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诗安轩
江黎居高临下睨着他,神色较下午缓和了很多,语气也不再那般冷。
她道:“你先起来。”
方才阿九又劝又拉都没能把谢云舟弄起来,江黎一句话,谢云舟听话的站起,只是跪得时间太久,全身僵硬,四肢更是不听使唤,他只得双手撑地慢慢站起。
至此,他终于体会到膝盖痛到底是怎样的痛,之前经历的那些都不算,眼下的痛才是真真要命的痛。
膝盖骨好似要裂开般,痛意从骨头缝隙里冒出来。
阿九去扶他,他没让,而是自己弓着身子,双手撑着腿,一点一点站起来,单是站直这个动作,他便反复尝试了好多次。
站直后,身体还晃了晃,最后才稳住。
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的程度,唇上也没了一次血色,眼眸反倒是腥红的吓人。
“阿黎,我起来了。”他柔声道。
江黎抬眸打量他一眼,淡声道:“你刚说看我一眼便离开,我现在出来了,你也见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吧。”
“阿黎,你——”还生我气吗?
话未问出,江黎问道:“还有事?”
此时她愿意同他心平气和讲话与他来说便是最好的,他哪里还敢奢求其他,他劝告自己莫急,今夜不成还有来日,只要他诚心悔悟,江黎会原谅他的。
“没。”他道。
“既然没有,那谢将军请回吧。”江黎难掩倦容,“我累了。”
谢云舟最后悔的便是从未给过江黎关心,现下听她说累了,即便再舍不得走,他也会走。
“好,我马上走,你去歇息,快去。”
江黎淡淡睨了他一眼,转身进了门。
何玉卿跟在后方,走了两步,看着愈来愈大的雨,把伞递给银珠,努努嘴,“给谢云舟送去。”
银珠偷瞄了眼江黎,见江黎一直朝前走什么也没说,接过伞走了出去,没多久,她折回来。
外面传来说话声。
“行了,不就是一把伞吗,至于这么开心吗。”是阿九的声音。
“当然开心。”是谢云舟的声音。
“我刚给你的伞可是被你打坏了。”阿九的抱怨声传来。
“你那把怎可同这把比。”谢云舟道,“这是阿黎给我的。”
阿九道:“将军只是一把伞,你不要想多了。”
两人越走越远,谢云舟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他似乎说:“我乐意想。”
何玉卿追上江黎,偏头问她:“真要原谅他?”
江黎淡声道:“没。”
何玉卿啧啧两声,“刚那个傻子还还以为你原谅他了,拿着伞傻乐呢。”
江黎看了眼廊下摇摆的青竹,光影映得它们忽明忽暗,影子也是忽有忽无。
半晌后,她道:“确实挺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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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衍一直叫人注意着别苑这边的动静,知晓昨夜谢云舟去了别苑,心陡然不安,一大早便带着礼物上门了。
有膳食,有果子,还有他精心养护的墨兰,上次来他便注意到江黎房间里也有墨兰,是以他回去后便寻来了许多墨兰亲自养着。
想着有机会送给江黎,正巧机会便来了。
何玉卿看着屋里的墨兰发出惊叹,“阿衍你这是把整个燕京城的墨兰都给搬来了吗?”
满满一屋子的墨兰花,让人应接不暇。
荀衍轻笑:“阿黎喜欢吗?”
“我很喜欢。”江黎最喜欢的便是墨兰,每每看着它们心情总会莫名变好。
“喜欢就好。”荀衍眼尾轻扬,黑眸里含着笑意,“还有什么喜欢的,尽可告知我,我去买来。”
“这样便很好了。”江黎看着满屋子的墨兰花扬唇笑起,“再多真要放不下了。”
“那便买处大宅子。”荀衍道,“给它们更大的栖身之地。”
荀衍这样讲自然有自己的意图,他想让江黎离谢云舟远远的。
“衍哥哥说笑了。”江黎噙笑道,“大宅子也不是想换便能换的。”
“我在西郊有处宅子,你若是喜欢可以去那里住。”荀衍不急不慢说道,“在那里你可以种喜欢的兰花,种多少都可以。”
“闲暇时你也可以约四五好友一起赏梅,亦或是一起放纸鸢。”
“只要你想,都可以去做。”
江黎想象了一下,确实很愉悦,她勾唇道:“谢谢衍哥哥,但我还是住在这里心更安。”
荀衍见她坚持,柔声道:“好,那等哪日你想去住便去。”
江黎知晓不会有那日的,但为了宽慰荀衍,她还是回了声:“好。”
说完了其他,荀衍问道:“昨夜谢云舟来了?”
江黎没想瞒他,轻点头:“是。”
“他可有说什么?做什么?”
“只是闲话家长了几句,并无其他。”
“那阿黎你——”
“我什么?”
荀衍想问,她是否原谅了谢云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淡声道:“无事。”
何玉卿饿了,见他们一直在说,揉了揉肚子,“好了,咱们先去用膳吧。”
膳食一部分是金珠准备的,另一部分是荀衍带来的,都是燕京城里最好吃的小吃,江黎只跟他说过一次他便记下了。
何玉卿轻呼出声:“这么多。”
金珠道:“是荀公子带来的。”
江黎坐在荀衍对面,淡笑说道:“衍哥哥又让你破费了。”
荀衍求之不得,说道:“乐意之至。”
这顿饭原本吃的不错,只是中途来了人,破坏了些许的气氛。
下人来报,“谢府的人现在外面,问要不要让他进来?”
听到是谢府来人,荀衍神情一下子变沉,但他掩饰极好,异样稍纵即逝。
江黎问道:“谢府何人?”
下人道:“是谢将军。”
谢云舟?
江黎微蹙眉,“他有何事?”
下人回禀:“他是来还伞的。”
区区一把伞何须劳他亲自来还,一看便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另有所图,至于这个所图吗,大抵便是江黎了。
荀衍放下筷子,“我去会会他。”
江黎拦住,“衍哥哥还未用完早膳,你先吃,我去见他便可。”
荀衍手指微顿,“你自己行吗?”
江黎宽慰道:“放心,他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荀衍明知谢云舟不敢做什么,可依然还是不放心,“还是我陪你吧。”
“不用。”江黎说道,“我自己可以,你放心。”
何玉卿也说要陪江黎,被她以同样的理由制止,江黎慢慢走出去。
荀衍端详着,再无一丝用膳的心思,唇轻抿,神情透着几分焦灼,芝兰玉树的荀公子何时这般不安过,看来当真是喜欢江黎喜欢的很。
何玉卿见状,在心里轻叹一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日后荀衍怕是很难过。
算了,阿黎好便行,其他人她也顾不得了。
大门外,阿九看着谢云舟一脸欣喜的神情没忍住翻了翻白眼,“将军,为何这么着急还伞?”
早膳都还未用呢,便急急赶来了。
“我想早点见到阿黎。”他人罚了跪,挨了雨是满腹的沮丧不开心,然,谢云舟正好相反,心情雀跃不已,昨夜回去后,沐浴时都是抱着伞沐浴的。
睡觉时也是,一直抱着,半夜醒来还看了许久,好像他抱的不是散伞,而是人。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对着伞还说了很多话,完全没有平日的矜冷高贵,像个话匣子似的,开口便不停。
阿九在外间守着,隐约听到他说什么对不起,他错了,他日后一定改,还说,以后他会对她很好很好,不会再让她伤心难过,更不会让她哭。
还说,日后她想做什么便去做,他会护着她。
说谢府的人,她再也不用管,他会为她做主的。
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你,至于他自己,愿意用命护她周全。
说到最后,他又是忏悔又是保证声音还几度哽噎,要她给他次机会。
阿九从来见过对着伞又哭又笑的人,当真觉得他便是个疯子。
岂料他一大早做出更疯的事,睁开眼穿好衣衫后便火急火燎来了江家别苑,生怕来晚了会错过什么似的。
来了后也不下马车,便一直等着。
阿九不懂,问道:“将军为何不去敲门?”
谢云舟爱不释手的抱着伞,看了眼外面,淡声道:“太早,不合适。”
阿九看了眼天色,确实有些许早,问道:“要等着吗?”
谢云舟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