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嗑南瓜子
苏凔将一堆碎片集拢,道:“也无旁事,阿牛哥怎这个时辰过来。”
苏凔自然是为着齐清霏的事,他回来之后又恨又恼。一会恨自己,一会恨齐世言,到最后连薛凌一起恨上。这些事,怎么就偏偏撞在一起了,但凡其中一件不相关,他也不会落到如此进退两难的地步。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既然已经对齐清霏水说了那个要求,怕是这会再找上门说不用了也无法再挽回。何况…。他又抱有那么一丝微弱希望。甚至骗自己,这本就是陈王妃该做的。
到底是齐世言参与了陷害宋家不是吗?难道齐家就不该有个人为这件事负责么。虽然齐世言瘫痪了,好歹仍能回家颐养天年,甚至于齐家其他人还都活的好好的。而宋家,宋家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满门抄斩。纵是三杯两盏,仍有酒意,亏得苏凔已经记不起来了,他刚刚伏在案头,想的是,为何当日齐世言不干脆被气死了算了?
假如他死了,没准清霏的顾忌就小一些,会帮着自己作证。
人心之贪婪,得寸,则想进尺。圣贤书,只能压制这些念头,却无法将它斩草除根。只要人稍微一放松,就免不了要生根发芽。苏凔一开始还因为自己是罪臣之后而在齐清霏面前惶惶不安,盼着她能不嫌弃。
可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从薛凌处知道齐世言所作所为之后,在齐清霏面前偶尔是有些高高在上的,为自己愿意原谅两家过往的高洁品性。仿若自己已经做到了圣人所为,要与他苏凔在一起,应该也是个圣人才对,所以,齐清霏应该去劝着陈王妃上朝作证。虽然此事有违人伦,但不失为大义。这也是为什么他再三纠结,还是开了口提。
李阿牛自是不知院里风月,见苏凔没醉,稍许放心。道:“那日走后,放心不下你,早该过来瞧瞧,只是这两日事多,耽搁了。”
“去亭子里说话吧!倒是还有几尾鲜鱼养着,此处再没别的什么吃食了”。苏凔挪着步子往里走。他晚间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空腹喝了些酒,心里头烧的慌。其实也不怎么关心李阿牛要不要吃啥。只是人来了总没道理赶出去。走了两步记起李阿牛高升了,自己在朝堂上还曾见他面圣,只是当时两人不好说话。这会倒是该恭喜一声。好在这宅子里刚巧有些鱼搁着。
李阿牛再也不是三天两头吃不饱饭的人,这会也是吃了才过来,只是看苏凔这般神情,没有多讲罢了。两人一路走到亭子处坐下来,还是语有凝滞。
李阿牛叹了叹气道:“可是因为前几日齐三小姐一事?是我那天问多了,你要不愿意讲也没什么。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呢。”
苏凔听他这么说,胸中悲愤愈盛。若前些日子,他还真当自己是见不得人。每个人都相信自己的阿爹,可信任总要有个由头,他对薛宋一案毫无证据,当年阿爹又远在千里,单凭那点相信也很难一口咬定宋家是冤枉的。夜深人静时,难免会怀疑自己没准真的是反贼余孽。可现在已经有了物证,又有人证证明当年无忧公主绝不是他爹所害。
凭什么,他宋沧还见不得人?
苏凔看着李阿牛道:“我不想再瞒着阿牛哥,可说之前要问一句。假如我是朝廷钦犯在逃,你会去皇帝面前告发我吗”?他并不盼着李阿牛说不会,他根本不关注李阿牛在想什么。
更多的,苏凔是在等李阿牛帮忙做个选择,如果李阿牛说不去告发,他就让此事再缓一缓。如果李阿牛要拿他入狱,也正合心意。他就以死明谏,让皇帝重新彻查。
李阿牛却没正面回答,眼神躲闪道:“你怎么能是朝廷钦犯呢”。他想起两人认识的时候,苏凔才十四不到,十多岁的孩子能犯什么事成为朝廷钦犯?这几年,两人又一直在一起,做过什么,自己也是知道的。可他却没斩钉截铁的说不会去,因为,那天下午、劫囚、齐三小姐、薛凌、宋沧。这些他自认为熟悉的人,似乎,有什么事情是他从来不熟悉的。
苏凔却没听出李阿牛语气里的躲闪,还以为他是不肯相信。干脆不再遮掩道:“我就是,当天下午不与你说,是怕拖累到阿牛哥。我就是宋沧。是当年造反之人宋柏的儿子,早该死了的,可当天你也听见了,我在被押往断头台的路上,让人给救了下来”。
他说的又悲又怒。按梁律,年十六以下的男子若非自身有什么重罪,大多是流放。可当年宋家满门抄斩,几个伯伯家的三岁稚童都没能例外,独他一人活了下来。死去的人想什么已经不知道了,可活着的人,竟千百次的想去死。
就比如现在,他恨不得自己早些死了算了,为何当年活下来的那个不是大哥宋汜呢。人生固然乐事不少,可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一点点的苦,你只要细细品尝,能把所有的甜都盖过去。
李阿牛将本来放在桌子上的剑捏到了手里,他在做巡城卒的时候就嫉恶如仇,何况现在已经是皇帝的人,若苏凔真是逃跑多年的要犯……自己上任就能立下大功一件。要知道朝廷钦犯是如今的状元爷啊,天天都能近皇帝身侧。
他赶忙把脑子里念头压了压,自己和苏凔三年情谊,啊凔从未做过恶事,自己要是这么做的话,未免太不是个东西。
可是………李阿牛的手指不能松开剑柄,尽管苏凔还在唠叨些什么,但李阿牛已经听不太清了。他知道苏凔基本手无缚鸡之力,这院子里又没旁人。
“现在你知道了吧,齐三小姐就是薛凌”。苏凔心如死灰的说了一句。
唯有这一句入耳,李阿牛瞬间清醒,将抬起三分的剑又按回腿上道:“你是说她,真的是薛将军的儿子”?明县太小了,李阿牛从未听过什么传闻轶事,就薛弋寒的名头还是这几天私底下问了问才知道是村里偶尔提起的镇北大将军。
“对,我也不知道为何她是个女儿身,正是她当年将我劫出来的,又让苏夫人送我到了明县,认识了阿牛哥你。我一心苦求功名,就是为了回京,为薛宋两家之事讨个公道。”
“难怪……难怪她这般厉害。”李阿牛将手上重剑按的牢实了些。
一说到薛凌,苏凔话也多了点。从当年二人如何逃跑,到薛凌如何成为齐家三小姐。苏凔发现这些事说出来,发泄了一番,人稍微好了些。他当是李阿牛信了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故而没有抓自己去领赏。人清醒过来,总是庆幸自己还活着的,不然怎会有寻死觅活一说,感激道:“今日实在失态。阿牛哥见笑了。”
李阿牛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早些休息。”
两人告辞之后,李阿牛走的飞快。再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刚刚根本就没听到苏凔说什么已经找到了证据,薛宋两家是冤枉的。若不是一句“齐三小姐”,没准两人这会已经走到衙门口了。
这几日迎来送往给人带来的冲击太大。从明县来京城时,看到那几条街,觉得此生能在这儿扎根已经是福气了,没想到上了金銮殿,他才知道万人之上是个什么样子。可惜啊,他李阿牛生在明县,没生在皇宫。这辈子当皇帝是没戏了,想想都要砍头。但像站在最前头那几位大人一样总可以吧,就如同前儿见到的那霍统领,居然就是当天和自己一起救下娘娘的那位。
好端端的,啊凔怎么就要提起齐三小姐呢?李阿牛拎着那柄重剑边走边想。
直回到住处,郭池还没睡。要放以往,正值月底,月例银子没下来,只能吃糠咽菜。这会他却是捧着一只肘子啃的满嘴流油。当时和李阿牛八拜之交,还说要看顾他呢,这才过多久,就轮上别人看顾自己。
好在两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郭池是真心实意为李阿牛高兴。义弟搬了家,一相邀,他就巴巴来了。虽然两人现在身份不同,但是阿牛愿意提携自己就随便提携提携。不愿意也没事,反正这辈子吃喝是不愁了。
他吃的正兴起,见李阿牛推门进来,举了举手上东西道:“阿牛你回了,我给你留了肘子”。这东西两人以前都是发了月银吃上那么一会。现在有钱了,也不敢糟蹋,他手里捧着一只,另一只还在碗里放灶台上好好扣着,免得李阿牛回来吃的时候落了灰。
李阿牛瞧了两眼,莫名就有点反胃。倒不是他嫌弃,而是这两日不知为何,好些人拉着自己一定要去共饮一杯。胡吃海喝之下,再看到如此油腻的东西,就生理性厌恶了。他道:“我在外头吃过了。”
郭池不觉有异,阿牛高升嘛,总是有狗腿子上赶着讨好。但他有点可惜,这两天实在有点热了,也不知道那只肘子放一晚上还能不能吃,自己吃完这只又吃不下了。
二人新买的住处其实并不大,只是比以前的地儿好了太多而已。晚间嫌热,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顾忌。索性睡在了院子里。郭池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十分满足,唠叨道:“咱真是发达了,我都觉得在做梦,你说我当天要是跟你一块轮值多好,没准现在也不用起早贪黑的去点卯了。”
他就是随口一说,李阿牛却一个翻身坐起来,不忘把剑抱在手里,道:“大哥觉得我们已经发达了吗。”
郭池仍未觉得李阿牛有什么异常,半闭着眼睛道:“发达了啊,你瞧瞧那肘子,咱现在想吃就吃,不是发达是什么。不过老弟发达是真发达,为兄发达是托了兄弟的福…。哈哈”。他自认为这句话说的文绉绉,很有那些贵人样,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李阿牛沉默了一阵,他真的发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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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九连环
石亓嘴里含着片草叶子,已经在水源处坐了好久。打水这等小事自然轮不到他来坐,不过是行马累了,看着一道河水蜿蜒,歇了下来。
自梁回来以后,他就少有在原来的封地呆着,而是随大哥一起回了父王帐子,开始学着处理族内琐事。适逢夏季,正是水草丰美的季节,各部落之间的冲突也就少,故而还没遇到过什么棘手的事情。为难之处在于,父王因为梁与羯通商一事,开始格外关注起这个被常年忽略的小儿子来,免不了逼着他多学些你来我往的东西,说是以后也好辅佐大哥。
成日里跟着几位老人屁股后头,少有空闲能像今日跑的远些。他其实并不喜欢参合太多胡人五族之间的恩恩怨怨,何况现在羯已经和梁通商了。他见着那些米粮源源不断的从安城一路到羯族王下帐子,草原上走动的汉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长久下去,双方互惠互利,羯族就不用打仗了,何苦再成日里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倒给自己找罪受。
呆了一会,石亓将嘴里叶子拔下来拿手上掂量,这是马儿最喜欢的那种长叶茅。这个时节,能长到人腿那么深。再过些时候风霜一起,就全部枯黄了。他以前知道普通羯人要提前抢了收着好给牛羊过冬,居然不知道这玩意在梁人那边能编出各种花来。可惜他当时就买了个蚂蚱,回来想研究着怎么编,拆开就再也编不回去了。想抽个空档儿再去梁看看,爹和大哥盯着自己跟盯贼似的,倒不如自己独居自在。他长出一口气,将草叶子扔进水里,等涟漪上进才牵着马慢慢回帐子里。
虽说羯王的帐子也是会搬动,但比普通人总要讲究些。且身边随从也多,每次一驻扎,方圆数里也跟城镇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就是脚下踩的,是草皮罢了。至居地外围,石亓松了手里缰绳,将马丢给外头守着的,径直往中心处自己帐子走。走近了却发现有个下属在门口等着,见了他立马迎过来道:“羯皇找你早些过去。”
每天都各种琐事,石亓不耐烦也无可奈何。门都没进,转身往王帐走。他道时,羯皇还有石恒等一干重要人等早就到了。胡人规矩没那么多,石亓穿过人群喝了一碗马奶站到角落里,反正他也插不上什么嘴,就是来凑个数,美其名曰听听族里老人都怎么干活儿。
众人看在眼里也没当个事儿,大王子生的早,当家立事的时间也就早,等小王子出生的时候,难免羯皇偏心点。反正大家伙儿也不指望他啥,废点就废点了。要不是通商一事,没准现在还在哪个草窝里抱着个女人打滚呢。
石恒却走过来一把把石亓拉倒众人中间道:“这事儿当初就是你起的,现在也给我好好听着。”
羯皇一直坐着没怎么说话,倒是底下人七嘴八舌。
“有什么好说的,我早说汉人奸诈。”
“不卖不卖,没有也不是活不下去。”
“就是羯人自在生活这么多年,死也是站着的,上次去了还要给人跪着行礼。”
“真要活不下去打一场就是了,凭啥马背上的跟那些矮子说话还要低声。”
石亓听了好大一会,才弄明白是通商的事儿出了问题。也不能说有问题,双方还是在正常往来,甚至两边的平民百姓都顾忌小了些。农耕的少肉食,放羊的少米粮,交换着是皆大欢喜的事儿。
但是石恒感觉双方之间大宗的来往在逐渐减少,虽来人说是梁国上下也缺,但他遣人去打探了一番,还是发现了不对。很多想要来羯的商人被梁朝官员扣下了。多送些钱,渐渐也就知道限市一事儿。这会正和众人商量要怎么应对。
石亓有些来气,这通商根本就没几个月,年初令下,但不知为何,足足过了两月之久才正式开始,还没到一年呢,梁人那边居然又搞出这破事。但他此时并未发言,等众人散尽了之后才对石恒道:“大哥,我们再去梁一趟就是了,问问那皇帝,他要通就通,不通就不通,搞这一出是什么意思?”
石恒远比自己弟弟成熟些,笑道:“是打算叫你收拾一下,不过,我们不去大梁,去鲜卑王城,拓跋铣邀了好几次。爹叫你跟我一道去看看。”
石亓去鲜卑办过一些事,惯来瞧不见鲜卑嘴脸,听说自己又要去,当下不乐意道:“怎么又要去,叫我做什么。当务之急不是解决梁人的事吗?”
羯皇坐在上头看两儿子吵闹,难免有些叹气,老来子啊,他是疼的多了些,又想着又大儿子撑着自己,实在是太放纵小儿子了,当下道:“不必多说,老实跟着你大哥,梁人那边的事不用管了。”
“爹”,石亓尚不服气。羯皇却不耐烦,摆了摆手让俩人赶紧走,他想一个人清净清净。
人啊,总有老的时候。在汉人眼里,四十五岁没准还如日中天。但在这草原上,要靠拳头来说话。他的拳头,已经不怎么硬了。虽说羯族里头,也不拘泥于谁来统领,但他总想给儿子多留点啥。不然,哪能跟鲜卑对着干,独自去梁求和。那件事办的出奇顺利,他还以为有个好开始,这才过了多久的事儿。
石恒拉着石亓,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拖出了帐子,道:“长点脑袋吧。”
石亓挣脱不了,踢了两脚道:“我又不继承王位,长脑袋有什么用,你要去鲜卑就去,我不去。”
石恒松了手,走在前头道:“跟我回自己帐子说话,由不得你,明儿就要起身了。”
石亓没有挪步,低着头道:“大哥!我都不想回爹这,还不如自己过的痛快”。他心里头气愤,语气也急。
石恒回过头来又推了他一把道:“你看不出来吗,梁人皇帝就是想吊着羯族胃口。但有点东西总比没有好。爹叫我们过去是看看拓跋铣想做什么。能不与鲜卑起冲突,就尽量先维持着。你是想又打起来不成。”
“那我过去也于事无补啊,咱就吃自己的饭,谁也不得罪,怎么会打起来。他拓跋铣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吧。”
石恒已经走出好几步远,道:“你快些给我跟上来吧,这地儿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他进到帐子,瞧石亓还没跟上来,也没出门再催。石恒比石亓大了好些,更容易想透其中缘由些。梁人是最近才下的限市令,而且据说是因为当朝的相国提出和鲜卑也要议和之后才制定的。这件事的背后没准是鲜卑在捣鬼。
几百年来,五部之间争斗不断,谁也不服谁。但是拓跋铣父亲上位以后,曾游说五部联合攻梁,说是要共分中原。石恒那时还太小,没有参与。不知道是拓跋铣父亲是真的能力出众,还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所有人都动了心。反正最后五部空前的团结,集数十万大军打算南下。
而梁国当时薛弋寒为将,亲自镇守平城。到最后,战火都没烧到梁境内。于胡而言,无疑是一场惨败。各部纷纷散了,回到自己的地头修生养息。
等事后回忆起来,这一仗,分明是鲜卑有意设计。其余四部人马在前,几乎死伤大半,而鲜卑人的军队由于处于最后,几乎没损伤一兵一卒。如此情况,鲜卑突然发难,其他四部自然毫无还手之力,拱手称臣,一持续,就是快十几年。中间也有少数宁死不服的,即被拓跋氏血腕镇压。
所以,梁胡十几年无战,固然有着薛弋寒的原因在,更多的还是拓跋氏想要先彻底一统草原,再行南下。
最先明白过来的,可能要属羯皇了。羯人与鲜卑差不多,都有个和汉人接壤的好处,受中原文化侵袭较深。在其他几部还在感叹是梁薛弋寒太过英勇的时候,羯族就察觉处事态不对,这么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唯鲜卑是尊,不敢有半点忤逆,想等羯族恢复一下元气。结果却发现,鲜卑根本就没有让其他部落存活的打算,而是处处制约,一步步蚕食鲸吞,想要独占整个草原。羯皇每日发愁却又无可奈何,直到小儿子提议要去梁求商,便孤注一掷。
所以当与梁国一出问题,他与石恒担心的反而不是通商,而是鲜卑那边是否已经知道羯族有了反心。如果这个时候打起来,羯族于鲜卑,基本是没什么胜算。
可石亓哪里知道这些过往,他一心想着梁人出尔反尔,就像………不是就像,分明就是那个杂种。磨磨蹭蹭进到帐子里,他还在做最后挣扎道:“大哥,我真的不想去。不就是通商吗,为什么不去梁,反而要往鲜卑?”
石恒叹了叹气,拍拍旁边褥子道:“坐。”
石亓依言走过去坐下来,大哥最是宠着自己,多哄两句没准就不用去了,要说他最不喜欢的人是谁,除了那个杂种,头一个就是拓跋铣。
石恒道:“你怎么就不能管管事,梁通不通商,不就是鲜卑在看着么,我们不去走一趟,难道还能把刀架梁人皇帝的脑袋上逼他不成。”
石亓又摸着屁股跳起来道:“我就不信鲜卑还管道梁人那儿去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三年前打完仗他们彻底闹翻了。”
“你上蹿下跳的做什么。”石恒看着石亓,没好气道:“总之这事儿和鲜卑脱不了关系,我们的人已经打探过了,不如去当面问问拓跋铣,他想怎么样,心里也好有个底。”
“我不去。”
“由不得你,你自己不去自然有人押着”。石恒懒得再看石亓,转身去收拾东西。他已经和爹说好了明日就启程。这里离拓跋铣的王都也还有差不多两天的路程。人总是要长大,爹老了,以后就是石亓帮着做事,这么毛躁实在是很难当大任,偏又赶在羯族这个风雨之秋。
有些时候,他是与爹商量过的,中原人能以一国统之,五部没准也真的能合在一起,可羯皇反问了一句:“中原都是汉人,可你出去看看再说,鲜卑和羯族,和羌氏,真的半点分别也没有吗。”不等他答话,羯皇又继续道:“你可见,咱羯族的马能跑到哪?现如今,只能跑到哪?”
是了,他小时候,马是能跑两三日的,如今,稍不注意,就跑到鲜卑的地头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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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九连环
老李头几人起了好大个早,他筹备了这数日的药铺就要开张了。绿栀捏着个燃着的火折子,站爆竹旁,开心的喊道:“我点啦。”
老李头觉得自己弯了好些年的腰身这会都直起来了,连连点头道:“快些点吧。”
赵姨夫妇两人也喜滋滋的站在一旁捂住了耳朵,绿栀小心翼翼将那点火星凑上去,“霹雳啪啦”的声音转而就响彻了这条街。“开张啦!”她退到一旁大喊。
药铺开张三日义诊,药材也免费。这消息一早就散了出去,早早就有些穷苦百姓在门口等着了,听她这一声喊,一窝蜂涌了进去。新招的学徒叫石头,这会跟在老李头身后,焦急的喊“大家慢慢来,慢慢来。”
等爆竹燃尽,绿栀抬头笑吟吟的看着门上对联,她在齐府是学过一些字的,可惜分不清里头讲究。不过爹说,又不是读书人,就图个喜庆,捡着李伯伯说的两句话,花了五文钱请人写了来,亲自贴了上去。
长恨身无济世手,但求胸存悬壶心。正中间是块像模像样的牌匾“存善堂”。李伯伯说,既是指心存善念,又是指希望世人善意存于之处。反正她怎么看怎么欢喜。可惜小姐好些天没回来了,不然还能赶上今日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