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动莲房 第15章

作者:六棋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HE 古代言情

  宝嫣:“有何区别。”

  许是没有危险,又在自个儿夫家,她恢复了原本的胆子跟气性。

  陆道莲目视那扇糊了薄薄一层浆纸,又有纱幔遮挡的门。

  透过菱格,细细打量那道窈窕身姿。

  陆道莲:“地契、房契,可在你手里?”

  宝嫣微微变了脸色。

  陆道莲仿佛预见了她的反应,淡淡道:“你既不是晏家真正的主母,也就不能理所应当地将此处当做是你的产物。”

  他这话说的倒是。

  财物这东西,字据为证,签字画押,握在谁的手里才是谁的。

  宝嫣明显不属于。

  但她一个女郎,多少有些面薄,还想维持仅剩的一点颜面,犹豫了下,轻声道:“我多有打扰是不对,可这也不是圣僧您的地盘。”

  她还有一句没说“凭何,一个客人,还要指责起主人家来”。

  她气势虚了不少,言辞还是犀利的。

  陆道莲定定注视着宝嫣的方向,“你又怎知这不是我的地盘。”

  宝嫣眼皮一跳。

  “我已将这处园子暂且买了下来,难道贵府无一人同你说?”

  陆道莲:“想也罢,你是这家中新妇,还不曾插手掌家理宅之事,怪不得不知道了。”

  他态度轻描淡写地叫人震惊难受。

  宝嫣瞠目结舌之际,就如那被掐住喉舌的猫,刚才还敢翘着胡须与人辩驳,现在则被旁人刻薄的话毒哑了。

  “你……”她一下不知怎么回,这僧人到底哪方来路?

  说话这般不留情面,堪称刻薄寡毒,却又字字击中她目前处境现实。

  的确,一般成了亲的新妇都会由婆母带着,或是安排人辅佐管理家务。

  就算不马上插手,也会事先熟悉家中大小事。

  可惜她今日去给婆母请安,她的这位婆母是一句话也不提这方面的事。

  只叫她安心照料夫婿即可。

  还让她不许薄待替夫婿挡刀的庶姐,似乎她是什么苛刻厉害的正妻一般。

  宝嫣:“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方将疑问抛回来,“檀越以为呢。”

  总之不知什么大善人。哪有僧人,这么给主人家的女眷添堵的?

  没记错的话,她来这佛堂只为寻求个安慰吧?

  现在不仅安慰没寻找,还被明里暗里调侃讥讽一番。

  宝嫣颜面上哪里还挂得住?

  她话也不回,深吸了两口气,才在气急之时冷静下来,有些轻哑,克制地道:“圣僧方才所言有理,是我不懂规矩,还请原谅则个。”

  陆道莲双目如深夜寒星,幽邃无垠。

  宝嫣毫不留念地转身,“小观,走。”此时不走,还等着再被人折辱么?

  滑动念珠的动作稍稍一顿。

  陆道莲忽然开口把人叫住,宝嫣初始以为听错了,直到在门槛前被庆峰拦下,才错愕地回头。

  陆道莲淡声道:“檀越不打算为夫婿祈福了么。”

  宝嫣思量了好一刻,梗着白皙秀气的脖子,嘴唇嗫嚅,“我方才已经祈过福了,不牢圣僧费心。”

  陆道莲:“那占卜呢?”

  宝嫣顷刻失语,离去的心思由坚定变得犹豫不决。

  不平不忿,“圣僧不是嫌我不守规矩,叨扰到你修行了吗?为何还要留我占卜。”

  还如此锲而不舍……

  只听那道刺激过她,又缓和的嗓音冠冕堂皇道:“自然是因为,我佛慈悲,不忍世人受苦受难,有求必应。”

  宝嫣心念悸动。有求必应。

  听闻佛教另有独门秘法秘谶术,可占凶吉,最讲人与人之间的因果缘分,那她是不是可以请对方替她占卜,她与晏子渊的宿命姻缘如何?

  宝嫣张嘴,还想再拿乔。

  说出口的话却不由得透出寻求帮助的意味,“婆母觉着夫婿遇刺,与运道有关,我运道不好……”

  “好与不好,檀越占了不就知道。”

  宝嫣听他语气缓和不少,不像方才那般争锋相对。

  于是重新侧身面向佛堂,态度上有一丝勉强同意的忸怩在其中,仿若在说,这可是你自己留我的,不是我求的。

  调整好容色。

  宝嫣略显骄矜而又含羞道:“那就,有劳不眴师父了。”

第12章

  不高兴时句句“圣僧”,高兴了便是“不眴师父”。

  这拐弯抹角的性子,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以为谁都察觉不出其中差别么?

  在宝嫣看不见的地方,乌黑的眼珠泄露出一丝淡淡的调侃之意,“那就先说说占卜之法。”

  宝嫣附耳倾听。

  所谓佛家秘谶术,其实也未曾那般神神道道,更讲究种因结果。即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

  而开始占卜前,必要先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卜签,以此推算凶吉预兆,最后,再以此分析下定论。

  陆道莲:“你可愿意,将这门亲事的来路讲与我听。”

  此乃占卜的必要环节,宝嫣想了想,倒也没什么说不得的。

  但她回忆与晏子渊的亲事,一时忘了该从哪里说起。

  还好那位不眴师父有意无意提点她,“我尚不知你来历门路,亦不知你是怎么与晏氏子结的亲,你若不详细道来,我怎好为你推算凶吉。”

  宝嫣霎时明白了。

  她问:“不眴师父可知金麟府苏氏?”

  “愿闻其详。”

  许是因为面对的人,素不相识的礼佛之人,加上这两日遇到的事着实烦闷伤神,宝嫣放下了戒心张嘴,有了倾诉的意向。

  但她开口便蹙了眉,然后似悲似怒地哀叹一声,“欸……”

  仿佛这里头,还有一段不愿回忆的沉重往事。

  原来。

  金麟苏氏的前身,乃是前朝几代诸侯的遗留血脉,可不是什么庶民野人。

  是以宝嫣的身份,生来就是备受宠爱、锦衣玉食的高贵女子。

  论身世底蕴,很少有人比得上她。

  可是苏氏的辉煌,也就仅仅维持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一夜之间政变,家中很有能力的几位长辈在上京遭受政事风波,其中以宝嫣的祖父为党派,首遭冲击。

  在危机之时,其他三位祖叔父及其后来继位者,为保全苏氏,全都舍身遇难。

  闻之消息,全族沸腾。

  想想能在上京为官,做到近臣之位的,无一不是家中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最傲人优秀的子弟。

  若是想毁掉一个家族,使它运势衰微,倒退百年,只需毁掉最年轻的中坚力量即可。

  永失明珠的愤怒,让苏家的族人纷纷言明要为他们复仇。

  而身为一族之长,宝嫣的祖父失去兄弟如同失去左右臂膀,更是悲痛欲绝。

  但在那样可能全族覆没的情况下,又不得不为苏氏的将来考虑,于是宁愿承受族人不满,忍辱负重,也要举家南迁回到祖地,默默蛰伏。

  只等时机成熟,再登世家顶峰。

  最好能手刃仇人,以祭奠舍生取义的血脉兄弟。

  这么多年过来,抱着这股仇恨的苏家年轻一辈子弟渐渐长大娶妻,女郎纷纷嫁人。

  苏氏所结交的势力,已经让自身有了起死回生的能力,足以重返上京,甚至可以对仇家出手,但在苏家人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他们再也不想历经那种危在旦夕,骨肉亲离,丧兄丧父之痛。

  更不允许被赶回南地的耻辱再次发生。

  经过漫长等待,仔细臻选,直到北地一股最大势力,忽而闯入了苏氏的视野。

  同为百年望族的清河晏氏,居然有意在南地择亲。

  “机会来了。”

  那天得到消息的祖父,竟然喜形于色,于庭院中激动到涕零,捶胸嚎啕。

  “机会来了,胜章、明翰、呈文……看见了吗,天不亡我,为兄没有一日不在想,没有一日不在想让他们血债血偿!”

  当时宝嫣就在现场,亲眼所见一个自持的白发老人是如何忍辱多年,终于爆发出来悲愤抒发仇恨的。

  即便从未见过那几位被感叹天妒人杰的叔祖父,宝嫣还是为此真挚热烈的情意感到震撼。

  那一刻,失去至亲至痛的滋味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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