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幼禾本书
江聿修见状,忙牵着?沈青枝的手朝他们走来,薄凉的眼神落在萧何身上,“一块用个膳对萧兄来说如此困难?萧兄有?何可惧怕的?嗯?”
“那便一道?吧?我听说今日府上有?那吐鲁番的羊肉?我们可以弄桌涮羊肉!”沈青枝眼里含着?柔意,看?了?眼那清丽婉约的妇人,笑了?笑,“夫人,可能食羊肉?木木是?喜欢的。”
一听到女儿的名字,那夫人忙笑了?起来,她松开搂着?萧何的手,身子挺直,“木木乖吗?我可想她了?。”
沈青枝不知怎的,见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称之为“母爱”的神情?,心中微微一酸,竟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第52章
她的娘亲在哪?如若她的娘亲在必定也会如此呵护她吧?
沈青枝红了眼。
那夫人不知她的心思,又问了她些关于萧木木的事,沈青枝皆一一回应了,问到最后那妇人眼角含笑,满是动容地拉着那男人的衣袖,“何,我们回头去看看木木吧,我想她了。”
萧何温柔的目光盯在她脸上,点点头,“好?。”
看着那妇人清丽脸上和煦春风般的笑容,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中大惊失色,原来?这就是娘亲对女儿?的思念吗?
她从未体会过娘亲的温暖。
听闻她方出生,娘亲便抛弃她,坠落山崖,不见踪影,有人说?她是祸星,有人说?她娘是祸水,总归是不受世人待见的。
沈青枝心想,她的娘亲是扬州第一美人,美若天仙,肤若凝脂,她曾多次想象她的模样。
那美人怀着她时,定也是如?此爱她。
她垂下眸子,没敢再?看那妇人。
晚膳她有些不想与其他人一起用了。
她扯了扯江聿修的袖子,水汪汪的眼眸楚楚可怜地看向他。
只一眼,那人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
这顿晚膳终是没一块儿?用成,江聿修直接搂着姑娘细肩走了。
一路上他皆未说?话,直至到了那主院,才松开搂着她的肩膀,弯腰垂眸,看向她那双清亮动人的眸子,轻声?询问,“怎么了?枝枝不高兴?”
沈青枝摇头,双手?缠绕青丝,心中思虑万千,终是化成一缕轻叹,“只是觉着别?人都有母亲宠,我连娘亲都没见过。
“枝枝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人?”他问。
什么样的人?
缠绕青丝的手?指僵了僵,这问题倒是把沈青枝难住了,她从小?听的最多的便是舅母所?说?的,她母亲红颜祸水,作践自己委身做妾,最后又将烂摊子丢给她,她的母亲是害人精,是妖精。
甚至她说?,她娘亲是来?讨债的,而她……是个拖油瓶。
这些话沈青枝自是一个字不信的,她不相信她娘亲是个作践自己的人,定是有缘由。
而沈如?令那样连亲生女儿?都可随意抛弃的人,以及他那残忍狠毒的正妻,所?说?之?话,她可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最终沈青枝只徐徐吐出四字,“我亦不知。”
“枝枝,有吾便够了。”他深情望向她,那双向来?清冷淡漠的眸子,里头装的柔情快要将沈青枝融化。
她点点头,伸手?去触碰他宽厚的大掌,与他十?指相扣,长睫微颤,“大人,我自是不悔跟着你的。”
无论两人日后的结局如?何,她总不会忘记与他之?间的经历。
即使日后和他和平分开,她也会怀念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温暖惬意。
沈青枝知晓,他们身份有壁,定不能长久。
她都明白的。
她垂眸望着两人相牵的双手?,那人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与他比起来?,她的手?指更为纤细。
他身形也比她高大许多,沈青枝觉得这人一弯腰,她都整个被他包围了,像只鸟被关在笼子里,无论外头下多大雨,这里也是她的港湾。
男女悬殊,他们身份悬殊就罢了,连体形都如?此悬殊。
她轻咬住红唇,将头埋进他温热宽广的胸口处,脸色绯红,“大人,认识您真好?”。
“枝枝乖。”他握紧了她的手?,长臂扣住她的纤腰,将人整个拖进怀中。
窗外飘起细雨来?,本还阳光灿烂的午后,刹那间,乌云密布,细雨绵绵。
两人忙进了屋,沈青枝又跟着那人后面学制香去了。
如?此几日,她都觉得可自个儿?研发新的香料了。
*
三日后,江聿修处理了这边的事儿?,不知从证人口中得知了什么,竟是翌日就欲赶往上京。
这三日,还发生了件事儿?。
沈青枝从那些个小?馆儿?舞姬口中得知,近日来?,边关军营中要了许多舞姬过去,本欲连香山都要被献上那营中高官,香山使了个一个小?计才得以脱身。
香山悄悄告诉沈青枝,近来?扬州大半的美人都往那营中送去了,归来?的却甚少。
她不想沦为高官身边的小?妓,故而装病才躲过一劫。
她说?,她可能要离开这小?馆儿?了,想找个人嫁了。
她说?这话时,两眼放空,目光直直落在那窗外的麻雀身上,却是看了会儿?,笑了起来?,“有时,竟觉得麻雀儿?活得比我自在。”
“那有人愿意为你赎身吗?银子够不够?”沈青枝问道。
“够的,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银子,要不是……被人卖到小?馆,谁想在这儿?看人眼色呢……”
香山眉眼带笑,那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谁也不知她的未来?如?何,她生下便被送到小?馆儿?里的嬷嬷养大,馆里有专人教她琴棋书?画,她学得比别?人多,也比常人想得多。
她从来?都是冷静自持,这次却是不曾多想,便做了这个决定。
沈青枝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好?,愿香山平安。”
香山点头,反握住她的手?,“也愿枝枝永远开心。”
在大京,两地往来?需坐船或赶马车许久方能到达,更别?说?,书?信往来?,普通人家基本上很难留有联系。
这一别?,许是永远再?也相见。
她们谁也看不见日后,如?若看见,定会倍加珍重这次见面。
*
告别?香山,沈青枝行在街上,有些茫然失措。
江聿修要回上京,香山也要离开扬州,而她却是寻不着方向。
迷茫,不甘心……种种情绪扑面而来?,压得她心口堵得慌。
彼时扬州正值雨季,雨水如?烟,模糊了扬州,让人看不真切。
倏然下起的雨,让沈青枝有些无措,现下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皆是香山无奈却又不得不为之?的眼神。
她过惯了奢靡日子,真不知能不能适应没有荣华富贵的日子。
风很大,雨天路滑,有些农户竟是跌倒在地,车上的粮食落了一地。
有根玉米落到了沈青枝脚边,她蹲下去捡,却是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拿过。
她抬头,便撞进宋知行那双清冷孤傲的眼眸里。
“枝枝。”他唤她的名。
雨水冲刷地面,那些个粮食被冲得到处都是,耳边农户尖叫刺耳的声?音传来?,沈青枝却是置若罔闻。
她像是置身事外,脑子一片空白,对于宋知行的出现,更不知是如?何应对。
宋知行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忙拉起她的手?腕到一处屋檐下躲雨。
两人同站在屋檐下,宋知行将身上的长衫外衣脱下递给她,“披上吧。”
雨水顺着屋檐落下,一滴滴似晶莹剔透的珍珠,那珍珠竟是打?湿了沈青枝的白色绣花鞋,她缩了缩脚,接过那外衣。
宋知行视线落在雨帘中,眼神淡淡,声?音清澈,“你舅母找你找到我这儿?来?了,我很担心。”
“上次那事儿?,我向你道歉。”
“嗯?”沈青枝终于透过起了烟的雨雾,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烟雾袅袅,竟是将那人清俊的面容描绘得模糊不堪,沈青枝有些看不清他了。
“我不该揣测你和首辅之?间的关系,也不该说?枝枝一届娘子,怎会坐得这天下……”
男子将视线从雨帘中收回,垂眸看着地面,眉头微蹙。
那日回去后,他便为这话懊恼许久,他也不知,他为何能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这话,竟是对他的枝枝说?的。
到现在,他都难以想象。
沈青枝没说?话。
雨越下越小?,恰巧此时冬葵拿了伞回来?接她,她将身上的外衣脱下又还给了宋知行,眉眼弯弯,一双美丽的狐狸眼晶莹剔透。
“无碍,我不曾放在心上,且知行说?得对,我一届娘子,怎会坐得天下,自是不会。”
说?罢,她便提裙踏入细细雨中,冬葵跟在她身后为她撑伞。
白色玉兰绣花鞋踏进雨中,激起一阵涟漪,那被激起的雨点落在了她上好?的裙摆上。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宋知行暗自做了个决定,他将那被女子披过的长衫叠起架在胳膊上,冲入雨帘,去追寻她纤弱的身影。
“枝枝,我会努力考好?功名,回来?娶你的。”
这话渐渐被融入雨中,随着那和风细雨慢慢飘向空中,终至消失。
而那姑娘,竟一步也未滞留。
*
沈青枝不怪宋知行,她确实是柔弱女子,不登什么大雅之?堂。
但这话被人说?来?,她还是有些不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