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 第43章

作者:雪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宋庆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勋贵, 有?着远超过年龄的苍老疲惫,“若真如她?所言, 我真想将那秦婆子挫骨扬灰!可秦婆子都死了那么多年,真相如何已经无从查起,殿下应该知道,唯一的希望,咳咳,唯一的希望只有那块玉佩……”

  他没说两句就以拳掩口咳嗽起来。

  宋庆至今都记得?,那是个霜繁草白的冬夜,女儿一直未归,他派家仆候在门口,可等到?半夜也不见人回来,他令阖府府兵仆卫满城满城地找,把整个帝京内城都快掀了个底朝天?。

  最?后只找到灰头土脸地缩坐在街头的秦婆子,发了疯似地对?他磕头,说她?把小姐弄丢了,说她?和梦络找了一整夜也没找回小姐。

  次日?,秦婆子便三尺白绫吊了梁,自尽了。

  萧弗道:“国公保重身?体。”

  宋庆慢慢平静下来。

  当?初宋元若走丢后,起先大家还对两家这桩眼看要黄了的婚事传的起劲,可同样的话传了没两年也传腻了。后来便暗暗说道起了永安王府和安国公府的不睦,说痛失爱女的国公性子越来越古怪,看到?这位贵婿便会想起走失的爱女,也带着对?摄政王也不待见起来。

  然而此刻宋庆待萧弗,竟无传言里的半分嫌憎生疏,他只无奈道:“我还好。只是要不是还有?元蔷陪着,内子的状况恐怕还要?差上许多,这些年终究怠慢殿下了。”

  萧弗微微敛眉:“世人只道国公心性大改,怪僻避世,却不知国公对?尊夫人的爱护之心。长陵只有?钦敬,不觉怠慢。但国公夫人他日?清醒,若知国公为她?自误至此,恐自责颇深。”

  宋庆苦笑道:“内子实在经不起任何打?击了,就连殿下纳妾之事,我也只能让下人瞒着她?,虽说她?如今也未必能听懂。不过殿下既已有?身?边人,其实你与元若的婚事解了也无妨,我让下人口风紧些也就是了。”

  萧弗回绝道:“长陵并无娶妻之意,先且不必。”

  “殿下不退婚,宋庆当?然更加感念,毕竟无论何时退婚,都势必让本已沉寂的旧事甚嚣尘上,内子现在当?真是听不得?和元若有关的半个字。但凡想起元若,她?便会一下子状若疯癫,可……也不能因宋家之事,误了殿下的大好姻缘。”

  萧弗宽慰:“长陵与国公,只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也就不必介怀。

  正因为清楚宋元若不会回来,他才会同意让这门亲事一直留存下来。

  否则,他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会给他重新择定一门姻亲,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妥协的这般轻易。

  可宋庆显然仍有?顾虑,婚事才定下的头两年,为了考察未来女婿的人品学识,他对?萧弗不可谓不关注,秋狝时还带着年仅十岁的萧弗入山游猎过,他清楚萧弗宁缺毋滥,用?情必专,绝不是会轻易纳妾之人。

  那女子定有过人之处入了他的法眼。

  宋庆试探道:“殿下的那位小夫人……”

  萧弗抬眼,看懂了他的顾虑,起身说道:“她天真稚嫩,出身?微寒,摄政王妃的担子于她?,过重了。”

  宋庆松了一口气,亲自送萧弗出门:“倘或小女未曾出事,宋庆与殿下或可成忘年之友,实在可惜。”

  萧弗含笑揖别,道:“没什么可惜的,若是朋友,即便三年五载不相往来,亦是无妨。若算不得?朋友,国公与长陵也都不会缺志同道合之人,不足为惜。”

  宋庆身?形一顿。

  清秋的街道上行人寥寥,宋庆骨肉消疏的身姿就像门梁上悬着的那两只纸皮灯笼,这些年心力难支,眼下虽还撑着,可一竿子打?下去,也就破落了。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倒下。

  他看着金鞍宝马上的男子抬手扬鞭,一点点远去。

  那是这帝京最耀眼的儿郎,无论是权位还是人品,都是这等不可多得?的贵重。

  本该是他家元若的如意佳婿。

  终究还是可惜了啊。

  …

  知知又?好几日?没见萧弗,最?初她还为屉子里的药材少了一包忐忑了一阵子,但想到?殿下那日?还肯背着她?回房,就觉得他应当是没看到的。

  可也保不齐殿下是拿走了一包去找人验看成分了。

  知知想了想,如果殿下在这件事上质问她,她?是会说实话的。

  除了要?离开这件事,她?从来没想过要欺骗殿下。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连这件事也不必骗他。

  想通了这茬,也就没再困扰了。

  偷来的欢愉总是一转即过,知道今日?便要?回府,知知特地装了一瓮温泉水带走。

  便是放着看看也是好的。

  她?很喜欢温泉山庄,也喜欢吴州,这和对王府的感情截然相反。

  初到?吴州的时候她?还因为要和殿下扮假夫妻不自在过,可日?子越久,就越觉得?松快。

  初到?王府的时候,王府给了她?庇身?之所,让她?离开了阴暗潮湿的内狱,她?那时分明满怀感激,如今想到?王府,心里头却就发闷。

  坐在马车上时,朝露见她耷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的模样,特?地在车座上给她?加了一张驼黄的鹿皮软垫,坐着也软和舒服些。

  回程的道途不短,走官道也要一整日的光景,一路都是蓬草秋尘,半道上路过个茶棚子,车队便想停下来休整。

  萧弗不在,这里就只有?知知一个主子,在最?前头开道的家仆过来问知知的意思。

  知知还不大习惯,刚刚将弩里的小箭取下,探出车窗外看了一眼。他们一行总共三辆马车,除了她和朝露坐的这一辆,还有?一辆装了衣物用?具,一辆则坐着医女伙夫,另有?侍卫家仆骑马扈从,这么大的阵仗,可除了她确实没什么能拿主意的人了。

  突然成了发号施令的人,知知还有?些不习惯,不好意思地吩咐道:“靠边停下吧,大家都去茶棚里坐着歇歇。”

  朝露见她?打?了好几个呵欠,便抱着阿篱去医女那辆车上坐了,把这儿单独留给她?打?瞌睡。

  知知睡着睡着,忽被一双大手横抱了起来,她?挣扎着睁开眼。

  “殿下!”

  萧弗见她醒了,倒是把她?放下了,“跟我走。”

  他本以为,她到了马背上才会醒。

  意识到?殿下又?要?带她?骑马,知知下了车便脸红着道:“殿下,这次我能不能坐后面?”

  前几天温泉山庄里殿下背着她?的时候,比抱着她?让她?舒服多了。

  萧弗对此没什么意见。

  二人便抛下了车队余下的人,策马回城。

  知知环着萧弗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整张脸都藏了起来,细声轻问道:“殿下不是先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萧弗一时间竟然无法解释。他只是想回来,便回来了,如此而已。

  不过想到?他都已一往一返,她?坐的马车才刚刚行了半段路,他说道:“有?你在,他们不敢颠着你,行车都慢了。”

  小姑娘显见不乐意了:“知知懂了,殿下是在说妾是个累赘。”

  萧弗不置可否,只开怀笑道:“带你去个地方。”

  终年青翠离离的篁竹深处,知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雅舍。

  走过林间一行蜿蜒而清僻的石子小径,起初还很渺远的沙沙人语声也都慢慢清晰起来。

  许多或着青衫、或服白衣的士子,在这座规模不小的馆阁内走动?。

  想起门口巨石上的刻字,知知好奇地扯着萧弗的袖子问:“列岫汀馆,是什么地方?”

  两侧都是雅间,萧弗不答,只让她?不要?说话,听过路的人都在说什么。

  知知只好遵从。

  隐隐约约却捕捉到?“沈照辛”、“大理寺霍大人”、“重审”之类的字样,一颗心登时扑通扑通直跳,到?最?后简直成了一头撞鹿,一边蹦动?一边悸颤,还带着一点害怕失落的不安。

  她捏紧了一角绮罗的裙缎,才能勉强定住自个儿。

  她?从斗篷绒边的领子里,仰出一段细腻的白颈,就那么用求问的眼神专注地看着他,黑压压的睫下,一双眼莹莹亮亮,好像装着一汪春星。

  萧弗只浅一点头。

  小姑娘脸上含苞待放的笑色须臾间就满满绽开了,艳若夭桃。

  知知几乎想上前抓住每一个走过的人,告诉他们她?的阿爹即将昭雪。

  最?终只能用?双手捧起萧弗的手,深深放在襟口,虔敬地道:“以后,知知一定会想法子报答殿下的。”

  萧弗却抽手顺势将她一搂,两人的重量一齐抵在门上,一下子就抵开了雅间的门。

  四面绝声的雅间,外头如何人来人往都已不闻,萧弗将人按在门背上。

  慢笑:“不必以后,就现在。”

第44章 撑腰

  知知的惊呼还没出口, 就已从过道到了雅间之内,无论是外头的交谈声,还是竹林簌簌的风响、鸟雀啁啾的啼鸣, 忽而都?不闻了,她只听得见男人略微粗重的呼吸, 还有?……她自己的呼吸。

  即便?她努力镇定, 起伏的胸口还是出卖了她。

  知知总觉得这里安静得异常,才让她和她的紧绷都这般藏无可藏。

  便听萧弗说道:“此处与别处不同, 特意做了隔声的门墙。”

  知知心?道,原来如此, 不是她在疑神疑鬼便好。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 萧弗却来亲她的鬓发。

  一边亲一边勾着笑, “你不是一向害怕别人听去?我也常怕, 知知不能尽兴。”

  浑话!

  每次他一亲她就收不住势,知知急得快哭了,忙喊道:“殿下。”

  可她喊一声,他就嗯一声, 句句都?回应,然后落在她鬓角的气息就更绵长。

  知道挡不开他,知知只能使劲往门上靠。

  雅厢的门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靠在上头, 比那日温泉的石壁还要凉。

  整张桃子似的脸却烧得火热。

  知知想到了他推她进来的时候, 有?两名文士就打他们身侧走过。

  一定是看见了。

  便是听不见又有什么用?

  光是看着个?影,就能臆想出无数羞迫之事了!

  知知热得有?些?恍惚,转盼去的眼睛也水汪汪的, 好似稍有?不慎,就要发了山洪, 她恳求道:“今日当真不方便?,殿下,以?、以?后再说。”

  萧弗终于撤去了一点施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他没再笑了,合着一线薄唇,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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