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范月台
◎卖夫换刀◎
虞子钰没和李既演多费口舌, 两只手捂住怀中藏着的弯刀,脚底快得要蹭出火星。
一回到虞府,她催李既演去净室备洗澡水。她贼头贼脑爬上轩敞的拔步床, 挪到靠墙的最里侧, 一层一层掀开厚实被褥, 跪在床上解腰带, 想取出弯刀。
奈何她方才腰带打了个死结,刀柄坠穗也用绳子绑住,打死结缠在腰上。这会儿越急越乱, 腰封、腰带、坠穗越解越紧, 虞子钰急得满头大汗, 不曾注意到李既演进了屋。
“媳妇儿,没有桂花味的澡豆了, 今晚用木棉花胰子洗好不好?”李既演进屋, 见虞子钰跪在床里侧, 弓着腰,神色慌张不知在干什么。
他阔步走去,敛去笑意,面色变得沉重, “你是不是偷公主的刀了?”
“没有!就会污蔑我!”虞子钰干脆趴下,捂住怀里的刀。
李既演坐到床沿, 手伸过去摸她的背, 语重心长:“宝宝,再喜欢也不能偷的,先把刀给我。我在想办法了, 金陵有个叫赵努的铸剑师手底下有一把绝世名剑, 叫青龙剑, 我差人去买了,说不定我们用青龙剑跟公主换刀,她可能会同意。”
“我没偷刀,你有本事现在派人进宫问一问,看公主的刀还在不在!”虞子钰又急又委屈,声音都在发抖。
“那你在藏什么?”李既演两只手握住她的肩,想让她翻过身。
虞子钰悄悄掩好外衫,转过来仰躺,“你看到我偷刀了吗,一张嘴就瞎说,我只是肚子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了,我找大夫来给你看看。”李既演摸摸她的小腹,转头要走。
“你老是污蔑我偷刀,我吃了一肚子的气才不舒服的。”虞子钰转过脸不看她。
“我只是怕你做错事。”李既演摸摸她的脸,低头吻她,虞子钰对那把突厥弯刀的热情太高涨了,今晚从细伽兰的殿内出来后,又鬼鬼祟祟,他生怕虞子钰真会一时迷糊偷了刀。
“热水备好没,我要沐浴呢。”虞子钰转移话题。
“还没好呢,我只是来问你,用木棉花胰子洗好不好?”李既演眼睛还是止不住往她怀里盯。
虞子钰一只手推他,“那你快去弄好热水,我脱了衣服就过去,快点。”
李既演心里存疑,但还是走了。
虞子钰伸头在后面叮嘱:“把门关上,别让人进来,我脱衣服呢。”
“知道了。”
听到屋门阖上的吱呀声,虞子钰才匆匆起来,直接翻出剪子剪断腰带,拿出心爱的宝刀,眼含热泪亲了两口,嘴里不停道:“乖宝贝,你可是我把李既演卖了换来的,以后乖乖跟在我身边,我带你除恶扬善,做个济世大侠。”
她将弯刀藏到被褥最底下的羊毛床毡下方,方才下床褪去外衫,只合着中衣前往屋后净室。
李既演站在浴桶后方,还在调水温,热气雾里,他清澈俊朗的眉目更让虞子钰怜爱。
“夫君,辛苦你了。”她双手搭在李既演的肩,亲了他一口。
她进入浴桶,浑身被热水包裹,舒服得眯上眼睛,她抬手摸了摸李既演的脸,“你也进来吧。”
李既演受宠若惊,他心里有很多浪漫的渴望,比如想和虞子钰一起洗澡,泡在水里鸳鸯戏水,缠缠绵绵。可虞子钰从不让,说他是大老粗,不能跟她一起洗。他只能厚着脸皮用虞子钰的洗澡水洗,解解馋。
“我也进去?”他着实惊讶,不确定地再次问道。
“不想进来就算了。”
“想的,我想的!”他以极快的速度脱衣,几乎是手忙脚乱,衣带都被他扯断了。
进入浴桶中,拉过虞子钰的腿,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身上,脸和脖子在热气蒸腾下一块儿红了起来,羞涩低声唤她,“娘子。”
一想到和离后,李既演就要被突厥公主带走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可那把突厥弯刀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难以割舍。抱住李既演,和他胸口抵着胸口,“李既演,我有一件事情做得不太好,但也不算什么大错,你原谅我。”
“什么事?”李既演愈发担心,虞子钰是不是真的偷细伽兰的刀了。
虞子钰在他唇上咬了一下:“不准问,你只需原谅我就好了。”
“好,我原谅你,娘子做什么都是对的。”李既演放心不下,但虞子钰不愿说,他也不好得多问。
两人相拥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回到床上,虞子钰嘴里絮絮叨叨,抱着李既演亲了又亲:“李既演,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总是傻乎乎的,知道了吗?”
“你说什么呢。”李既演掌心一下一下抚过她光滑的背部。
“没什么,我说梦话呢,我睡着啦。”她狡猾一笑,往床里侧挪了挪身子。那把弯刀就藏在被褥底下,一想到这个,虞子钰幸福得快要眩晕。
李既演整晚辗转反侧,心神不宁。一大早上虞子钰还没醒,他便起来了,骗虞子钰说他去街上买包子,而后一个人进宫去找细伽兰。
他得去问问细伽兰,刀还在不在。
虞子钰做事过于痴迷,他就怕虞子钰一时失智走了歪路,偷偷拿了细伽兰的刀。他得亲自去问,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对虞子钰名声不好。
问过细伽兰,细伽兰道,刀还在她那里。
如此,李既演总算是放心下来,又道:“公主,卑职认识金陵一名铸剑师,他手上有一把青龙剑,也是绝世珍品,堪称天下第一名剑。不知若用那把青龙剑,换公主的弯刀,公主可愿意?”
“我说过了,只有一个条件,你同我回突厥,我才把刀送给虞子钰。”细伽兰神情自若道。
“卑职已是虞子钰的丈夫,此生定不会离开她。”李既演弯腰施礼,利落退出宫殿。
回到虞府,却是一片鸡飞狗跳。虞子钰带着几个丫鬟在屋里收拾东西,将李既演所有衣服用匣子装好,全摆在屋外,扬言要和离,气势汹汹吵着日子过不下去了。
虞凝英来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心虚,涨红了脸:“过不下去就是过不下去了,夫妻分分合合不是正常吗,娘,你别管,我就要和李既演和离。”
李既演跑上来:“昨晚不是好好的吗?”
“不好,一点儿也不好,我们和离,以后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分道扬镳,再也不相见。”她从屋里抱出李既演的几件寝衣,板着脸塞他怀里,“给你,你回将军府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看到你就眼睛疼。”
“要和离你也得给我个理由吧。”李既演木然站在原地,搞不懂虞子钰在闹哪一出。
“你偷偷跑去接突厥的朝觐队伍,不先与我商量,这就是大错,一点儿也不听话,我不要你了。”
虞子钰还想编排其它理由,脑子一下子阻滞,想不出借口,只能抛出口头禅,敷衍道: “我做事自有分寸,你就别管了。”
李既演也在赌气:“你要赶我走,还让我别管,这叫有分寸?你何时有过分寸?”
虞子钰梗着脖子和他叫嚷:“就是有分寸!我做事就是有我的道理,你别和我吵,一吵架我的头都要疼死了。”
作者有话说:
修了一下前两章,把男主扶公主的情节删掉了。
之前写男主和公主有接触,是想为后面子钰把男主卖了换刀的情节做铺垫,经过大家的提醒,我自己梳理了一下剧情,也觉得扶公主下马车这个情节不合适且没必要,所以删掉了。
写作就是这样,有时候工作忙了只能在半夜匆匆赶稿,为了赶剧情进度和时间,写完没来得及校正剧情就发了,可能会写出一些雷点出来,非常感谢大家的提醒,希望在大家的监督下,以后的作品越来越完善。
第86章
◎负心◎
虞子钰将李既演所有衣物、日杂用具都收拾出来, 闹着要和离。李既演不动声色看着她,她丢出一件,他便搬回屋里一件。
虞子钰叫来几个粗壮家仆, 差他们直接把李既演的东西搬出虞府, 送到将军府去。
虞元楚听闻此事, 促忙促急赶来看热闹, 半倚靠在廊下望柱,悠悠道:“我的好妹妹,你这又是在闹哪样, 你把李既演赶走, 是想让谁进房?”
虞子钰瞪了他一眼:“你别添乱。”
屋里的物件从日出东山, 一直搬到日头当顶。
李既演留置于虞府的东西,全部被虞子钰给清了个干净。她又跑屋中铺纸研磨, 忍着泪撰下一封和离书, 拿给李既演, 叫他签字按押。
李既演看她隐忍的哭意,心里不忍,道:“明明是你要赶我走,怎么搞得这样委屈, 像逼不得已似的。”
就是逼不得已——虞子钰在心中怨道。
她也舍不得李既演,可她实在钟爱那把突厥弯刀, 视如拱璧, 割舍不下。怪就只怪这世间难有两全其美之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你要赶我走,也得让我知晓缘由吧。”李既演高大的身躯定在她面前, 从菱花粗格窗投进来的日辉, 朗照在他背上, 映下一方黑影。
虞子钰心弦都要拧成一条绳了,愁肠百结,小脸闷着,眼底的委屈都要溢出来,“没有理由,不准你再问了,你要体谅我。”
“你不说出原因,我怎么体谅你?”
虞子钰固执道:“我不管,反正你就要体谅我,要理解我。”她抬起头来,两只手捧住李既演的脸,两眼泪汪汪的,一字一句郑重道,“李既演,你要听话,好吗。”
李既演最看不得她委屈,纵使心中百般无奈,此时也不得不先哄她,“嗯,我听话。”
他拿着和离书,在虞子钰的驱赶下,步伐沉重回到将军府。
虞子钰轰走虞元楚和看热闹的仆人,关上屋门,插上门闩。爬上床小心翼翼掀开被褥,把藏在最底层的突厥弯刀取出来,两只手捧起,几乎要热泪盈眶。
这把绝世宝刀就要归她了。
对李既演的愧疚和不舍,在看到这把刀之时,顷刻间化为灰烬。即使心里还是放不下李既演,但她相信,只要有这把刀作陪,往后没有李既演在身边的漫漫长夜,也不会有多孤单。
她在屋里玩刀许久,快如闪电抽出弯刀,又手势娴熟急速入鞘,拔刀入鞘,入鞘拔刀,来来回回玩了二三十回也不腻,玩得不亦乐乎。
丫鬟青荷在屋外一直听到“锃锃锃”的拔刀出鞘清响声,不免担心虞子钰又故技重施在屋里修炼,敲门问道:“小姐,这屋里什么声音啊?”
虞子钰身子一僵,速速把刀藏回原位,理正衣袖,这才出来开门:“没什么,我练口技呢。”
她吹着口哨走出去。
和家人一起用午饭,家里人问她为何要和离,她也不过是以一句“我做事自有分寸”给搪塞过去。
用过饭,听说虞青黛要进宫,她也要一起,说要去找细伽兰一起玩。
来到承芳殿,虞子钰也不敢大声张扬,只是伏在细伽兰耳边,偷偷告知她:“我说到做到,和李既演和离了,把他赶出去,让他回将军府了。”
细伽兰满意地点点头,道:“后天我同父亲回程,你们的朝廷也会派一支队伍出使突厥,等会儿我让我父亲去和皇上请求,让李既演随出使队伍一起走,等他到了突厥,我自有办法留住他。”
虞子钰来回踱步,心有不安,生怕李既演去了突厥后会过得不好,坐到细伽兰面前:“公主,到时候您要如何留住他,该不会是要把他关起来吧?”
“怎么会呢,你放心,定不会少他吃穿的。”
虞子钰又问:“那他跟您到了突厥,您会不会给他名分,哪天您厌倦了他,会不会放他回来?”
细伽兰被她的问题搞得头疼,推过一杯热茶给她,“舍不得他的话,把刀还给我,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
虞子钰耸耸肩,端起茶杯小小抿了一口,假装不在意,“我舍得的,只是我与他夫妻情分一场,若他去了突厥过得不好,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细伽兰摆弄手里的茶滤,对中原人的沏茶文化很感兴趣。
虞子钰拿起茶夹,夹起茶壶的盖碗,用茶匙量了点敬亭绿雪毛尖丢进沸水中,旁敲侧击期望细伽兰对李既演好点。
“公主,李既演这个人武将出身,有点笨,有什么事情您直接吩咐他,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嘴笨,不会说漂亮话,若是顶撞了公主,还请公主网开一面......”
细伽兰打断她的话:“我会对他好的。”
李既演在将军府待了一下午,他的衣物日杂全被虞府家仆搬来,一并累在府内正厅里。李方廉回来时,见正厅堆了这么多东西,各式衣衫、鞋靴、盆栽......甚至还有一床被子。
“既演,这是干什么?”李方廉大声喊道。
李既演无精打采从自己屋里出来,“爹,我等会儿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