意时,唇角轻扯了下,弧度很小,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她在笑。
江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见不到他时会想,见到了会局促,恍惚的,她想起了那日何玉卿问她的话。
“欸,你到底是作何想的?”
她问:“什么作何想的?”
“你同谢云舟啊。”何玉卿挤挤眼,“有没有考虑重新在一起?”
江黎指尖微缩,抿抿唇,向何玉卿吐露了真心话,“我也不知道如何做?我见不到他时确实会想他,可是同他在一起,心里也会不安。”
“阿卿,我的那些过往你是知晓的,我……害怕。”
这话不是江黎第一次讲,何玉卿听过几次,她明白江黎的心思,喜欢是真,不敢靠近也是真。
就好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胆量。
“一会儿还要回宫里?”
“不去宫里,去衙门。”
“穿着这身衣衫去?”
江黎睥睨着他问。
谢云舟垂眸看向自己,“这件衣衫怎么了?”
江黎道:“都湿了,最好换件干爽的,不然生病便不好了。”
谢云舟唇角扯着轻笑了两声,缓缓倾身凑近,红色烛光在他眸中跳跃,像是铺就的火红花海,“担心我啊?”
这个认知让谢云舟心里大喜。
“没,”江黎急忙否认,“我就是看下雪了,提醒你一下,没担心。”
何为此地无银三百两,说的便是眼下的状况,谢云舟也不强行要江黎承认,道:“马车里有干净的,到了衙门后我会换,别担心。”
“换就好。”江黎含笑轻点头,须臾,又愣住,再次解释说,“我没担心,我为何要担心。”
“是,你没担心,”谢云舟噙笑安抚,“是我妄言了。”
江黎抿抿唇还想说什么,不过最终也没说出来,因为她看到谢云舟睡着了。
谢云舟大抵是太累了,同她讲着话时,单手支头睡了过去。
睡着的他,少了一抹凌冽感,多了几分温和,许是事情太棘手,饶是睡着,他眉梢还是蹙着的。
江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情不自禁伸手抚上了他的剑眉,直到舒展开,她抬手离开。
只是刚移开一点,手腕被人攥住,谢云舟眼睛没睁就那样闭着,唇角扬起,“只想抹那里吗,要不要摸摸别处。”
没等江黎回答,他握着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眸,鼻梁,脸颊,下颌,最后停在了他的唇上。
细腻的触感袭来,江黎心里像是响起了纷扬的曲声,震耳湍急,每次响起,都让她狠狠战栗。
她从未以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距离,触碰过他,那种难以言说的暧昧充斥在四周。
她想退,可脚似生了根,根本动弹不得,隐约的,影子都是发颤的。
须臾,原本闭着眼的谢云舟缓缓掀开了眸,如墨染的眸子像是把山川都融化了般,眼底蓄着重重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