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佯醉
“他,他为何不肯放过朕的阿泽……”
说完,他连画都抓不住了,还是宁栖迟及时将他扶住,皇帝看着画中女子,昏迷过去。
宁栖迟差使人送皇帝回去后,走在宫道上,从引忍不住叹气道:“陛下非要将小世子接回来,又是何必。”
一年前皇帝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也许是察觉到什么,素来谨慎的他也抵不住耿耿于怀的往事,将人接了回来,可偏偏是此事使朝局出了动荡。
太子,终究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小侯爷,太子殿下请您一叙。”有传话的小太监赶来,毕恭毕敬的说了话。
太子坐在楼阙之中,正一口一口的抿着茶。
带话的小太监做了个请的手势,宁栖迟顺着他的手势看去,正撞上太子温润的目光。
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坐在了太子对面。
太子温声,“许久未同子念这般坐在一处了。”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宁栖迟面前,“尝尝吧,上好的雨前龙井。”
太子本以为宁栖迟不敢喝,谁知他轻抿了一口,好似觉得还不错,“谢殿下。”
太子笑了起来,“你倒敢喝,是孤狭隘了。”他转念又道:“尚未问过,父皇的病如何了。”
宁栖迟不紧不慢,“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很快便会痊愈。”
太子倏然站起了身,捏着茶杯半眯起眼睛,“父皇防备孤,不准孤近身,朝野上下惊动彷徨,恐怕就是你,也觉得孤未安好心吧?”
宁栖迟仍旧保持君臣之仪,“殿下言重。”
“子念,孤仍当你是孤的挚友。”太子转过身,笑看他,“你又何必非要为了个没有正统出生的小孽种与孤为敌呢?”
宁栖迟抬起了首,“那殿下何不将盘踞在京郊的兵卫撤去呢?”
京城之外,一只海东青翱翔划破天际,银色铁甲兵卫伫立在整片盛京之外,他们身上不带官府的印记,也不属于任何一只军卫。
他们如山峰一般看不到尽头,明明这般声势浩大,却在京城外畅通无阻。
在这国君旦夕之时,近乎无人敢撼动禀报。
“在淮洲瞒报朝廷,安王属地私自练兵,与朝中武将结党营私,暗杀亲王。”宁栖迟目光凛然,“殿下,你就这么怕吗?”
在得知陛下接回那个私生子之后,太子就疯了。
太子的神色在那一刹那阴郁到了极致,片刻后,他狞笑道:“你可知,孤每夜都睡不安稳。”
“孤总是梦见,父皇立下圣旨承认了那个小孽种的身份,将他接回宫中,那些怨憎孤的大臣倒戈相向。”他好似陷入了梦魇中,他双目赤红,他看向宁栖迟,“连你宁栖迟,都因孤做的不够好去拥立新主。”
宁栖迟却陷入了静默。
太子却好似陷入了一场难以自拔的泥泞之中,他满身戾气。
“你当知晓,孤必会杀了他。”
“若不是父皇有意,非要复那小孽种的身份,孤又何至于此?”
“时至今日,孤怎么可能会前功尽弃。”
宁栖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好似要将人看破,之后,他道:“既如此,殿下又何必再寻臣呢?”
太子神色逐渐冷静下来,他坐下,弯唇皮笑肉不笑,“这几日,孤一直在猜测,到底安王哪个儿子才是那个孽畜。”
“秋猎之时,孤要废去那几人父皇毫不在意,偏偏是那个小东西,让你们乱了心神。”
那日刺杀,为的就是试探出到底是哪个人。
太子眸色深沉,“宁子念,将他交给孤,孤可以既往不咎你与孤处处作对。”
宁栖迟皱了皱眉,他站起身,道:“臣不明白殿下在说些什么,臣还要照顾陛下,先行离去了。”
他根本没等太子应允,转身便准备离开,可他还未走出几步,便听身后冷笑。
太子的声音像是一条冷蛇。
“小侯爷,你不会以为,你将身边全部亲卫都安置在建宁侯府,就能护得住他们吧?”
宁栖迟猛地停住了脚步。
*
半夜里,姜予正执手温着书,春觉正捣着香炉,转首对她道:“姑娘,药香用完了。”
水画为她倒了杯水,闻言道:“要不要同他们说说,给夫人寻些药香来?”
府中戒严,连她们这些婢女都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每日都有兵卫送吃喝进来,但都要提前说过。
姜予放下手中书本,垂眸想了想。
她还暂且不想让旁人知晓,只是她这几日做梦频繁,日间甚至会头疼,总是认错一些事,好似是自午同驿后落下的结症,愈发难以忍受。
她揉了揉眉心,“可派人去问过了?”
“问过了。”说到此处,春觉眼冒星光,“不过大夫说是过了这些年,不知道夫人的病如何了,只照着旧方子给夫人开药。”
前些日春觉去配药时,竟遇到了当年姜予幼时为她行医的游医,多年未有音讯,她将这事告知了姜予,便换了常去的医馆。
姜予看了眼屋外的天,此时已经是三更了,她却迟迟无法入眠,一是怕梦中梦魇,二是实在是头疼不已。
她叹了口气,“明日你唤那大夫入府一趟吧。”
她这病还是不能这样拖着,幼年她比如今更厉害,有时连饭都吃不下,近日她好似更严重了,一些小事都能弄错,这样下去怕是会出事,翌日便传那大夫入了府。
当年的游医带着一位小厮,她背着药箱,在春觉的叮嘱下入了建宁侯府。
整个侯府都被兵卫护了起来,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来到折枝院,姜予才见到她的真面容,是一位衣衫干净的老妪,她放下医箱,与姜予寒暄了两句。
“多年未见,医士居然来了京都。”
准备着器物,医士回答她,“多年未见,五小姐也成了侯府少夫人,夫人病症愈发严重了?”
“嗯,常陷噩梦。”姜予抵着额角,“明明我已经忘却了幼年那些悲痛,可这病症却频频出现,日间也不堪其扰。”
医士将丝帛搭在她手腕上,不禁道:“那时我游历到雍州,在破落庙观的供台下见到你,你对着那破败神像将头都磕破了,口中念念对不起你母亲。”
想到那时,医士忍不住心颤了颤,那时姜予仅十一岁,想到自己的女儿她一时心软,救下了她。
可她不知会落此祸端。
她转身,去取自己的药箱,声音是抑制不住的几分颤抖,“少夫人,我为您施针试试吧。”
姜予似乎被她勾起了回忆,并未察觉到什么,只道:“好。”
跟随来的小厮退在屏风外,他半垂着眼,摸到了袖口中利刃,目光抬起落在无知无觉的几个弱不禁风的婢女身上。
姜予趴在小榻上,任由医士施针。
“那时我遇见少夫人就想起来我的女儿,她父亲每次当我不在就侮辱殴打她,以至她神思受损,至今不能理事。”
在她的施针下,姜予愈发觉得困顿。幼年时,若不是医士,她或许就死在了那处破庙中。
可如今,她目光落向屏风外,好似有刀剑余声。
医士的手将银针推入穴位中,一滴眼泪从她眼角划过,“为了我女儿……”
姜予猛然察觉到什么,瞳孔渐渐缩小,惊异万分。
失去意识时,她听见医士啜泣道:“对不住了,少夫人……”
作者有话说:
感冒好了,更新~
第81章 81
◎杀了她◎
姜予醒来时, 全身无力,四周是陌生的装饰,却不掩其古色古香而又奢靡的气息, 大殿空档,好似一处破落宫宇,她双手被绑在赤红梁柱上,无力动弹。
脑海中想起那些片段时,如万跟针刺,使她直冒冷汗,
“少夫人,你醒了。”
那温柔而又熟悉的男声出现在耳侧,姜予后脊都在发寒。
她重重的咳了几声, 眼角冒泪花,在一片模糊之中看见了那男子的面容,被扯起的手心一片冷汗。
“太子……”
太子落在她面前,静静的欣赏着姜予此刻脆弱而又无助的模样。
“少夫人是不是很好奇, 为何孤会知道你身患恶疾?”
因为头疼,姜予甚至听不清他说话,她耳中一片片耳鸣, 她极力想要起身, 可身体里却无半分力气,心落到谷底, 她额头青筋直跳,疼痛感让她几乎作呕。
“侯夫人身染病痛多年, 为她诊治的太医却说, 她一旦受刺激太过, 会难以救治。”太子随意坐下, “孤便派人盯上了你,没曾想发现你每到月中便会派人去取一味药,孤便派人查探那药,名为安神,其实那药早已吃透了你的根本,使你生了赖症,且你以后再不能生育了,是吗?”
姜予重重的咳了起来,她脑中一片混沌,好似有恶鬼在咆哮。
泪花朦胧中,那点燃的药香袅袅升起,仿佛在侵蚀她的心智和躯体。
“你常用的那药香中,有一味重药,只要加重计量,你便会神智不清,多梦心悸,孤便寻到了当初为你开这副方子的游医。”
“她曾救过你,你毫不设防。”
早在从同午驿回来,姜予便多使用了那药香,她早已对药有了依赖性,可是药,总有三分毒。
“你挟持我……没有任何用处……”姜予双目泛红,咬字的声音嘶哑,“我不过是个名存实亡之人,殿下觉得,我能换取什么价值呢?”
“在京中,我不过是浮萍草芥,你拿住了我的命,又能有谁会买账。”
说完,她重重的咳了起来,那药香如今就像是锁她命的毒药,使她头疼欲裂,满目鬼神。
可她知道,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成为把柄,宁栖迟既然选择了站在太子的对方,那无论是因为她还是为了整个建宁侯府,她都不能作为破绽左右这场战争。
她甚至双目前只剩血色,耳鸣如钟。
“少夫人莫要妄自菲薄。”
太子的声音好似在山峦之间,在空荡的大殿中隐有回音,他的身形如鬼魅,重影叠叠,姜予瞳孔涣散。
“若非是你,宁子念何须与我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