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81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甚至于有一丝庆幸,齐清霏知道苏凔是宋柏的儿子,以那姑娘的心态,估计是彻底没脸找上门了,倒是省了自己做恶人。捡个空闲天去陈王府多叮嘱几句,再不济,总还有个齐清猗是知道分寸的。

  亭子里风光不差,只是苏凔住处一贯没什么伺候,石桌上空空荡荡。薛凌用手支着脑袋,坐那看着苏凔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实在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弄点茶水来,我今儿没时间看你儿女情长。”

  苏凔便又站起来自己去了,不多一会端来一壶水,两个杯子。薛凌给自己倒了一杯道:“我想问问今上午霍准在朝堂上怎么回事。”

  苏凔看着那一壶水却并未给自己倒,叹了叹气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传这么快”?问完也不等薛凌回答,自顾了往下讲道:“霍大人上书,说是鲜卑拓跋王有心求和,恢复梁国商贸往来,仍旧以梁附属国自居,但十年内,不缴上供赋税。”

  薛凌喝了一口茶水,心想“一堆废话”。她看苏凔越发的不顺眼。真是子肖其父,她当年看宋柏就不怎么顺眼。她等着苏凔继续往下说,没奈何苏凔以为自己已经说完了,到这就停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没准是又想接着聊点齐清霏。薛凌赶紧道:“魏塱怎么说。”

  苏凔看了两眼薛凌,不知为的是薛凌直呼天子名讳,还是忧伤自己本来想说的被打断了。缓缓道:“陛下自然是龙颜大怒,鲜卑三年前才与梁交战,且死了一位公主。撇开这些不提,不上供一说,分明也是有心挑衅。但霍相所言也不无道理,最后诸位同僚共同商议,暂不与鲜卑议和,以限市的法子防止羯族崛起的太快。”

  这些消息无非就是扩充了一下江家纸条上的内容,薛凌大多知道。听完一时没发表意见,在那想个中关节。苏凔却以为薛凌可能不太通政事,又补充道:“我觉的霍相言之有理的地方是指,如果梁一昧扶持羯族,待几年之后羯族势大,胡人一统,对梁的威胁确实更甚。倒不如,让他们内部相互多利,争着讨好梁来的稳妥些。但陛下为难也是事实,三年前…”苏凔停了片刻,想是因为宋柏正是因鲜卑一事惨死。见薛凌仍无反应,才继续道:“三年那一战太过惨烈,拓跋铣又一路烧杀掳掠,这会子议和,狼子野心也未可知。忠臣一是防着与虎谋皮,而来,确实是拓跋铣所提太过有辱国体。”

  理是这么个理儿,薛凌当然一想即透,但这不该是霍家的手段。脚指头想想也该知道,魏塱是绝对不许鲜卑过宁城的,那不就是让霍家与鲜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她薛凌想的到,霍准没理由想不到。实在不可能做出这等把脸送上去让魏塱打的举动。所以,是因为什么呢?若说是霍准成竹在胸,算定魏塱不得不同意,也是说不通的,毕竟最后魏塱驳斥的干脆,甚至都没多议几日。

  而且这样做,就是把霍家与鲜卑来往的路堵死了。放在这张折子没上之前,霍家其实可以暗中与鲜卑勾结。就算被抓到把柄,再把今日在朝堂上的说辞拿出来,通敌叛国,就成了忍辱负重,一心为梁。凭着霍家的势力,这般巧舌如簧,怕是魏塱也无可奈何,没准还能博得个千古贤相的名声。现如今,既然皇帝已经金口玉言不许,甚至不惜自毁先前下的通商令都要与鲜卑你死我活,再被抓住,只怕大罗神仙也难保住霍家一门的脑袋。

  若要说霍准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就是那一纸限市令,倒是有点可能。毕竟一旦梁与羯的通商往来有皇命限制,难免会起嫌隙。不管是砍断沈在羯的外援,还是陷害沈家对限市一事阳奉阴违,都可以从中想办法。但是这么做的成功率也并没多高。只要魏塱仍然站在沈家那边,这个“限”字怎么解释,怕也轮不到霍准插手。

  再说那魏塱,什么狗屁有辱国体,他不过就是绝对不可能让霍家公开与鲜卑来往罢了,可怜一众朝臣当真以为皇帝龙骨铮铮,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薛凌一时难以想到千里之外还有个拓跋铣参与其中,故而实在想不出这一出戏唱的有什么意思,只能过来问问苏凔,当时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要说苏凔高中之后,已经在金銮殿上站了很久了。薛凌还未与他商议过什么事儿,这一合计,气不打一处来。无可否认的是,苏凔确实是一位治国之才。他对霍准上书一事见解也算中规中矩,并无什么纰漏。可惜治国不能治人。

  薛凌道:“那你怎么看这事儿。”

  苏凔说起国事,稍微缓和了一下齐清霏带来郁郁心结。见薛凌问的认真,道:“我既然觉得霍相出发点是为国为民,自然觉得皇上处理也算得当。不管是与鲜卑议和,还是限制与羯族的通商令。都不失为当前的好计策。前者,虽于名声有碍,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一国之君也。但后者也不是无可取之处。且限市一事,梁暗中行进即可,虽有些小人行径,但国事体大。不过皇上今儿只是下了令,具体措施,怕是还要商议好几日才出来。你若对此事感兴趣,我留意着及时通知你。”

  二人对话明显牛头不对马嘴,薛凌想知道的是苏凔怎么猜测霍准这么做的用意,没想到苏凔洋洋洒洒给她高谈阔论这桩政务于国于民是何等重要。还一口一个皇帝,三句不离陛下。魏塱那只狗要真他妈千古名君,她何须坐在这鬼地方。平城的草原跑不了马吗?

  杯子里的水已经见了底,薛凌也懒得续了。强压住心头怒火问:“你既对天下大事尽在掌握,薛宋一案打算何日翻起?”

  苏凔愣了一愣,听出薛凌话里揶揄。他才当了几月的官,哪能天下尽在掌握,且薛宋一案实在急不来。道:“我已经在结交当年经手此事的几位大臣,一旦找到证据,就会请皇上复查,你也不必太过着急,真相自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说道最后,苏凔语气都加重了几分。

  他确实对这件事颇为上心,并未如薛凌所想往事尽消。只是,二人所行,道不同罢了。

  然薛凌顾不到这些,她从小自作主张惯了,哪能受的了别人行径相差,一听苏凔这般说,更加烦躁,不住的捏手腕,想着哪天要不要把荷包里布条拿过来扔这蠢货脸上。这还不如去江府。好歹江闳那老狐狸能给点意见。

  见她不言语,苏凔小心翼翼打量了片刻,他自来对薛凌,就是有一两分畏惧的。毕竟当年劫囚之时,薛凌举手投足都是人命。甚至,最后将哥哥的尸身一脚踹出老远。他当然也知道大哥确实活不成了,可那个场景,总是有些骇人的。

  苏凔抿了抿嘴唇道:“你是否知道齐大人一家去了哪”?他并不知道齐清霏留在了京中,只以为跟随齐世言还乡了。当日自己又有所误会,没去送别。这会子就希望薛凌知道齐世言一家去了哪。若有机会,他还能想办法去找找清霏。

  薛凌一听就是苏凔想要去找齐清霏,却故作不知。撇开脸答“不知道,齐世言被我吓傻了,怎会告诉我他老家在哪”。她并未撒谎,着实不知齐世言一家子去了哪。至于齐清霏在哪,苏凔并没问,也无需多说。

  苏凔有些落寞,却不疑有他,确实齐家与薛凌起了嫌隙,不知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只能日后问问和齐世言交好的同僚了,没准能得到信息也未可知。

  事已说到这个份上,薛凌索性问起沈家女的事。苏凔也未隐瞒,道:“陛下是有此意,我也勉强到了说亲的年龄。只是,我以父母之命先行推辞了。”

  薛凌道:“为何要推辞,沈家是魏塱眼里红人,有了这桩亲事,你就是半个沈家人了。”

  苏凔道:“婚姻大事,怎可儿戏,何况,我与那位沈小姐并不相知,若为一己之私误她终身,怎对得起这么多年圣贤教导。”

  薛凌盯着苏凔认真的样子,没忍住笑出声来。倒不是觉得苏凔愚不可及,只是这幅老学究的样子实在不像个十七八的少年人。可十七八的少年该是什么样呢?其实在平城她也没见过几个,就无端想起石亓来。这数月人来人往,怎么石亓反而成了最趁自己心意的那个。少年轻狂,敢爱敢恨,回忆那句“杂种”都觉得是种真性情了。

  苏凔有些脸红,道:“你笑些什么。”

  薛凌拍了两下手腕,站起身道:“我该回了,你既然有心要查薛宋两家旧案,少不得需要旁人助力,总是要结交好友同僚的。亲事,不失为一条好捷径,何况攀附的是沈家。当年之事,盘根错节,没点利益纠葛,谁会费事帮你。你可要想好了再做决断。”

  苏凔没料到薛凌这么说。朝堂上,官员与官员之间是少不了些龌龊勾当,但无论如何,自己是决计没想过这些的,只凭着一腔热血做事。再者,他终究当薛凌是个女儿家,实在惊鄂于薛凌这般所想。

  薛凌也不多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如果这苏凔实在不堪大用,她也不必强马饮水,只要不给自己添乱就行了。只是到底提了一句道:“据我所知,魏塱多疑,你非要一推再推,最好找个好点的理由,不然,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说完拂袖而去。

  石桌上茶水已凉,苏凔愣愣站了半刻,拎起茶壶晃荡了两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回想今下午和薛凌言语之间多有不愉快。一时也想不到可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得罪那位姐姐。

  感激,肯定是有的,毕竟是救命之恩。但他在某些方面确实对薛凌看不过眼,只是自持身份,又想着薛凌从小以男子示人,故而诸多忍让罢了。这也怪不得苏凔,他与薛凌所学所历几乎截然不同,难免做事南辕北辙。况文武不同家,且很多事情,一介书生实在难以参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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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夏至

  出了苏凔的地儿,薛凌愁着要不要再去江府转一转,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事儿为何。看看天色将晚,又觉得今夜要早点去驸马府那。不管霍准为的是什么,但既然有所谋划,那就是坐不住了。她也得快点才行,最好是亲自把霍云昇送回御林统领一职,免得中间有什么漏子。

  这事儿,还真是多。多到她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干起,偏偏没有一个人能帮的上忙。江家那头,能隔岸观火,绝不伸手捞鱼。苏凔是个不中用的,苏夫人,自己又不太愿意打交道。薛凌揪着自己头发,在大街上走走停停,烦的抓心挠肺。

  直到跨进院门,才深吸几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绿栀已经点了烛火。老李头却和那根叔弯着腰趴在后院分药草苗。见薛凌回了,便道:“少爷回了。”

  薛凌笑了笑道:“嗯,有什么吃的没。”

  “有有有,你赵姨煮了甜汤。”老李头在自己身上抹了两把泥,站直了身子想去给薛凌拿。后院的土地已经平整过了,他挖了好些药草回来。中午日头烈,怕是种了活不了,所以直到晚间才跟绿栀的爹一道在这拾掇。

  薛凌道:“我自个儿去就行,你忙吧”。说完也没管老李头,自己往厨房走着。下午在苏凔那也没喝几口茶水,还真是渴的方。厨房里绿栀和赵姨都在,正揉面做饼。薛凌手脚轻,都到了门口,两人还没察觉,母女俩在那絮絮叨叨的拉着家常。

  薛凌就倚在门上听闲话。也无旁事,大多都是在合计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种药问诊,给绿栀说个亲。偶尔再感叹两句真是命好,没想到这辈子还有今天。绿栀笑的清脆,渐渐的,薛凌脸上都忍不住挂了笑意。

  在平城就好了,在平城其实日子比这还要惬意些,她生下来就没打过仗,过的都是家长里短的日子。虽然没有娘,但是生下来就没,也没见别的人有,所以反而没啥感觉。薛弋寒是严厉了些,但鲁伯伯放纵啊!薛凌想的出神,不自觉弄出了声响。

  绿栀看过来,惊呼道:“小姐,你怎么在外头。”

  薛凌站直身子,边往里走边道:“李伯伯说有甜汤,我来拿一碗。”

  绿栀从椅子上跳下来,欢欢喜喜的往锅边走,道“我给小姐盛。”

  赵姨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已比初见好多了,低着头叮嘱了一句:“怕是有些凉了呢,要不要热热。”

  绿栀头也没回道:“不要紧,小姐就喜欢吃凉的。”

  薛凌没接话,和赵姨坐到了一张桌子上,她确实是贪凉多一些。等绿栀递过碗来,便捧着开喝,也懒得用勺子了。味道甜了少许,可也不是往常那么厌恶,自家的东西,总是好的。

  绿栀知道薛凌不喜甜,却看她喝的急,必是真的渴了,道:“小姐进进出出的也没个准信,下次提前说着,我好单独给你备一碗啊。”

  赵姨先瞪了她一眼,道:“怎么跟小姐说话呢。”

  薛凌喝完一碗汤,将碗丢在桌子上,道:“不妨事,本就是我一天天的没影儿”。说完看了几眼桌上面团道:“今晚吃饼吗?”

  绿栀收了碗,道:“是呀,肉饼呢。小姐可要再喝一碗?”

  薛凌道:“不用了,什么时候有饼吃啊”。她舔了舔嘴唇,又加了一句“赵姨手艺好,我都看饿了。”

  赵姨一愣,手捏面团的力道大了一些。她在齐府只是个帮厨的,实在称不上什么手艺。平时和小姐老爷碰见,都是低着头绕着走,原来官家的小姐,也和自家女儿差不了多少。

  赵姨道:“快了,快了,她爹干活累,饼子生气力”。又觉得不该在小姐面前称呼绿栀她爹,都是个下人呢。

  薛凌却恍若不闻,道:“那我回屋躺一会”。她今天实在累的慌。

  薛凌终也没吃着那锅饼,待到赵姨紧赶慢赶炊熟了一锅,绿栀端过来时,薛凌已经摸到驸马府的大门了。

  夜色还没完全笼罩天地,她就穿了常服在周围游荡。想着晚间少不得有些事处理,自己一会进去盯的紧些。只要黄承宣一离永乐公主身旁,就把永乐公主劫持到别的什么地儿藏起来再说。

  走了几圈,找了个适合翻墙的地儿,便坐在一旁石头上,啃手里顺路买来的俩包子。只是滋味不怎么好,让她有些惦记赵姨手里的一堆面,也不知道回去还有没有饼吃。

  黑色终于吞噬完最后一缕余晖,驸马府的灯已是一片通红。抖了抖衣上食物碎屑,一捏右手腕里平意还在。薛凌退后几步助力,轻巧的翻身站到墙上,此处仍是一桃园,只是花期已过,徒留几树叶子疯涨。要说这新绿大片大片的看起来也不比红霞逊色。可惜公主不喜,故而没人打理,跟个荒园子似的。于薛凌正好,跳下来连个鬼影都不会撞见,昨晚她已经将驸马府摸的透透的,跳下来不做停歇便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摸到了永乐公主寝殿。

  果然那黄承宣又守在一旁,表面拿着一卷书,实则老老盯着正和一众丫鬟玩乐的永乐公主,片刻也不曾分神。以至于薛凌怀疑,这黄承宣到底是驸马,还是魏塱派人来看着永乐公主的。跟个钉子扎永乐公主身上似的,拔都拔不出来。

  在高高的房梁上居高临下,殿内事物一览无余。不得不说,永乐公主的演技是好,追着那些木马玩偶等孩童事物,一副玩的乐不可支的样子,任谁也找不出半点破绽。若不是听齐清猗说起那些事,薛凌自问实在很难相信永乐公主没失忆。算起来,永乐公主落水也快半年了,不知道驸马府里是不是天天这样的荒诞不羁?一群十八九的丫鬟陪着个二十来岁的公主演着小儿无赖,薛凌在上头只是瞧了半晌就觉得莫名恶心,不知永乐公主是怎样的心情,才能把这出戏唱的天衣无缝。

  不知是过了多久,薛凌才看见黄承宣走到永乐公主面前,抚摸着她头顶说了些什么。房梁太高,黄承宣又小声,薛凌自然听不见。但见永乐公主撒娇般在地上瘫坐了一会,手舞足蹈的似乎十分不乐意。黄承宣又蹲下去继续哄着。终于永乐公主站起来对着众丫鬟一挥手,这屋子才算安静了下来。

  底下丫鬟散了个干净,薛凌也松了口气,估摸着刚刚黄承宣是在劝永乐公主该就寝什么的吧。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想着这两人总要一个要去撒个尿什么的,就那么一小会的时间,足够自己行事了。

  却不想底下的俩人在丫鬟走后瞬间变了个模样。永乐公主再不是那会烂漫举动,将黄承宣推出老远。黄承宣却没什么反常举动,还是那副温吞样子,跟在永乐公主身后,一道往里屋走,嘴唇在动,可惜薛凌实在听不见。

  两人走着走着去了内屋,薛凌正待跳下来。门外有丫鬟敲门说是送水洗漱。黄承宣便独自走了出来,开门接过水。丫鬟并无什么吃惊神色,明显是习惯了的。薛凌看着黄承宣出来,立马当机立断跳下来进了屋,她在上面呆的难受,想着错过这次机会不知还要等多久,实在不行,就让黄承宣死了算了。

  永乐公主已经坐在寝床上,冷着一张脸低头慢条斯理梳理自己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薛凌本还要藏一藏身形,看永乐公主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个箭步,空中跃起,直接跳到床上。人虽在永乐公主身后,手却绕着永乐公主脖子,手上捏着的,正是平意。

  她本想直接用平意来要挟永乐,又怕这女人吓疯了,自己大喊大叫,弄伤了不好收场,故而横的是手。若有什么不得已的情况,将平意拉回来也快的很。

  永乐公主显然没想过自己的寝宫闯进了外人,抬头道:“你…”。刚说了个“你”字,意识到自己用的音调不对,立马转换过来,小孩子般问“你是谁?”

  薛凌不屑的笑了一下,这永乐公主确实装的像。声音里没有半点杂质,清脆软糯。真要和五六岁的小姑娘站门后一起说话,旁人未必分的出谁是谁。可惜,人在下意识的时候做事来不及伪装,她第一次说的那个“你”字,才是真正的永乐公主。

  一件事只要是假的,那,总是有漏洞的。

  黄承宣的脚步已经可以听闻,马上就要进来了。薛凌把手往后收了收,让永乐公主感受到一些压迫,道:“叫驸马去取些膳食来,我手上剑无眼睛。”

  永乐公主尚不死心,装着听不懂薛凌在说什么的样子,狐疑的喊:“姐姐?”

  黄承宣已经到了门口,容不得再多绕口舌。薛凌再收了一下胳膊,加重了语气道:“齐清猗”。她相信一说这三个字,永乐公主再装下去,就是自欺欺人了。

  果然永乐公主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道“你是谁?”

  黄承宣已经把水盆放在偏房梳妆台上,喊:“永乐,过来洗漱吧”。一边往永乐这走来。他不疑有什么问题,公主这样,已经很久了。不管做什么,总是要自己哄上好一会。

  薛凌捏平意的手已经加大了力道,她不想杀人。语气更恶道:“让他走,或者死。”

  “你去看看可有什么吃的,盯着煮一碗燕窝来,饿的慌”。黄承宣看见永乐公主坐在床上,两手撑在两侧,有一下每一下的踢着地面,脸上表情不好看的很,迟疑了片刻,道:“好”。说着转身离去。反正,自落水一事后,无人时,公主脸色什么时候好过。

  他没看出任何异常,甚至于,公主脖子上已经没有手了。薛凌移下胳膊,将平意剑柄抵在永乐公主背上。听着黄承宣脚步渐远,方把平意收回剑中,从永乐公主背后跳出来,抖了抖衣衫好整以暇的站在永乐公主面前。

  永乐公主盯着薛凌没说话,她当晚注意力一直在齐清猗身上,根本无暇关注其他,更加认不出薛凌是苏府被她扇了一巴掌的小厮。

  薛凌扯了扯嘴角,故意将平意慢慢放回袖子里,道:“公主如此盯着我做什么。”

  果然永乐公主看她把剑收回去了,稍稍送了一口气,不再装模作样,目光有些飘忽,道:“你是齐清猗什么人,厨房离这可不远,外头也有人。”

  薛凌扯了把椅子,堂而皇之的坐下来。她昨晚在这府里转了一晚上,还能不知道厨房在哪?坐好了之后,才看着齐清猗道:“外头有人,也救不得命,承蒙公主给我送过几株云霞娇,大姐姐说,此物贵重,要我亲自来道谢”。

  薛凌暗暗透露出自己已经知道齐清猗落胎的真相,想先吓一吓永乐公主。那日送上陈王府的几株桃花,确实是名品云霞娇,这会不知道还开没开。

  “你是齐清猗的妹妹”?永乐公主脱口而出道,又不可置信般的打量了薛凌几眼,确实好像是见过,但她真的认不出来。而且齐世言的女儿,应该跟齐清猗八九不离十才对,怎么能有本事夜闯驸马府。

  何况,她当晚既然敢毫无顾忌的告诉齐清猗真相,当然就不怕齐清猗说出去。魏塱谋害无忧公主一事,齐清猗胆敢透露半分,无益自寻死路,又怎会有个什么妹妹找上门来。

  薛凌道:“是,也不是。我来,是和公主你谈生意,关于无忧公主一事,你究竟知道些什么,从何得知,有何证据。”

  永乐公主没有立马作答,神色却开始倨傲起来,她一开始以为薛凌是为了齐清猗落胎一事而来,现在看薛凌并不太关注此事,反倒提起魏塱,就不再那么紧张了。且“生意”二字,那就是有求于自己。

  永乐公主道:“你是什么人,齐清猗跟你说了什么。”

  薛凌似乎早已料到永乐公主没这么爽快,并不意外,只是看了看门口,用眼神示意永乐公主,自己怀疑这里是否适合谈话。

  永乐公主也明白她的意思,道:“没人会进来”。自她落水后,性情大变,驸马以亲自照料为由,贴身事几乎不让丫鬟插手,不然,也不至于一盆水还要黄承宣亲自去端了。

  薛凌嗤笑了一下,蠢货总是如出一辙,没人进来,难保不会有人偷听。永乐公主自以为在外人面前演的极像,却在黄承宣面前原形毕露。不知道是黄承宣帮永乐公主瞒着的,还是帮魏塱盯着的。

  不过门离的也确实有些远,薛凌屏气细听了片刻,没什么响动。如果自己听不见外头人,只要不高声喊的话,外头也应该听不见里面。

  她没答话,永乐公主却按捺不住,追问道:“你到底是谁?”

  薛凌捏着手腕,把目光移向别处,缓缓道:“我姓薛,喊薛弋寒一声爹。”

  “薛弋寒”。永乐公主惊呼出声,又瞬间吓的捂住自己嘴。她本不该有这么大反应,但知道无忧之死的真相后,少不得多找了些关于薛宋两家的事儿。这会突然有个人冒出来说是喊薛弋寒一声爹,她怎能不吃惊。

  俩人静了片刻,永乐公主放下手,压低声音道:“你凭什么说你是,薛弋寒只有一个儿子”。她声音里带着点点颤抖,不敢相信倒在其次,更多的是害怕。秘密这种东西,能带来什么,她已经领教过了。

  眼前的人那会还说自己是齐清猗的妹妹,现在又说是薛弋寒的女儿。如果是真的,齐家,齐家收留了薛家女儿,薛家女儿又与陈王府有勾结。虽然陈王魏熠已经死了,但是,这群人在谋划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