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366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李大人通透,必不会因此苛责姑娘。倒是方才关于拓跋之说,小人颇为好奇,常听得蛮夷无术,怎么姑娘口中,那拓跋王好似精通三十六计一般。"

  薛凌已起了身,也是鄙夷的很:“再蠢的狗,不也也有几颗咬人的牙么,这人我与他打过交道,心思多的很。”

  但她又说:“黄家那头就这么着吧,没打起来之前别与我说了,听着烦的很。”说罢轻笑了声,姑娘家蹦跳着出了门,不忘跟逸白躲懒道:“我且去逍遥两日。”

  逸白站在原处,看着薛凌背影愈来愈远,最后消失在门外。他也是轻笑一声,微摇了摇脑袋,只说这姑娘瞧不出个什么来,天知道陈王妃昨儿来园里究竟是干啥。

  不过,终归不算大事。到底就像薛姑娘说的,陈王妃给皇帝送银子,只是想买条路活命去,并非是为了耽误谁的事。

  倒是薛家姑娘说起兵马攻守之事头头是道,别说拓跋铣这么做能坑死一代忠良沈元州,就是黄家若能按薛凌的法子,虽不能肯定笑到最后,至少能笑个三年五载。

  就冲这么难得的一人儿,也不能为区区一个陈王妃有所离心。他转身要走,眼角余光看到桌子上薛凌写过的纸张好些还没收。

  看句式长短,居然不是百家姓的样子。逸白看了眼门外,确认薛凌已走远无疑,这才凑到桌前。

  难得,果然不是薛凌常写的百家姓。他颇通文墨,却也并非涉猎千秋。看纸上内容,没瞧出是谁的名篇,更像是句随口牢骚。

  写的是:朝朝暮暮不见日,岁岁年年不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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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恶路岐

  瞧来哀怨的很,甚是小女儿心思。这几日一直在下雪,说“不见日”倒是很应景,至于不知春么……逸白抿嘴,跟着退出屋外。

  前头薛凌已过了好几个走廊,薛瞑雷打不动跟在她三步开外。逸白脚下顿了顿,看见薛凌手舞足蹈像是在比划什么,还不时回头与薛瞑面对面,显是两人正在说些趣事。

  可惜离的太远了,听不见她究竟在说啥。

  这会子太阳倒是好,他笑了笑,念及那纸上才写着不见日,出门不就见着了么。

  午膳用在自己院里,含焉脸上泪痕还未见干,吃喝间畏畏缩缩问薛凌明儿个苏夫人下葬,去还是不去。

  去的话,大家可以走一路过去。依着她的想法,苏夫人既能受薛凌之托照拂自个儿,那两者之间,必然情谊匪浅。

  不料薛凌听了混不当回事,吧嗒吧嗒就着口里米粒子嚼了半天,才满不在乎道:“去不去的,还没想好,你要去让薛瞑先备着马车。”

  话落朝着旁儿薛瞑一努嘴:“听见了吧,明儿你送她去。”

  薛瞑忙接口称是,含焉尚不肯罢休,轻道:“你,你跟她……怎地就不去送送。”

  薛凌咬着筷子歪头没答,含焉以为她在想,然片刻后薛凌目光还在桌上碟子来回犹疑,嫌弃道:“今儿是怎么做的饭,没一样给人吃的。”

  话落又扒了几口饭在嘴里,都没正眼瞧含焉,边嚼边嘟囔:“我与她怎么着,我得去给她陪葬不是。你要去就去,我去不去再说。”

  含焉垂头再未劝,道是旁儿薛瞑唯恐薛凌吃不好,忙张口道是今儿个是年二十,古来有天穿补仓的说法,是以中午做的粗糙了些,不然再叫丫鬟添几样合口的来。

  薛凌捏着筷子又想了片刻,她是决然没听过这玩意儿,往日苏家那么多讲究,也没见年二十里有个子丑寅卯。

  她停住了念头,不愿再想苏府。天穿也好,地陷也好,吃不吃的都好。随口抱怨,一顿饭还不值当她挂在心上。

  当下念叨两句算了,反倒催着薛瞑快吃,吃完赶紧往李敬思处去看看,毕竟去了还得绕远往苏凔处走。这两日虽开了城,宵禁却是极严。拖沓久了,大晚上在外晃荡总是容易出问题。

  丢下碗筷,她瞧着含焉还在数米,喘了口气捧出些耐心哄道:“我见惯了生死,体会不来你那些儿女情长。若是明日无事,我就与你一道儿去,若有旁事,就罢了。”

  含焉大喜,抬头先道:“薛姑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薛凌抬手止住她话头,道:“不过,我有旁的问你。”

  “嗯?”

  “你是信我?还是信旁人?”

  这问题奇怪的很,含焉先侧目瞧了瞧薛瞑,才看着薛凌道:“我当然是信薛姑娘你的。”

  她当是薛凌为着方才那些话置气,续道:“薛姑娘,便是你不去,我也知道你人极好的。只是,我想着。”

  “行了行了,你信我就成,等我回来再与你细说”。薛凌起身,仍是个不耐烦的抱怨:“一天天的,事儿多死了。”

  言罢匆匆离了席,又吆喝薛瞑快点。后者自是不顾吃没吃完,紧赶着丢了东西去追薛凌。含焉瞧着两人皆是着急忙慌,好笑的很。才咧了嘴,又记起苏家事,赶紧撤了笑意去擦眼角。

  信不信的,根本不知道考虑为啥,这世上不信薛凌她信谁呢。倒是苏夫人那么好的人,说没这就没了。

  壑园大门也有好几日没开过,往来底下人出入都是走角门。难为薛凌今日开了个张,守门的小厮才闻得一缕新鲜空气。

  路上行人也多了些,到底养家糊口都是需要外出。马车吱吱呀呀到李府门前,看见是薛凌,下人一蹦三尺高迎上来道:“姑娘怎不遣个人通传,也好派人去接,哪有壑园驾马过来的理。”

  薛凌笑笑,一面往里走一面寒暄道是知李大哥旧伤难耐,本该来多瞧瞧,也是京中乱哄哄的,不敢出门,不然早来了。

  下人跟着附和两声,也道天时不太平,又说天子脚下,大人守着,叫薛凌只管放心些。

  走到里院,下人告了个罪请薛凌稍后。不忘赔礼道:“非是小人怠慢,实乃大人正卧榻,姑娘进去,万一……”

  他嘿嘿笑,话没说完,进去不多时,跟着李敬思一起迎了出来,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确实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薛凌毫不避忌,上下打量两眼,笑道:“李大哥这是怎么了,日头高照,你在床上躲懒。”

  李敬思并无羞赧,说起来,他在明县时,还曾赤裸上身见过薛凌,又岂会因衣衫没穿好而惭愧。只是薛凌贸贸然闯来,他终有手忙脚乱之感,尤其是自个儿本在装病。

  原是前两日宫里来了皇帝口谕,说是让李敬思有伤就先歇几天,不必上朝。他拿不定主意,还是决定先顺着皇帝,干脆就整日趴在床上,吃喝拉撒都没下地。听见薛凌来了,才堪堪爬起来。

  李敬思道:“你来了,来的正好,我旧伤处疼痒难耐,都上不了朝了。”

  薛凌一听即明,忙道:“怪不得,我说李大哥怎不去壑园找我,那赶紧回屋躺着吧,外头风大。”

  话落几步走上前,跟着李敬思一道儿进了屋。姑娘家不便入寝居,就在外厅坐下下人忙不迭搬了个软塌来供李敬思靠着,比个怀胎九月的妇人还要讲究。

  这厢茶还没上,又一男子捧着个大药碗急急冲进来,头也没抬喊:“来了来了,阿牛……”

  说着话才看见屋里有人,目光在薛凌身上扫过一眼,没拿她当回事,还是捧着碗冲到李敬思面前道:“药来了要来了,快趁热喝。”

  李敬思笑道:“郭大哥歇歇吧,怎劳你做这些事与我。”

  那姓郭的男子颇为爽朗,责道:“说的什么话,快喝快喝,你都这样了,我不来瞧着些,对的起你喊我一声大哥吗?”

  不等李敬思喝要,他忽然记起什么似的偏头,目光在薛凌身上狐疑盯了两眼,奇道:“你是……你是……”

  话没说完,薛凌也跟着记起来,她跟此人见过。李敬思还住在城郊处时,这人跟他住一起,貌似还拜了把兄弟,叫郭什么。

  郭什么她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这蠢狗拿着个烂馒头啃的分外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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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9章 恶路岐

  两人皆有一时错愕,薛凌记得当时说自己是齐家姑娘,现儿个齐家三姑娘死在了江国公府,总不好说自个儿起死回生。

  她还在腹诽,李敬思已然反应过来,指了指薛凌,拉着郭池道:“这是壑园的薛姑娘,我与大哥说过的。”

  郭池似丝毫不疑有他,朗声笑道:“哦,我是听阿牛提起过你好多回,只是从来见过没。”顿了顿又道:“看着面善的很。他调笑李敬思:”难怪你总往壑园去。"

  薛凌笑笑揪了缕头发在手里,朝着李敬思仰脸道:"他又是谁,怎么没听李大哥提起过。

  李敬思没答,郭池先抱屈道:“阿牛居然从没提起我?这般不地道。”说话间轻推了一掌,不知是李敬思装的还是真的,一阵咳喘连连。

  郭池心慌不已,忙催着赶紧将药喝了。薛凌不好干站着,也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劝了几句。

  李敬思推辞不得,端起碗一饮而尽,三人各自熟络了些。薛凌大大方方扯了把椅子坐下,作小女儿家骄纵嗔怪李敬思在家躲懒,闲话一阵便邀李敬思一起往苏凔处走一遭。

  她是不惧被郭池瞧出来,大家不过一面之缘,世间眉眼相近之人多了去了。况当时在齐府明面上寄人篱下,穿戴行头都简单,现儿个有壑园打理,身上环佩琼琚样样都是好的,气度装扮相去甚远,有何值得忧虑?

  李敬思也是镇定若常,这位大哥从来没什么心眼。便是真被拆穿了,哀求他两句便罢。说起来,自个儿对薛凌的身份真是讳莫如深,好些次都是特意避着的,到了还是没避开。

  郭池浑然不觉这俩人心里所想,听说薛凌要将李敬思拉出门,忙笑道:“是不是我在这打扰薛姑娘与阿牛独处,这可是让我走就行,你拉着他出门,身上更遭罪啦。”

  去年霍家事后,他本还和李敬思同住一个屋檐,将近年底,皇帝赏的宅子下来,本是要分开。架不住李敬思相邀,郭池便入住了宅子里一座别院。

  虽还算住一起,可李府的宅子数亩之大,二人平日三四天见不着也是常理。到底如今李敬思是个什么人,他又是个什么人?无非这两日听说李敬思趴着起不来,才特意请了休沐,时时跑来看。

  毕竟两人情谊从来有增无减,由郭池仍旧称李敬思原名便可见一斑。他虽照例当个卒子,大多数时候是能给李敬思作个随身执戟官的。加之胸无大志,已然是每日乐的合不拢嘴。

  这会子瞧着薛凌,也只当人家姑娘家想跟阿牛独处,忙不迭的就要成人之美。

  薛凌撅着嘴撒娇,道是李敬思看着好的很,哪儿就遭罪了。闭城几日,再不上街走走,人都闷坏了。

  李敬思跟着笑,也道无碍无碍,旧伤本来早好了,可能是这两日天气变化才疼痛难忍。倒是啊凔那头,一直没去看过,是不应当。

  李敬思与苏凔的过往,郭池也是了解的。当下没再劝,只说京中巡逻的人还多,少在大街上晃荡,又真真摆出一副大哥的架子央求薛凌。

  他说:“薛姑娘可得好好看着点阿牛啊,他是真遭罪。”

  李敬思笑着去推这位大哥,羞赧般抱怨:“哪里就遭罪了。”

  郭池忍俊不禁,大声笑着退去。薛凌脸上笑意没收,催促李敬思快些。李敬思应了声,说是去换件衣衫,转身入了里屋。

  薛凌坐在椅子上,这才去端了手边茶。她跟郭池素无交情,想来日后也不会有过多交集,自不会对此人太过上心。

  只是,她看刚才李敬思对郭池,像极了壑园里自己对含焉,虽然含焉与她的情谊未必有那么深。

  都是骗,都是骗。

  她搁下茶碗,招呼候着的丫鬟趾高气扬的吩咐:“给我捡碟咸果子来。”中午就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丫鬟笑吟吟上前搁着桌上果盘捡了三四样,放到薛凌旁边。壑园的小姐是霸道了些,终是可爱居多,从没见有什么事苛责过谁。当下人的,不就是给主子使唤的么。昨儿个那……那公主……

  薛凌将粒油角丢的老高,张了大嘴去接,逗的那丫鬟再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嚼的咯吱乱响,脆呵道:“笑什么。”

  丫鬟忙捂了嘴,轻声劝着道:“奴婢怕姑娘呛着。”

  薛凌再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往嘴里塞了根小麻花,鼓囊着腮帮子摇头晃脑,似乎甚合口味。

  不能骗了,她想的是,不能骗了,真的不能骗了。

  无论如何不能骗了,不能骗苏凔,也不能骗含焉,也不能骗薛瞑。这些人都不能再骗着,这么骗下去,何时是个头儿啊。

  可是,她将嘴里碎渣咕噜一声全部吞下,艰难灌了两口茶水,又猛拍了数下胸口。她对着冲过来的丫鬟说没事,没呛着没呛着。

  她想,可是这些烂事儿,怎么说出口啊?

  李敬思从礼物出来,大骇道:“怎么了。”

  薛凌摆了摆手,喘着气道:“没事没事,吃的急了点。你不知道,壑园今中午煮的东西跟石头样,狗都不吃,我饿死了。”

  李敬思舒了口气,好似不信般无奈道:“天底下还有人能饿着你。”

  薛凌仰头愤愤道:“怎么不能饿着我,我好些次都快饿死了。”

  旁儿个丫鬟还在抿嘴笑,壑园姑娘好像怕主家不信似的大声嚷嚷:“他们说什么穿天补仓,一桌子又咸又硬,我就没吃几口。”

  李敬思也没听过这词儿,疑道:“什么穿天,别不是你编出来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