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嗑南瓜子
薛凌不知此人是敌是友,不好再问别的,就只想再知道点和薛璃相关的东西,道:“你的意思是麒麟露百无一用?”
陶弘之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灵芝草这种东西,就算是普通的一株,那也不会百无一用。但它无非是护人心脉,令五脏六腑不损。辅以麒麟之血,确实是天下瑰宝,将死之人服用,大抵可以续命三日。但要说起死回生,那实在是无稽之谈。”
续命三日…………薛凌突然想起先帝之死。
陶弘之还在侃侃而谈,道“薛小姐所求之药,决计没有。但我这也有一点好东西,个中原理和麒麟露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在中毒之际快速服下,使毒气不至于攻心。但效用远不如麒麟露那般霸道,大抵只能让你多撑一日,来寻解药。”
其实这已算是千金难求的圣药了,一天时间足够想很多办法压制毒性,可薛凌这会想着其他的,只听了个大概,没注意到其间贵重。
续命三日,突然驾崩。宫中既然有此圣药,先帝怎么突然驾崩于淑妃宫?不能是药都没时间吃吧。
陶弘之见薛凌好像并无惊喜,觉得自己讨了个没趣,便不再往下讲,敲了一下桌子将薛凌注意力拉回来道:“所以薛小姐要不要买些回去?”
薛凌回想了一下刚刚陶弘之讲的,好像是什么奇药,道:“买买买,你有多少我都要。”
陶弘之起身出了门,一会捧回来个小盒子,打开给薛凌道:“只怕遍寻京中,唯陶记有此物。我可以做主卖给薛小姐两粒,不知道薛小姐能否出的起价?”
“怎么就这么点?”
“所需药材难寻,家中师傅巧妇亦难无米之炊。”
薛凌抖了抖手上银票道:“这些够不够。”
陶弘之“啪嗒”一声将盒子扣上,道:“显然不够。”
薛凌已经看出这陶弘之远不是表面云淡风轻的样子,自己不好再嬉皮笑脸。正了脸色道:“陶掌柜要怎么卖,天下生意皆可商量。”
果然世人有意思,两人俱是多张面孔,薛凌不是那个十七八的无知少女,陶弘之也不是这京中与世无争的铺子东家。
“薛小姐既然是走镖的,不知是不是什么委托都接?”
“那要看陶掌柜是往哪行镖,薛家只能量力而为。”
“那也得薛小姐先报个家门住地,陶某亲自上门打扰,家中长辈也好做个见证。”
薛凌看了看陶弘之手里盒子,最终不敢轻信此人。又挂上那副笑脸道:“罢了,想来我也买不起,就不夺人所爱,就此别过”。说完走出了门。
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陶弘之又在后面叫“薛小姐”。追出来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与薛小姐相识一场,不能见死不救,你且拿一丸去”。说着摊开手掌,将一枚药丸递到薛凌面前。
薛凌看着他不说话,一时不知道接不接。她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不知道陶弘之图的是什么。
“你拿去吧,寻常随身带着,药丸用腊封了表皮,服用时捏碎即可。记得此物治标不治本,只能护得一时,并不能解毒。”说着塞到薛凌手里,回房去了。
不知道是陶弘之按了哪,薛凌还没走,这院子里就灯火尽熄,又笼罩在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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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尘埃
从陶记出来,在街上慢悠悠走着。薛凌正值妙龄,又孤身一人,少不得引人注目。她不想回齐府,却又不知能去哪。
街上铺子大多打烊了,但寻常人家烛火还未熄,有些门窗里还有饭菜飘香,小儿笑闹之语。薛凌偶有驻足,想着里面是个什么模样。若阿爹还在,平城未改,这个点儿,鲁伯伯该也没睡,不定带着自己在玩什么。
捏着手上药丸,也不知陶弘之这人打的什么算盘。自从回了京,遇到的每个人都挂着面具,每件事都能扯出无尽渊源,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突然想起老李头来。薛凌眼睛一亮,凭着记忆往那处小茅屋走。
老李头风烛残年,这会都躺着了,听到敲门,以为是穷苦人急寻大夫。一边颤巍巍的来开门,一边问“谁呀。”
薛凌道“李伯伯,是我”。门一开,自个儿先跳了进去。
老李头点了一盏油灯,看了薛凌半晌。那晚太急,他都没仔细看看小少爷。不是小少爷,是个大姑娘了,依稀可见将军的眉眼,但还是更像夫人多些。
“这般盯着我做什么,我来住一晚”。薛凌道,她决定明儿再回齐府,也好让齐清猗把那烂摊子收一收。等回去了,就收拾东西,自己置个小宅子,躲躲清净。与薛璃的事,也不是那么重要,反正想去江府随时都能去。
“我看小少爷不是以前的小少爷了”。老李头抹了抹眼睛,又反应过来问:“你要住这?会不会不太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我在柴堆里将就一下就行,李伯伯不必伤神”。薛凌语气故作轻松,这老李头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那些陈年旧事,多说无益,徒惹忧桑罢了。
“哪能……哪能让你”。老李头没继续往下说,记起在平城的时候,这位小少爷打哪都能睡,柴堆已经算软和的了。纵然此时薛凌青丝长裙,和京中小姐一般无异,但确实是当年平城那位小少爷。
“有什么不能,屋里屋外都行,又没落雨”。薛凌打了个哈欠,反正不管睡哪,都绝对比齐府自在。她催着老李头去歇息,自己到院子里乱晃。
也不能跟这老头聊聊发生的肮脏事,叙旧,自己在平城跟这老头又没啥回忆能拿出来叙,实在没啥话说。难得这院里弥漫着药草香,清新的很。薛凌等老李头抱出一床棉被,随便找了个干净地躺下去,听着草丛里蟋蟀叫。
老李头还念叨:“屋外露水大,少爷……”
薛凌不耐烦的挥手:“不妨事,李伯伯进去吧。”
一转眼,这都五月了啊。
苏夫人清完上月账目,将算盘搁到一边,手撑着下巴不语。羯族的事儿,已经参合进去两三月了,并无盈利,反而贴进去不少。这便罢了,为朝廷做事嘛,不在这一朝一夕。但宁城一线,就有点惨不忍睹了。苏家的产业处处被针对,银子赔了不算,人也栽进去好些。根据霍云婉的消息,这事儿是霍家的手笔。
天下生意不能一家占尽,但彼此之间和气生财,如此明面上过不去的,实在是少见。苏夫人就颇犯愁,她当然花了不少力气,想把霍家也揽下来。可惜,这霍云昇不如沈元州好巴结。
苏姈如做了太久的生意,自以为左右逢源便能处于不败之地。她不知的是,官场之道,最忌讳两面三刀。
霍准将一封信放到烛火上面,口气不善,道:“拓跋铣真是胃口不小,老夫愿意给他提供钱粮还不够,竟要我毁了羯族通商。”
霍云昇道:“那怎么能行,莫说这是皇上一力促成的。就算不是,毁之于我对我梁朝而言,弊大于利。”
“自然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此事容我想想再作定夺。到是你,还打算在城门呆多久?”
霍云昇沉吟了一下,他心头疑虑未消,总觉得不宜太快做什么,道:“再缓缓吧,免得皇上疑心更重”。
“哼,魏塱那小儿疑心何时轻过。与其退让,倒不如让他忌惮来的稳妥些。”
“爹说的是,我自会安排。”
“永乐,为何又不吃药了。不要闹脾气了,我喂你”。黄承宣端着碗,把一勺汤水递到永乐公主面前。
“什么药,我为什么要吃药?你给我拿的什么药,你想害我。你想害死我”。永乐公主将碗打翻,药汁跌的床头地上到处都是。
黄承宣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举动,未喊任何丫鬟进来收拾,自己去拾那些碎片,又拿来帕子将床上水渍吸了吸。
永乐公主看他伏低做小的模样,仍喋喋不休“你是不是想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敢让人进来,你们黄家的人杀了我父皇,是不是,是不是?”
“永乐”。黄承宣终于有了一点情绪起伏,放下手上东西按着永乐公主肩膀道:“我不会杀了你,我是你的驸马,我会护着你一辈子的,你不要乱说话。我让下人再煎一碗药来”。
这样的对话,在驸马府已经上演了无数次。
“为什么太妃不是太后”?云雨之后,雪色依在魏塱怀里,好奇的问。
“父皇与原皇后情深义重,朕不敢为一己之私…。”
“但先帝已去,三年丧期都满了。臣妾今日去太妃处请安,想起自己的亲娘,心有戚戚。”
“谁教的你这些话?”魏塱口气重了些,没有根基的人想抓着点什么,他能理解。但是有人想用女人来吹耳边风,是不是手太长了些。
“陛下圣明”。雪色哆嗦了一下身子,道:“没有人教,是臣妾听人说陛下是个孝子,自己想出来讨好陛下的。”
讨好自己,魏塱捏了一下怀里人玉样肌肤。估计这满宫的女人只有这一个才能蠢到拿这事儿来讨好自己了。
虽然是自己的母妃,可黄家一心争权夺利,什么时候拿自己当皇帝过。若不是这两年千方百计扶持了不少人起来,除了看霍家脸色,还得指望着那位外公赏饭吃。
蠢好啊,这宫里就需要蠢女人。“以后不必这样,朕疼你,就是因为你心思单纯”。
“那陛下刚刚都是唬臣妾的”。雪色将头羞赧的埋进魏塱胸口。心里想的是,当今皇后这么了解皇帝,为什么要教自己来博取欢心呢。
天地渐静,薛凌睡的安稳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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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尘埃
老李头惦记薛凌,早早起了叫她。
薛凌迷糊着,晨风吹在脸上,微有凉意。又睡在一堆枯草上,莫名觉得自己回了平城,翻滚了几下,不愿意睁眼。
老李头觉得自小就拿这个少爷没办法,催了几次,只得自己去备些吃食。
薛凌继续赖了好一会,才爬起来,将昨夜用的被子抱到木桩上晾着。等老李头再叫,进屋看见桌子上清粥咸菜并着三四个馒头,随手拿了一个来吃。
老李头在一旁唠叨这地儿简陋,委屈薛凌。他没什么钱财,日常就是靠卖药材和出诊一些小户人家为生。
薛凌翘着脚,又端起一碗粥喝。京中狗吃的玩意,都比平城里的棒子面饼软,何况是白面馒头,哪来的什么委屈不委屈。就是盛粥的碗缺了个口,她一没留神,舌头被划出老大一条口子。
薛凌吃痛,“嘶”了一声,又赶紧闭上嘴,血合着食物残渣一并吞了下去,免得这老李头废话更多。之后若无其事的又啃了一个馒头,才放下碗。等老李头慢条斯理的吃完正要收拾,薛凌抬起一只脚放到桌上,转而把那缺了个口的碗踹到地上,这破烂无端毁人心情。
老李头不知道这位小少爷又出了啥问题,心疼的喊着“糟蹋东西”,就要弯腰去捡。
薛凌又想笑,真的就像回了平城。索性用脚把桌子上东西踢了个遍,连声喊“别收拾了,别收拾了”。她以前做啥这老李头都跟在屁股后头喊糟蹋东西。那地方有什么东西能糟蹋,一堆破烂,偏老李头啥都当个宝。
老李头置若罔闻,去拾地上碎片。薛凌只得赶紧站起来扶他,然后把怀里那叠银票拿出来放桌子上道:“李伯伯去热闹点的地方买个好宅子吧,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老李头一看那叠银票,少说也得有个七八百两,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不亚于惊天之数,颤抖的问薛凌“你哪来这么多钱?”
“不用管这些,你住这我都不好过来找你”。薛凌将脚边的碗踹的老远,道:“这屋里破烂啥也别要了,人走就行。”
“少爷,你不要跟江家人来往,他们不是好东西”。老李头想起薛璃在江府的事,以为薛凌的钱是从江府来的。
那天出来以后,他去打探过江府,国公的名头,街头巷尾都有碎语,很容易就问到。虽不能知道各种详情,但老李头听说江国公在薛弋寒一事上没少出力。唯恐薛凌受了蒙骗,才和江家走的那么近。
薛凌看老李头站都站不太稳当,还有心思去参合江家事,实在胆大。伸手把那叠银票又拿了回来,想着还是自己去办,别冒出来什么贼把来里头打劫了,钱是小事,丢了命没地儿说理。
薛凌道:“李伯伯不必管其他的,继续行医即可。你带着钱太危险,还是放我身上安全些。这两日拾掇一下,等我买好屋子来接你。”
老李头还有诸多疑问,薛凌乱七八糟的编着瞎话好不容易哄了过去,又帮着把要晒的药材扛到院子里,才往齐府走。
等到了齐府发现,这府里竟然空荡荡的,下人都不知去哪了,连绿栀也不在自己院子里。她心头疑惑,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不去插手齐府的事,回到自己屋子里收拾东西。
以前离开苏府,就那么几件衣物带着。这会发现,自己的东西还真多。丢又有些舍不得,折腾来折腾去几大箱子。如何搬出去,实在是个大问题。
这一整理,薛凌发现自己银子还真不少,都不知哪儿来的。她平日花钱没个数,都是随手放盒子里交给绿栀搭理的。真是一查吓一跳,要说这绿栀也还真是老实。
薛凌一边翻,一边漫无边际的想。叮叮咚咚声响之间,没听到有人进来。
绿栀惊叫道:“小姐,你在作什么。”
薛凌回头,看见绿栀脸上全是惊慌。想着自己昨晚在草堆滚了一宿,回来也没梳洗,是不太像样,那也不能把绿栀吓成这样吧。
薛凌道:“收拾东西啊,没看见吗?”
没想到绿栀更慌,回身过去飞快的把门关上,才过来道:“她们说的是真的,小姐你…。你”。
绿栀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薛凌将手头东西丢地上,坐到桌子边到了碗茶水给自己,问“说什么,说我杀人放火了?”
“说你气晕了老爷,老爷这会还没醒,大夫说,就算老爷醒过来,只怕,只怕也动不了了”。绿栀话都说不连贯。昨晚她又没陪着吃饭,哪里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知道半夜大小姐高呼叫大夫,自己小姐不知去了哪。她想去五小姐处问问,水杏说齐清霏在床上哭的人事不省,靠近没好果子吃。
如此战战兢兢等了一宿,小姐竟一夜未归。夫人一大早把府里所有下人集中到一处,说是……老爷出事了,要遣散大伙儿。她听到底下人嚼舌头,就是三小姐将老爷气的中了风,能不能活,怕是没个准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