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女官 第52章

作者:春溪笛晓 标签: 种田文 甜文 爽文 轻松 古代言情

  本来赵丽妃已经病故,后宫中没人可以给太子李瑛说话,她作为李隆基真正意义上的后宫之主想让自己的儿子当太子应该很简单才是。

  可恨那些文臣不仅一心维护太子,还因为她姓武而连皇后都拦着不让她当!

  还一口一个正统,当初立个歌姬之子当太子的时候他们也没拦着说不让立。

  她的儿子俊秀聪明,才学与姿仪都远胜于太子,怎么就不能当太子了?

  想到宫中那一茬接一茬的美人,武惠妃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不由认真思索起该如何帮儿子夺得太子之位。

  在武惠妃看来,只要把李瑛拉下太子之位就没有人能和她儿子争了!

  相比于洛阳城中的明潮暗涌,嵩山这处隐逸宝地就显得快活多了。

  中秋当晚,三娘与家里人坐在葡萄架子外赏月,拉着兄弟姐妹背了许多月亮有关的诗,热热闹闹地度过了团圆夜。

  翌日,三娘早早呼朋引伴去爬山,结果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爬着爬着一半人都在半路歇下了,只剩三娘拖着她八叔、她哥、驸马萧衡以及同样活力充沛的萧戡坚持登上山顶。

  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地爬上天际,远处的山峦与江河镀上了明灿灿的金光。

  三娘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正要欣赏这得来不易的美景,就见山上已经坐着两个人。

  两人皆身着道袍,正东倒西歪地挨着棵松树在那呼呼大睡,其中一个人枕着把琴,另一个人抱着个酒坛子,衣袂都被昨夜的霜露沾湿了,看着竟像是在山顶上睡了一宿。

  三娘有些惊异,上前蹲在其中一人面前看来看去,只觉这人姿仪非凡,瞧着绝非寻常人物。

  萧戡见状也跟着蹲过去,挨着三娘观察起这个奇奇怪怪的道士来。

  这人瞧着不像道士,倒像个读书人,不过很多读书人也爱修道,两者之间没甚界限,只一样不同,出家人是不能参加科举的,无论你是和尚还是道士都不行。

  所以这是个不考科举的读书人!

  萧戡自告奋勇:“要不我们把他俩弄醒!”

  三娘问:“怎么弄?”

  萧戡二话不说便用旁边的老道士给三娘示范:“像这样,捏他鼻子!”

  三娘睁圆了眼。

  她都没这样叫过她八叔起床呢,还是萧戡办法多!

  三娘好学的劲头顿时起来了,也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去捏那近在咫尺的鼻子。

  没来得阻止的郭幼明和郭曜:“……”

  经常被亲儿子祸害的驸马萧衡:“……”

  等会,你俩等会!

  别看到谁都不当外人瞎霍霍!

  万一遇到个打小孩的看你们怎么收场!!

第62章

  捏鼻子叫醒这一招, 简单,直接,粗暴, 但有效。

  比如此时此刻,两个身着道袍的醉鬼就在三娘她们的捏鼻子唤醒大法下猛地惊醒过来。

  在那个相对比较年轻的男人坐起来前,郭幼明已经眼疾手快地冲上前把自家侄女捞走, 省得真遇上不好说话的人。

  那男人约莫与王维一般大,他的五官比许多人深邃许多,睁眼之后更给人如雕似刻之感。他一时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只见不远处有双乌葡萄似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打量着他。

  想来刚才便是这小不点捏得他透不过气来。

  旁边的老道士也醒来了,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 年纪也不算小了,竟是在山顶上睡了一觉, 真是跟疯狂的人待一起久了自己也会疯狂。

  三娘见两人没生气, 便挣开她八叔的怀抱,跑过去问两人:“你们在这里睡了一晚么?冷不冷?”

  那抱着酒坛子的人摇了摇怀里空了的酒坛, 随手扔到一边去, 才答道:“我们后半夜才上来的,没想到看了个日出后酒就喝完了,只好遣人下山沽点酒去。”

  没酒喝便睡觉,那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三娘听后惊叹不已:“你们还看了日出!我们不熟这边的路,没法半夜上山。”

  她兴致勃勃追问对方今天的日出好不好看,还和人家感慨说她长这么大都没到山顶上看过日出!

  那人听得一乐, 说道:“你才几岁?”

  三娘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和对方互通姓名,便说了自己的名字, 并表示自己今年已经足足六岁了。

  既然三娘都已经自报家门,那人也不吝于给她介绍自己与身边的老友:“我姓李, 单名一字白,字太白,这位乃是我好友丹丘子。”

  李白之名两京还没多少人知晓,郭幼明等人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丹丘子算是嵩山一带比较有名的隐士。

  丹丘子师从紫阳先生,而紫阳先生又算是贞一先生司马承祯的徒孙。前头提到过,玉真公主曾奉皇命跟随司马承祯学道。

  也就是说,丹丘子若是不要脸一点,那是可以凭借师门和玉真公主攀上那么一点同门关系的。

  这便让丹丘子可以非常舒服地在嵩山一带幽居修道,得空便到洛阳参加些清谈雅宴露露脸。等他年纪再大些,说不准就可以成为朝廷的御用道士了!

  可惜目前他的年纪处于不算太年轻也不算太老的尴尬阶段,估摸着还得多隐居几年刷刷资历。

  丹丘子与李白相识已经十多年了,李白与妻子许氏的婚事就是由丹丘子的老师胡紫阳作为媒人促成的,李白也因此在安陆安了个家。

  他这次过来玩也是因为受到丹丘子邀请,顺便看看能不能趁着圣人在洛阳上书自荐。

  可惜不知是不是圣人平时已经不怎么看延恩匦,他投献的文章宛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半点回音。李白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待在嵩山这边喝喝酒登登高,当是过来与老朋友相聚了。

  哪怕三年前到长安求仕时屡屡碰壁,李白依然对自己充满自信,打心里觉得只要圣人肯看他的文章绝对会欣赏他过人的才华。如果圣人不欣赏,那肯定是圣人压根没看!

  既然此时还没人认得李白,连丹丘子对众人来说也只是个耳熟的道士,便也没人太在意这次偶遇。

  三娘追着人问日出的景致,问完又觉得李白他们肯定饿了,邀他们一起吃些茶点。

  公主府的仆从早便取山涧水煮了茶,供众人坐下品茶赏景。

  李白确实饿了,没和三娘客气,喝了几口老茶煮出来的茶水,便与她们分吃起由仆从捎带上山的吃食来。

  这顿露□□食吃了过半,两道童哼哧哼哧地登上山顶来,一人吃力地抱着坛酒,一人吃力地提着个食盒,显见是为李白他们的山顶聚会付出良多。

  道童们跟随师父入门修行,大多便等同于不拿工钱的小小童工,什么事都得替自家师父干,跑跑腿完全是他们的分内职责。

  不过丹丘子对两道童显然还不错,把他们养得圆润讨喜,面色也红润可爱,眼底丝毫没有仇怨之色。

  见有旁人在,他们乖巧地上前行礼问好,接着便手脚麻利地把提上来的吃食摆到众人面前,而那坛子就则专门呈给李白。

  李白看到酒来了,两眼一亮,给能喝酒的大人都满上一杯,嘴里还感慨道:“山上就是这点不好,光带一坛根本不够喝,偏偏多了又带不了,遣人下山去买一去一回得老半天。还是到丹丘子家中喝更痛快,那边离县里近,什么酒都好买。”

  丹丘子道:“还不是你自己突然说想登山看日出?”

  李白正要回上几句,就见三娘正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

  李白奇道:“你这样望着我们作甚?”

  三娘没想到李白会注意到自己,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她回答道:“要是我到了三五十岁,还能像你们这样有说一起去登高就一起去登高的好朋友,那一定是件很令人高兴的事!”

  李白哈哈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事,光是嵩山这一带,我便有好些个这样的朋友。当然了,我和丹丘子认识最久,我们是最要好的。”

  他还给三娘吹嘘起来,说丹丘子新居刚落成那会儿,还极力邀请他过来一起修行。如今丹丘子那处别业最显眼的地方还有他当时题的字!

  丹丘子在旁笑而不语,显然是习惯了有李白这么个特别能说的朋友。

  三娘都没想过还能请人题字。作为一个行动力极强的小孩儿,她当即热情邀请道:“我们家别业也刚修葺好,您要来作客吗?我们家别业的墙壁全都是空的,您给我们也题个字吧!”

  李白不仅看了日出,还喝了一肚子酒,正好诗兴正浓,便应了下来:“也好,不过你这么小一娃儿,作得了你们家的主吗?”

  三娘还没回答,郭幼明已经抢先开了口:“可太作得了了,我们家都是阿晗说了算。”

  三娘觉得她八叔在挤兑她,气鼓鼓地转头横他一眼。

  郭幼明把她抱进怀里一通揉搓,嘴里说道:“你就说你阿翁是不是什么事都听你的吧?”

  他们全得听郭家祖父的,郭家祖父则事事惯着三娘这个宝贝孙女,可不就家里的事都随她吗?

  三娘说道:“阿翁那是疼爱我,才不是什么事都听我的。”

  李白等人一看便知道三娘在家中确实备受宠爱,要不然养不出她这样的性情。

  只有被偏爱的孩子才会想邀请谁到家里做客便邀请谁,若是在家中不被重视的小孩往往连开口询问长辈的胆子都没有。

  一行人下山的时候,萧戡悄悄和三娘保证道:“等我们三五十岁,你邀我来爬山我也一准会来。”他才六岁大,哪里晓得人长大以后有诸多不自由呢,只是觉得三娘是不用羡慕别人的,他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三娘听后自是十分感动,也和萧戡保证道:“你若是来邀我去玩耍,我也一定陪你去。”

  两小孩嘀嘀咕咕说了一路,等快要到自家别业了,三娘才想起自己邀请了客人,麻溜跑到李白与丹丘子身边给他们指路,说他们家就在前头了。

  进了门,她更是第一时间跑去寻她祖父,说起自己请李白题诗的事。

  郭家祖父听后只觉自家宝贝孙女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怎地随便遇到个人就请别人来自己家题字?好在别业里什么都不多,白墙最多,要题字着实再简单不过。

  郭家祖父二话不说便让人去准备笔墨。

  若非他孙女上哪都不忘勤勉练字,寻常农家还真寻不出这玩意来。

  毕竟大唐再富足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读书的。

  有客人登门,郭家祖父这个一家之主自然要出面招待。他从自家孙女嘴里得知李白爱喝酒,便命人取了酒来,邀李白等人落座畅饮一番。

  李白一听有人请喝酒,那肯定是不会拒绝的,当即又和郭家祖父痛饮好几杯。

  叫三娘疑惑他的肚子到底能装多少酒。

  难道长得高大的人“肚量”格外地大?

  她还太小,喝不了酒,等他们喝了几巡,便忍不住凑到李白身边问:“您还题字么?”

  她虽然见过张旭他们在屏风或者岩壁上题字,可还没邀请过别人在自己家题字,感觉怪期待的!

  李白闻言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他环顾左右,见有僮仆捧着笔墨侍立在旁,便起身取过毛笔。从日出那轮算起,他短短半天已经喝了三轮酒,此时瞧着有些醉了,连步履都有些不稳。

  结果他到了离他最近的白墙前竟是提笔就写,仿佛锦绣诗文全都储藏在他的脑海中,他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李白的字与他的人一样潇洒不羁,绝对不会像颜真卿他们那样一笔一划写得清清楚楚,三娘好奇地仰起头看他写的字,努力辨认他提的是首什么样的诗。

  很快地,她认出了《日出入行》四个字,应当是诗名。

  接着便是一句“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

  是一首写日出的诗!

  喝醉酒都能现场写诗!

  三娘觉得自己真是邀请对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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