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42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还有鲜果,大夫,桩桩件件都是手腕。她怕,原来怕魏塱,现在怕这个三妹妹,这天底下哪还会有人敢帮一个废太子。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如意郎君,现在想起来都是胡扯。

  会不会,这个三妹妹也是有心之人故意送进来的?

  齐清猗低着头道:“你一点也不像爹,行事也不像我们齐家……。便是……。那总该有一点点像的。”

  薛凌被她这句话说的想笑,反问道:“便是什么?便是章台出身,也不该辱了你齐家名声?”

  “不是的,三妹妹,我认为你不是,就算你真的是,那也是爹误了你娘亲,不关你的事”。齐清猗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外,又握住了薛凌手:“三妹妹,我只想知道你是谁,如果你不是我三妹妹,我求你帮帮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人许给你的,我一定想办法双倍给你。”

  她说的如此诚恳,薛凌分不清前半段真假。齐三小姐这个身份,真是见不得光,妓生女,比个下人奴才还不如。这齐清猗说什么是齐世言误了别人,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大姐姐,我会护得你周全,不然何苦叫魏忠天天买包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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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长安花

  眼头事儿都解决了,薛凌安稳了好些日子。魏塱那边自有霍云婉盯着,消息一日不来,这块地一日就是平安的。

  苏府想了新的法子送安胎补气之物。奇珍异材熬成汁,再和了蜂蜜做成丸子,放入瓜果里轻松着塞进了齐清猗肚子。

  魏忠也懒了心,这府里震慑了一番后再没什么人明面上闹事,那个三小姐也就是折腾点吃喝。至于钱,钱算个事吗?他一开始是心疼了点。谁知最近皇帝一听说来了个败家的,龙颜大悦,钱送的更多。

  魏塱就愁着这陈王府名声不臭呢,这齐世言真是善解人意,给他送来这么个妙人。于是交代魏忠务必要把这个破落货伺候好了,要熊掌不给燕窝,要月亮不能拿星星将就。

  陈王瞧着自己一世英名毁了个七七八八,也不恼。天子一问,就说自己是个姐夫,总不能跟小孩子置气。他堂堂王爷,置点吃喝如今都有人进言了?

  果然是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就等着齐清猗那个肚子一朝隆起,撕出一地鸡毛。

  这厢王府里风平浪静,春闱也正式拉开了序幕。苏凔在一方格子里下笔如神,周围还一片沙沙之声,他就已经写完了文章。只是,名字那栏还没填。

  主考官坐在上头瞧的门儿清。放榜还早着,但是谁能头戴花翎啊,他们这些人现在就能瞧个八九不离十了。就说江家那个二少爷,别看日常名声糟的很,这次必然榜上有名,再添上点江国公的面子,怕是三甲也有的一争。

  几个副考官走了一圈,大致心头也有了数。相视一笑,今年这些人,必然颇受朝廷喜欢。

  这一个国家的事,跟堆梯子是一个理儿。没堆好之前,各个木头块都有可能是上头那一根。但这梯子一搭好,木头的位置可就大致固定了。再想往上加,那大多得看先前的木头肯不肯让。

  梁已绵延百年,这梯子不仅搭好了,连哪一截属于哪家管着,都分的明明白白。势力范围外的人想要插一脚,难如登天。这种情况,每年的寒门贵子反而成了香馍馍。寒门意味着什么?没根基啊,没根基的意思尚不属于任何势力一方,谁都能拉拢一把。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从来读书富贵人。能爬到会试的寒门举子少之又少,纵是朝廷扶持,仍难改变。箪瓢屡空的人如何和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竞争。

  总有人觉得,文章读书在自身,其实不尽然,天赋异禀之人万中无一,大多数都是名师才能出高徒,家徒四壁,有几卷残书看已是幸事,上哪找什么文学大家?

  今年上来的寒门举子倒有三成之数,已经是十分喜人了。尤其是那个叫苏凔的,字写的颜筋柳骨,文章也是花团锦簇,这次蟾中折桂当是十拿九稳。不知到时会被哪位大人收在门下。

  王副考手指在苏凔卷面上轻点了两下,提醒这位举子还未题名。若是因为这个落榜,实在可惜。

  苏凔飞快的阅了一遍所写内容,提着笔,摸索了一下桌子上那个刻着苏凔两字的木牒,郑重的把苏凔两字写在卷首。他本还要犹豫一会,又怕考官起疑。

  这一月余在客栈足不出户,就为这一刻。但是墨色流淌出来的,是苏凔,不是宋沧。

  他当年被苏府送出京中,浑浑噩噩两日醒来,就成了明县农妇之子。自此,宋柏九族死绝,世上亦无宋沧。

  苏凔只有有回京那一日去街上转过,三年白驹过隙,皇城却没什么变化。他以前最喜欢的糖果铺子还开着,连切糖的小二都没换。宋宅只是换了个门匾,其他一切如旧。他站墙角还能听到里头小儿喧闹,好像从未发什么过什么抄家没族之事。

  甚至于,薛凌救走他的那个街口,血色还在,兄长就倒在自己面前。

  他用了三年时间,才能波澜不惊的面对这些可怕的记忆,自己的爹,怎么能通敌叛国?三年寒窗,悬梁刺股,求的就是以状元之名站到金銮殿上。总有一天,他会将宋家之事翻起,查个水落石出,给那一百来条人命一个交代。

  钟声响起,主考官一声令下,一屋子举子起身出门,赶紧回去准备下一场。唯苏凔在门口站了半天,看着明晃晃的太阳想:快了,就快了。

  江家的马车在场外候了多时,怀周看着自家少爷出来,赶紧递上夫人熬的银耳羹:“少爷,你快润润嗓子。”

  江玉璃接过来一饮而尽,上了马车,折扇一开道:“不过如此,你家少爷必然荣登榜首”。他一挑帘子,惹得一众姑娘娇羞。

  “我说少爷可少说些大话,这才第一场呐”。

  人群飞快的散去,只剩几位考官踱步出来。

  薛凌躺在陈王府的摇椅上看齐清猗绣些祥云福字,说是以后给孩子缝小衣裳就用的着了。现在都是些碎布片,图案也都是常见的喜庆花样,薛凌觉得给人没啥要紧,妇人一天到晚不就作这些活计么,也就随着齐清猗去了。

  何况她也关注着苏凔春闱之事,偏苏夫人说苏凔不住府上,会考未结束之前不打扰为宜。薛凌听着苏夫人口气颇有把握,决定放榜之日再去找苏凔喝一杯,她现在极需要个心腹站在金銮殿上。

  可惜,薛凌不知道的是,苏凔只想要个清白公道,两个人非但走不到一起,还南辕北辙。她拼死救回来的那个人,终究不是平城养大的。

  天气越来越暖,阳光晃得人昏昏欲睡,此处无人扰,薛凌摇着摇着不自觉居然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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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长安花

  齐清猗看薛凌闭了眼,站起来拿了条褥子想给薛凌盖上。她问不出三妹妹到底是谁,可相处下来,那份好是能感受到的。她都有几年没体会过这种日子了,虽然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可没有下人添乱,没有姨娘闹进院里,吃喝都是最好的,她真的别无所求了。且苏府的大夫今儿刚请了脉,说胎相极稳,她更是开心。

  眼前少女睡着,一张脸反而比醒着的时候柔和的多。瞧上去不过十五六,比实际年龄还小些。一起生活了这些时日,她既有依赖,也有怜爱。是不是自己妹妹有什么要紧,府里那几个妹妹倒是亲的,又能怎样呢?

  想到这些,齐清猗手又不自觉的放到了自己小腹上面。其实除了日常呕吐犯困之外,她还感觉不到自己肚子里多了个小生命。毕竟还不足三月,怕是都没成形呢!

  但她仍旧忍不住的时刻都想把手放肚子上去,那里,那里很快就有会动的小手小脚了。其实这个动作给有心人看到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三妹妹三番五次提醒尽量克制一下,偏她总是改不过来。

  为人母啊,个中慈爱,怎能与外人道也。

  薛凌迷糊着感觉有人过来,一翻身滚到地上,把平意滑到手里,才回过神来是在齐清猗的屋子里,又默不作声的收了回去。她习惯了睡觉不让人近身,今天没想到能在椅子上打瞌睡。

  齐清猗吓了一跳,抖了抖手上褥子道:“我怕妹妹着了凉,你要是困了回屋去睡吧。”

  薛凌接过褥子,又躺倒了摇椅上。虽说宫里还没送信出来,但一刻也松懈不得,她几乎时时守在齐清猗身边,晚上也不敢睡太死。

  已经分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保齐清猗的孩子了。薛凌最开始觉得这个娃生下来大有可为,一门心思的扎了进来。混了这大半月,又觉得自己真的很想保住齐清猗。

  这些岁月,少有的肆意。自己愿意是个什么模样就是个什么模样,张狂少年做得,娴静小姐也做得。府上日子又无聊,她就跟着齐清猗学些闺阁趣事,抚琴烹茶刺绣,不求修身养性,但求打发时间。

  琴是极好听的潇湘云,不是苏夫人弹的那首广陵散。

  白日里,陈王也自觉避开她们俩。齐清猗虽总是怀疑薛凌身份,可俩人聊到兴处,还是开怀多些。她做少女时,样样都是好手,这几年忧思入心,哪有兴致做这些。就是最近薛凌在这,才又翻出来。

  一个教的兴起,另一个学的也像模像样。薛凌自幼没有娘亲,齐清霏是个妹妹,平和了与齐清猗相处,又是另一种感觉,几日下来,可不就是上了心,不管从角度出发,都想保住齐清猗。以至于两人虽好有些话没说清楚,却越发像对真正的姐妹。

  只晨钟晚间偶尔撞见陈王,薛凌觉得此人眼光怪怪的。

  齐清猗习惯了薛凌不怎么说话,对她手里那把剑也见怪不怪。将刚刚绣好的如意纹拿过来展示给薛凌道:“瞧,我都绣好了”。她羞赧的看了两眼外面,悄悄道:“这个可以做孩子的小肚兜呢。”

  这府里原来一个可说话的人都没,难过事要全部压心底,高兴事…能有什么高兴事呢?现在齐清猗话就特别多,啥都想给人念叨一下。

  薛凌瞅了两眼道:“大姐姐回一趟娘家吧,我来了好些日子,该回去看看”。她想着再过几日,春闱就要放榜了,少不得要去会会宋沧,齐清猗的肚子快三月,已经隐约有些隆起了,一刻也离不得。不如去齐府住几天,自己好安心办事。

  齐清猗一听此话,立马就红了眼眶,以为薛凌要走了,丢了手上东西道:“三妹妹是要回去了?”

  “我有些事要出府,你一个人怕有危险,不如随我一道回齐府住两天,办完事我还会来”。薛凌赶紧补充道,这个人一哭起来,茶壶倒水都没这么顺溜。

  “那就好,那就好”。齐清猗捡起绣好的东西又坐到了一边自己瞧。她都绣好些了啊,可惜都还是一块块的,不敢拼成鞋子和小衣服。不然也能拿给夫君看看,男人哪里能瞧出这团碎布是什么呢。

  这回娘家也得找个理由,吃顿便饭还好说,听三妹妹的意思,得住上几日。她上次回去还不到一月,哪有妇人天天往外跑的。

  三日试完,今年的科举已经只等放榜了,众举子呈喜忧百态走出考场,江玉璃首当其冲,走的飞快。叫着怀周赶紧回府。

  江夫人都在门口转几个来回了,看见马车就迎了出门:“璃儿回来了,累了吧,考的怎么样?”

  “娘亲还不知道我?等着好消息吧”。几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

  江家大公子,曾也是名动一时的人物,少年英才,太子伴读,本是前途无量,却因为薛家一事儿,从此销声匿迹,说来令人扼腕。

  如今江闳已不在殿上任职,空有国公虚名,江家,都要靠这个二公子撑起来了。

  当年的事儿,知道的寥寥无几。一句谎话多说几遍,就成了真话。江夫人日夜演着,自己都深信不疑,这个儿子与玉枫一样,都是从自个儿肚子爬出来。

  江闳在书房没出来,玉璃的水平,他已经着人考教过了,不至于名落孙山,这就够了。玉枫已经娶妻生子,等玉璃在朝堂撑一辈,他江家仍能屹立不倒。

  三年了,三年了啊。这一转眼,先帝都离去三年了。

  江府热闹着用了晚膳,江玉璃扯着怀周就出了府。现下科举已罢,府里自然没人禁他的足。怀周只当是自家少爷这段日子憋坏了,好心提醒道:“少爷,咱可不能去喝花酒啊,这一日不放榜,老爷一日瞧你不顺眼。”

  江玉璃拿折扇柄狠敲了一下怀周脑袋:“你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若以前,他还真有这个可能,但今天决计不是为了这个。自元宵那晚回来,他就一直在想那是哪家姑娘,想的不能自抑。要不是为着春闱,以他的性子,早就日日守大街上,非得逮着了才罢休。

  他当然不是对那个姑娘一见钟情了,他就是惦记那两只兔子,惦记那晚来自己房里的女飞贼。

  这个人,这个人只要世上有,他就一定要找出来才罢休。

  怀周跟着自己家少爷在几条街上来回转到深夜,实在是站不住了。二少爷一向身子骨弱,今天怎么能转这么久啊。他扶着腰道:“我说少爷,你到底要找什么,再不回,老爷铁定当你去翠羽楼了。”

  江玉璃也有点体力不支,偏他一转反而停不下来了。他一定认识当晚那个女贼,而且不是最近几年认识的。他必须要找到这个人问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时候遇见过

  到底是什么时候,是他姓薛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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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长安花

  陈王府的门一大早被扣的“邦邦”响。小厮开了门,瞧见个含苞欲放的豆蔻少女站那,唇如樱桃眉如柳,一看即知是个娇小姐。

  来的正是齐清霏,她求了娘亲好久,才被许来大姐姐府玩。见有人开了门,对着马车挥了挥手叫她们先回去,又才对小厮道:“去跟府里夫人说一声,就说齐府五小姐求见。”

  小厮不知道这齐府有几个小姐,反正现在住着的三小姐,这陈王府没谁不知道的,一看这齐清霏手里也捏着柄短剑,忙不迭的先请了进来,说自己这就去传。

  齐清霏兴高采烈的进到了大门里坐下,嫲嫲本是要跟着一起的,她在路上三言两语哄回去了,自己也好多玩两天。

  齐清猗还没走到前厅,魏忠听说又来了个五小姐,先慌忙跑了来。这齐老爷子今年生了什么心思,一个小姐接一个的往这陈王府送,还起了姐妹共侍一夫的心思不成。起了也不能来伺候陈王啊,脑袋不想要了?

  “见过五小姐,在下是府里魏忠,怕不知事的奴才怠慢可你,先来候着。夫人稍后就到”。魏忠看着齐清霏,眨巴了下眼。这亲生的,跟义女果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单这张脸,就不知道比那位要俏了多少。再看这做派,这衣着。

  要说魏忠也是围着齐清猗打转的人,原不该对齐清霏如此惊叹,但他入陈王府时候,正值齐清猗落魄,成日以泪洗面,这两年更是唯唯诺诺。今日越发衬的齐清霏不凡。

  “既如此,你带我去大姐姐院儿里就是了,我想我三姐姐”。齐清霏转着手上短剑,站起来对魏忠道。

  “是是是,小姐您这边请”。不一样,不一样。魏忠感慨之极。他倒不是有心巴结,主要是怕再来个薛凌那样的,他快折腾不起了。冲出来一瞧,这个实在不一样。

  这怪事也是年年有,大多人家里的嫡庶还互相膈应呢,何况带了个义字。怎么这齐府的小姐,一个二个都上赶着讨好那位义女似的。

  “我三姐姐怎么还不回府,可是你这好玩的多”。齐清霏长的如冰似雪,年龄又还小,说起话来天真可爱。

  魏忠好久不见这府里有这么活泼的姑娘,一面暗暗想:我哪知道你的三姐姐怎么还不走,我也巴不得她赶紧走啊。一面又顺着齐清霏的话说:“府上可不是好玩的多,五小姐可要陪着夫人多住几天”。话一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个嘴巴子,他怎么还留起客来了,该叫这人赶紧把那瘟神也带走才对。

  “当真,那你一会都与我找出来。可惜娘亲就许我过来瞧瞧,三姐姐就好了,想住多久住多久。真是不公平。”

  对对对,天道不公,不公至此啊,魏忠悲愤的想着。正要说话,薛凌和齐清猗就迎了出来。齐清猗开心的喊:“清霏”。齐清霏喊的却是:“三姐姐”。一时大家都有些小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