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姀锡
柳莺莺一愣,下?一刻,气得浑身乱颤了起来,恨不得转身再度冲进密室,将这支簪子扎到对方脸上去?。
于?是,当吴庸来到假山中时?,撞见的便是柳莺莺捏紧簪子,气得一脸癫狂的一幕。
“柳姑娘。”
因那日郡主宴上,窥得了那一幕,故而?吴庸竟难得主动朝着柳莺莺点头招呼。
吴庸虽不过是私卫一名,然因他是大公子沈琅的贴身护卫,虽为?下?属,却连沈家的家主,小主都待他极为?尊敬,沈家的大姑娘沈月澶见了她都老老实实的唤他一声“吴大哥”,更甭替旁人了。
至于?柳姑娘这样的身份,压根入不了吴庸之眼,不过是之前将她误认为?了苏家那位表姑娘,不然,之前,吴庸压根正眼不会瞧她半眼,更甭替为?她端茶倒水了。
故而?眼下?这一示意,已算是莫大的礼数了。
却见他这话一起,便见那柳姑娘嗖地一下?抬起了脸来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着,只见她目光死死的盯着他,面无表情,与以往那几回?所见的柔弱娇媚相?去?甚远。
又见她手中死死抓着一支玉簪,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好似随时?随地便要一簪子朝着他的身上插来似的。
青天白日里,吴庸生生打了个寒战。
不多时?,只见吴庸立马道:“那什么,姑娘……姑娘先忙,我?……我?不打扰了。”
话一落,便见吴庸脚底抹油,瞬间消失在了嶙峋山石中。
“少?主,京城来信,太子……太子病重,怕是……怕是快要不行了。”
话说吴庸就跟背后有鬼在追似的,立马一溜烟跑到了密室中,待石门开?启又合上之后,与世隔绝之后,这才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
见沈琅立在书墙前,背在身后的手在一下?一下?轻拨念珠。
吴庸立马走过去?,将怀中的秘信奉上。
话一落,便见拨动念珠的手指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沈琅转身,接过一条细小的卷轴,缓缓打开?,便见上头写着言简意赅,却足矣颠覆整个朝堂的八个字:太子病重,时?日无多。
沈琅看着,面上无甚异色,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神色都没有,看完后将纸条重新递给了吴庸,吴庸接过,立马取出火折子将密信烧掉了。
一抬眼,见少?主复又漫不经心的拨动起了手中的念珠。
少?主只有情绪起伏之际才会摸出念珠平缓情绪。
想起方才在假山中遇到的那道倩影,想了想,只见吴庸绘声绘色道:“属下?方才在外?头遇到了柳姑娘,结果您猜怎么着,那柳姑娘见了属下?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全然再无了往日那般温柔小意,吓得属下?立马拔腿便跑,唯恐跑慢一步,那柳姑娘便要一簪子朝着属下?扎了来,少?主,几日不见,怎么柳姑娘性情这样大变。”
吴庸绘声绘色的说着,话一顿,又喃喃道:“那道这天底下?的女人一直都有两幅面孔么?哎,这女人也未免太令人捉摸不透了,女人心,海底针。”
吴庸喃喃自语着。
在吴庸说到柳姑娘一副吃人模样,便要一簪子朝他扎来之际,只见沈琅拨动念珠的手微微一停。
指尖那修长有力的指腹将指腹下?的一株念珠紧紧按住,一直到吴庸所有话说完,才见那修长的指尖蓦得一松。
一个打旋间,整窜念珠已消失在了手指间。
沈琅淡扫了吴庸一眼,这才转身朝着密室走去?。
不想,他方一转身,忽见吴庸在后头忍不住问了一句:“少?主,您……您真要娶表姑娘么?”
吴庸骤然发?问着。
其实,结合那日所撞见的香艳画面,以及今日宴上关?于?少?主与表姑娘婚事的种种传闻,不难理解那位柳姑娘方才的吃人目光了。
吴庸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那位柳姑娘,是他跟随少?主这么多年?来,唯一见过与少?主……有染之人。
咳咳,可能有染之人。
便忍不住喉咙一热,问了出来。
话一落,便见一道锐利冷寒的目光像柄寒箭似的,直直朝着吴庸面门而?来。
吴庸立马将嘴一闭,道:“属下?……这便去?领罚。”
第078章
话说柳莺莺回去后便将上回压箱底的那支海棠花簪子给翻找了出来, 一支普普通通的赤金如意海棠簪,不过是她的随口之言,诓骗那沈六公子说是她祖母留下?来的唯一遗物, 不想, 他?竟毫不犹豫的相信了。
干净的跟张白纸似的。
簪子修缮得极好,没有一丁点折损过的痕迹。
而今, 柳莺莺又缓缓将这个新得来的小匣子打?开, 而这支粉蝶海棠簪子竟不巧又不慎损坏了,虽依然可?以修缮得完好无缺,然而看着两支同样损坏的簪子,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沈琅那番威胁的话至今还隐隐在耳畔不断徘徊的缘故, 总觉得一股子不安的情绪忽而染上心头。
此时,距离她来沈家?已一个?半月了, 她竟失身于沈琅, 又钟意于沈六公子,前者并不好拿捏摆布, 后者虽温顺单纯, 却?总隐隐觉得过于美好,就?像镜花水月般,更像是一层美好的幻影。
一条被她走成了死路,一条前路未明。
横竖两边,无论哪边都并不算特别顺利。
若这两条路都没能走好的话, 余下?一个?半月的时间里, 怕是更是难上加难了。
柳莺莺一时幽幽叹了口气。
不过, 到底将两支簪子紧握在手中,想起?临别时沈六公子的那番话, 柳莺莺多少还是抱有期待的。
希望一切顺利。
与此同时——
四房。
一日宴会终于落下?帷幕来。
一直到掌灯时分,尤氏这才通身疲惫的回到院中,一回来,便直接合衣歪在矮榻上动?弹不得,嘴上喃喃道:“每年这四月比过年更要累人,好在这两场寿宴总算是连着办完了,接下?来半个?月总算是能消停下?来了。”
尤氏喃喃自语着。
屋中的婢女立马端茶倒水过来侍奉,将茶端过来,却?见尤氏闭眼好似睡着了,曹妈妈立马摆手让人退下?,一转脸,见尤氏满脸疲倦,立马取了个?美人捶来,坐在软榻上朝着尤氏腿上,背上一下?一下?不重不轻的敲打?着,尤氏难受又舒服,喉咙里不断发出低低的喟叹声。
曹妈妈见状,立马道:“太?太?这些日子陪着二太?太?宴宾客,受累了,您且歇会子,听说老爷还在前院宴客,今儿个?怕是回的晚,待老爷回来您在起?来也?不迟。”
曹妈妈一脸心疼说着。
尤氏含含糊糊点了点头,却?也?不过才阖眼眯了一会子,便又很快悄然睁开了眼,想起?了什么,立马道:“对了,哥儿回来了不曾?今儿个?一整日都不见他?人影。”
曹妈妈立马笑着道:“一早便回了,公子自去给老夫人拜完寿后,后随着府中几位公子姑娘一道去月湖散了散,便很快回来了,一回来便去了书?房。”
尤氏听了立马放下?心来,道:“哥儿最是个?令人省心的。”
尤氏一脸欣慰,片刻后,又略有些无奈道:“这般热闹的日子,还忘不了他?那些功课,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令人心疼。”
尤氏嘴上虽这样说着,面上却?隐隐有些满意之色,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对了,白家?那对呢?没惹出什么幺蛾子罢。”
曹妈妈想了想,道:“今儿个?那对双生花倒是规规矩矩地,自年初那会儿老奴警告过那对双生花一遭后,今年冷眼瞅着倒是安分些了来。”
说着,曹妈妈又道:“太?太?自该放心才是,白家?那对可?入不了公子的眼。”
尤氏淡淡笑着道:“我自是知晓,那对双生花虽生的还算招眼,却?也?并不过于出挑,哥儿虽是我肚里出生的,比不过大房那二位尊贵,却?也?是个?满腹诗书?,胸有丘壑的,自是瞧不上那两个?,不过,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焉知会不会使出哪些下?作?手段来,哥儿这些年来一心扑在学业上,到底单纯老实了,不知人心险恶,连当年那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混世魔王不也?着了那个?的道么?我啊,得时时替他?牢牢把关着。”
尤氏说话间,朝着东南角方向看了一眼。
曹妈妈顺着看去,自然知晓太?太?指的哪个?,正要笑着说些什么,却?见那尤氏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一抬眼道:“对了,今儿个?在戏园子里头看到那个?了么,就?是老太?太?院里新来的那个?,叫……叫杨什么……”
曹妈妈对尤氏极为了解,立马默契提醒道:“姓柳。”
尤氏立马道:“对对对,姓柳,那个?柳丫头,你今儿个?瞅见了么,那样貌那身段,啧啧,连我瞧了都恍了几下?眼,你说天底下?怎会有人能生成那个?样子的,那个?妖媚样,啧啧,得亏那样的不在咱们院中,不然我一日也?不能够安生。”
说着,尤氏想了想,又道:“今儿个?冷不丁一瞅,竟将雅儿都给比下?了。”
尤氏一脸啧啧称叹道。
曹妈妈却?笑了笑,道:“便是那号的在公子跟前怕也?会被视作?无物罢。”
又道:“那样号的,便是比得过表姑娘又如何,到底难登大雅之堂。”
尤氏听了瞬间一脸高兴道:“也?是,那样号的哪个?正经府里敢娶,哪像个?正经当家?主母的样子,倒像是那些勾栏……咳咳,若娶回来日后还不得被勾得早早坏了身子。”
又道:“好在咱们哥儿眼里一心只有学业,没见今儿个?大房那个?老二,二房那几个?,还有老二房、三房那几个?,一个?个?眼珠子恨不得全?黏上去了,唯有咱们家?哥儿没有被那美色迷住。”
尤氏今儿个?随六房一道先去了郡主那里拜会,跟郡主一块儿去的,故而没有看到更早之前的画面。
她过去时,儿子已隐匿到了队伍最末尾的位置,一直低着头,没有像旁人那样被美色迷得神魂颠倒。
尤氏隐隐有些得意。
不过,说到这里,片刻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到底又有些愁容道:“听说,雅儿跟大房那个?老大——”
尤氏说着,不由有些倾羡道:“雅姐儿是个?好姑娘,也?是,整个?府里除了大房那两个?哪个?能入她的眼,哎,我家?哥儿其实也?不差,可?惜投错胎投到我肚子里来了,连个?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尤氏想起?今儿个?在戏园子时老太?太?呵退左右,拉着大公子与雅儿一脸高兴撮合的模样,说不酸是假的,要知道,那可?是大俞四大家?族的宓家?唯一的嫡女,这样的家?族若攀上了,岂不是强强联合,将来他?们哥儿未来定然一派光明,扶摇直上。
却?也?知道,他?们四房到底人微言轻,在这偌大的沈家?,压根出不了头。
好在哥儿还算争气。
曹氏见状,却?立马安抚道:“太?太?不用太?过苦恼,咱们公子还小了,大房固然有大房的显赫,可?咱们四房却?也?不差,咱们哥儿可?是清远有名的神童,在学问上便是大房那两位也?不一定比得过他?去,就?连老夫人还有沈家?几位族老都对他?寄予厚望,听说几日前的小考公子考得都极好,只要今年秋天的乡试一过公子便是举人了,三年后再进?京赶考,若一举得中的话,何愁将来没有机会直上青云,到那个?时候,甭说表姑娘那样号的,便是侯爵府的千金,便是那皇家?的郡主公主定也?是攀得上的。”
曹妈妈一脸自信满满的说着。
尤氏听了,顿觉满腔热血,一脸激动?道:“也?是,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哥儿的亲事咱们还得慢慢来,急不得急不得,好东西总是后出现的,要跟哥儿十年寒窗苦读一般,咱们都得慢慢熬。”
说着,尤氏瞬间坐不下?去了,立马道:“厨房今儿个?忙活,不知给朝晖院送了汤食不曾,不成,我得亲自去盯着。”
说罢,还不待曹妈妈劝阻,便见尤氏火急火燎从软榻上起?了身来,便要马不停蹄朝着西院厨房赶去。
不想,刚走到门口,帘子一掀,竟与儿子撞了个?正着。
沈庆满腹心事,有些心不在焉,故而没有留意到帘子的动?静,差点撞上尤氏后,立马眼明手快的伸手一扶,忙道:“母亲,可?有碍?”
又忙道:“母亲这是要上哪儿?”
尤氏不想儿子过来,瞬间面上一喜,连连拉着沈庆的手,笑着道:“为娘又不是个?泥捏的,哪能有碍,还能撞碎了不成?”
又忙高兴地拉着沈庆的手将人止不住上下?打?量道:“这么晚了,怎还来了这儿,娘不是说你读书?辛苦,不用日日过来请安么,可?是瞧书?瞧累了,出来散散眼。”
高兴间,立马拉着沈庆往屋子里走,边走边道:“快,里头坐着,娘正要去厨房看汤食备好了没,你来了正好,正好一会儿吃了汤再走。”
说话间,高高兴兴的将儿子招呼进?了屋子里头。
没一会儿,厨房里的汤食便送了过来,沈庆闷头一口全?喝完了,一滴不剩,尤氏高兴得不得了,拉着沈庆好是嘘寒问暖一遭,不多时,瞧着眼外头的天色,立马将人打?发走道:“天色已晚,哥儿别在娘这里耗着了,快些回去歇着罢。”
又道:“明儿个?还要早起?,今儿个?府里喧嚣,就?当放假一日,夜里可?不许再熬夜了,当心熬坏了一双眼。”
尤氏苦口婆心的叮嘱着,话一落,便立马起?了身,要亲自送儿子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