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佯醉
这边姜予还不知道姜家众人的反应,她说完后便搀着春觉转身离开,任由庆元狼狈不堪的呆站在原地。
宁府二夫人当家的时候很少打骂下人,而且庆元自小便在公子手底下做事,更有不少人巴结奉承他,即使自己做错了事惹得公子不快,顶多就是受受皮肉之苦,从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这样训斥。
庄衡看着眼下正不知所措的又惊又怒的庆元,竟在心底有些暗自发笑,他可早看不惯庆元的做派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奴才的身份,公子几次三番说的话都不放在心里,也不知公子为何要容忍他至今。
他忽然在心底对这个少夫人产生了一丝好感,唇角都微微往上翘了些。
宁栖迟侧目看他一眼,道:“走了。”
接着便转身跟着姜予的方向离开,似乎只是看了场戏,丝毫不在意发生了什么。
庄衡也懒得管庆元,扭头便三两步往回追。
马夫早早便将马车停在了姜家门口,见姜予走来,便取出小马扎给她垫脚。
她一只手扶着春觉,提起裙摆上车,手腕微微使力便觉有些阵痛,她皱了皱眉,对春觉道:“你扶我另一只手。”
那日的伤口还未好,应当是她扎的深了,适才又用的力气大了些,竟是有些开裂的征兆。
春觉闻言赶忙换了一遍,心疼道:“姑娘,你说你非要用自己的手打他做什么,你吩咐一声,我的力气可不比你大多了,能抽掉他两颗牙呢,他倒是不痛不痒的,你自己痛着了,这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蠢法子么?”
她深为不满,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让赶来的庆元听了感觉脸上的被扇的地方更是烧着了一般的疼。
隔着距离,宁栖迟视线落在她被缠裹住的手腕上,如花茎纤般细易折,他微微敛目,清风吹起马车风铃的声响,清脆悦耳。
庄衡想起什么,跟自家公子说了一声,然后走了过去,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瓷瓶,跟姜予说着什么。
春觉面露喜色,伸手取了过来,接着好一阵惊叹。
姜予也弯唇笑了笑,温和的笑容比起深秋里落下的红枫还要绝艳三分,不是很庄重,不同于寻常的大家闺秀那般克己守礼,她的笑容是温软的纯澈的,像是深冬里的暖阳,让人的胸膛都不禁热了热。
庄衡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面色也有些涨红,他连连摆了摆手,低下头不敢去再看姜予。
回来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说这金疮药是公子让他送的,又想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公子也不想与少夫人来往太密切。
回到宁栖迟身边,只觉公子清清冷冷瞥的了他一眼,接着便踩着马镫利落的上了马,轻轻夹住马腹,便慢悠悠的往前走了。
他摸了摸鼻子,又忍不住往少夫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心道公子心有所属,未来也不会碰少夫人,想必应该不会责怪他的唐突。
而且少夫人的笑,可真好看啊。
*
是夜,花枝缠月。
姜予看完了账本子,送走了账房先生后继续研读,便听到外头安嬷嬷的声音,她将人客气的请进来,设了小坐。
安嬷嬷是来送东西的,说这几日也听闻她身子不太爽利,老夫人担心。
姜予征了片刻,将手中的纸笔放下,对她道:“让母亲记挂,是我的错,我身子已经好利索了,明日便可给她老人家请安。”
“害,少夫人不必惊慌。”安嬷嬷笑了笑,眼角露出些细纹,“老夫人身上本有顽疾,平日里起的也晚,您去请安是好事,可老夫人也担心过了病气与你,她是想你和小侯爷平平安安的,不要和她一般害了身子,这才让我来的。”
姜予素日是口齿伶俐的,可安嬷嬷这样说,她竟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这些补品是老夫人素日累积下来的,都是些有年份的好东西,少夫人年轻,自可不用,但放些在身边也是好的。”安嬷嬷道:“还有些方子对我们这些妇道人家最有好处,少夫人见了必然会欢喜的。”
光是头一份的百年人参,便是千金难求的珍品,更别提还有迦南木制成的合香手串,都是不可多得的稀罕物,寻常人一件难求,如今却当成一份普普通通的关心送到了她眼前。
姜予默了默,之后才乖巧温顺道:“母亲有心了。”
周氏确实不知她是顶替而来,也不曾跟小侯爷同房过,只是心里把她当做儿媳妇,这般体贴照顾,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婆婆。
只可惜,她受之有愧了。
她唤人将东西都放进库房,思索着不让人动用,若是将来生什么变故,再将其还回去就是。
安嬷嬷喝了口茶,忽然奇怪问道:“话说,这般晚了,小侯爷居然还不回来歇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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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
◎床坏了◎
春觉正端着茶水给安嬷嬷呢,闻言手一抖,洒了小半个桌面,她急急慌慌的寻了抹布来擦,连声道歉。
安嬷嬷颇有些不满,“怎么做这样的小事都毛毛躁躁的。”
姜予闻言,‘啪’的一下拍着书案,轻咳了一声,然后呵斥道:“素日我就说你做事要要稳妥些,切不可冲撞了宾客,今日当着嬷嬷的面也这样手脚粗笨,真是丢人。”
春觉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啊呀’一声,委屈道:“奴婢这些日子搬水桶搬得勤快了些,手都使不上力,忽然托这样轻巧的小物件,才会如此不得要领,正要跟少夫人说,能不能别让春觉这几日在房前伺候了.......”
周围几个丫鬟听得忍不住都要张大嘴巴,死死的憋住才不至于露出什么异常来。
姜予面色一红,似是不敢看向安嬷嬷,欲盖弥彰的撇开了脸,她声音娇怯道:“真是,懒得训你。”
安嬷嬷这样一听,脸上就堆了笑,她破天荒的为春觉说了些好话,又与姜予说了些体己话,接着便被恭恭敬敬送离了折枝院。
她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
春觉拍了拍胸口道:“还好我反应快。”
姜予手指摩挲着书册,却陷入了沉思,她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春觉问她,“怎么了姑娘?”
“你说这府里,周娘知根知底,我瞧着二夫人似乎也对这事清明的,可万一有心人瞧出了端倪,去老夫人那说些什么......”姜予支着下巴望着圆扇形雕花窗外,眼底落下几分担忧,“那咱们这清净日子,可不好过了。”
这边安宁堂里,安嬷嬷将所见所闻有声有色的同周氏说了。
她满眼堆笑,“我瞧着小侯爷怕是初尝了女儿家的滋味,可劲的疼少夫人呢。”
周氏喝了一口苦药,忍住要吐出来的恶心感,挥了挥手让人下去,安嬷嬷取过帕子给她擦唇角,便听她道:“你说今日,子念未回折枝院里头?”
安嬷嬷下意识帮衬道:“许是小侯爷几日不处公务,忙的晚了些。”
周氏却皱了皱眉,她道:“有什么好忙的,这个时辰了还不回去?我看他是新鲜了没几日,劲头又犯了。”
“夫人......”
周氏言罢便要起身,“扶我起来,我要去帆居一趟,哪有成婚没几日便冷着媳妇的?”
“哎呦我的夫人呐。”安嬷嬷可不敢扶她,“这已经是立冬了,您这个点出去定要吹着寒风,到时候若是伤了身子,侯爷定要训斥老奴照顾不周了。”
一旁的丫鬟也在劝,周氏心里有疙瘩,但却也不再逞强要走,想了想道:“明日你唤子念来请安。”
安嬷嬷连连应是。
周氏冷哼一声,“若是让我知道他不心疼媳妇,我便用老侯爷的鞭子抽他。”
*
翌日,外头的树枝上还挂着清露,姜予起了个早,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问了去探听消息的小厮,知道这个点老夫人莫约是还没起,便慢悠悠的用过早膳,才往安宁堂去了。
在院子前头,便望见了黛色屋檐下立的笔直的宁栖迟,他身姿单薄,像是一根扎根于山涧的青松,气质清冷干净。
姜予停在他背后想了会,接着才走过去。
宁栖迟一早便听见动静,见姜予走进了,安嬷嬷高高兴兴的上前,嘱咐说老夫人才起身,要她等一会,不然先进去坐坐也好。
庆元在旁边听了完全不能理解,适才他家公子来了,只说在外后候着,哪有这样的好态度,这替嫁女只过来了没几日,却惹得安嬷嬷笑脸相迎的。
这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姜予走到宁栖迟身侧,弯唇笑了笑,“我和小侯爷一起等母亲起身吧。”
安嬷嬷见他们这般粘着,自然应了。
等人走后,姜予靠近了些宁栖迟,放轻声音道:“昨日安嬷嬷来看我,见你不在,便问了两句。”
宁栖迟垂首,听她说话。
远远的看,倒像是一对小夫妻在私语一般,甜蜜的紧。
他看着她精致白嫩的脸,应了一声,“我知道。”
昨夜周娘便告知他老夫人气的不轻,还准备去帆居敲打敲打他,他对此也颇为头疼,老夫人在这方面很是灵敏,并不好糊弄。
姜予见他眉间有些微皱,心里便有了较量,她琢磨一阵便开口问,“那小侯爷可有对策?”
两人毕竟不是真的夫妻,且根本没认识几日,上次是姜予糊弄了过去,可若是长此以往,难保老夫人不会看出什么。
宁栖迟静了片刻,秋日的冷光打在他如玉的面庞上,尤显俊美。
姜予知道他为难,老夫人一心想让他成家,对自己这个儿媳妇也是百般照顾,若此时告知她一切都是假的,怕是扎心窝子的事。
老夫人身患重病,再不能被刺激。
宁栖迟出声道:“等婚假结束,我会寻个忙碌的差事,亦或是被调任出京。”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姜予可以不陪同前往,可是调任这种事,没有两三个月办不下来。
姜予却缓慢的摇首,“那你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再说,你在家的这段日子如何搪塞?”
问题又回到了死胡同,这边安嬷嬷出来说老夫人已经洗漱好了,等他们进去说话。
问题没讨论出结果,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栖迟未走两步,却被姜予扯住了衣衫。
他回头看她。
只见小姑娘微微扬唇,露出个清雅的笑容来,她低声对他道:“这戏,小侯爷可得演好了。”
接着便松开他,先一步进了屋内。
宁栖迟抬手抚平她碰触的衣角,他轻抿唇,眼底倒印着她柳枝似的背影,接着才抬步随着她进入屋内。
两人规规矩矩的请了安,周氏适才瞧见了他们在外面耳鬓厮磨的模样,心底的疑虑消了三分,她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不会讨人欢心的,即使两人看上去有些生分倒也算是正常。
姜予嘴甜,最会说话哄人,周氏与她聊上几句便欢喜的眯了眼,一时间居然忘了要训斥宁栖迟的事。
姜予把人哄开心了,这才道:“母亲,儿媳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母亲应允。”
周氏自然说:“你掌中馈,还有什么是要我同意的?”
宁栖迟抬眼,小姑娘含羞带怯,只是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被他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水,熟视无睹。
姜予走到周氏身侧,捏她的肩膀,“儿媳想将折枝院重新改动一番。”
周氏有些纳闷,“可是院子太小,住着不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