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蝗蝗啊
很快就到了下次见面的日子,宋丘自然应下戚缓缓定下了时日,他还道:“姑娘知道的吧,我阿娘现独居一院,她在那院里种了不少的东西来打发时间。昨日我去看她,她说再过两三日,院中的香梨就要熟了,她让我给你,给戚老爷戚夫人带一些过来。”
说完怕戚缓缓觉得香梨有什么稀罕的,马上补充道:“是我阿娘自己研究的新品种,去年就种过一波,我尝了确实与外面卖的梨子不一样,还是值得一品的。”
戚缓缓领情地道:“香梨啊,我最爱吃了。那就麻烦宋夫人了。”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想的是,下次就是她的坦白日,那香梨不会成为二人之间最后过手的东西吧。
二人每次分开,都是宋丘看着戚缓缓离开,这次戚缓缓没有抬脚就走,她道:“做不到等公子,今日就让我送送公子吧。”
不像坚持每次必早到,这个提议宋丘欣然同意:“好。”
他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身后,然后道:“那,我就先行一步。”
戚缓缓点头:“嗯,去吧去吧。”
戚缓缓目送着宋丘的背影,更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的高大挺拔,看不到一点儿书生的弱气。
宋丘这时回了头,戚缓缓马上露出笑容,冲他挥了挥手。宋丘看着她笑过后,扭身回去继续前行。
戚缓缓在心里打赌,若是他在拐弯前再回一次头,就代表他会接受她、包容她,他们的亲事能成。
虽是自己在瞎想,但眼见宋丘马上就要右拐消失在这条街道上,戚缓缓紧张了起来。
眼见宋丘在最后时刻停了下来,他又一次回头了。戚缓缓这次脸上的笑意更真情实感了些,挥手时脚跟离地,脚尖垫了起来,彰显着她的快乐,哪怕这快乐一点实质都没有,全是她虚想出来的。
回到戚府的戚缓缓,矛盾地过着日子。一时希望时间快点过去,郑宫仪与肖宫仪可以早日离开,另一时想到宫仪官离开的日子就是她扒皮露真面的时候,就又不希望日子过得那么快了。
不管戚缓缓如何纠结,这一天终归是来了。
两位宫仪官与戚家人心情是一样的,可算是结束了。依着这样的现实,送归宫仪官的过程,气氛都是不错的。
戚家人恭恭敬敬把人送,对方也对戚缓缓大加赞许,祥和热闹地忙了一阵,终于人走了,戚府清静了下来。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两位宫仪官没有理由偷偷摸摸地走,于太后、于宫中的脸面也不允许。所以,送别时戚府门前一直有驻足观看的人。
如果说李宫仪肖宫仪来时还有人摸不清情况,经过了换宫仪,以及送别这两出,整个崔吉镇的人该是都弄明白了戚家近些日子发生了什么。特别迟钝的,从别人嚼的舌根里也能了解到。
当天下午,戚缓缓来到约定地点。一如往常,宋丘在等着她。
戚缓缓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他一如平常,早上戚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该也听说了吧。
但他,一如平常。
“我有话与你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二人刚一见面,戚缓缓就开口了。
宋丘微低了头,再抬起时,莫名郑重:“好,你说。”
他的小厮、她的丫环都离得远远的,只他二人站在无人能打扰到的地方。
这场自白于戚缓缓来说十分艰难,但她还是说完了,期间宋丘没有打断她,他就安静地听着,面色不变。
诚然,他平静的面色给了戚缓缓一直说下去的勇气,但同时无从从他脸上辨别出情绪,也增加了戚缓缓的忐忑。
终于说完了,戚缓缓低下了头。可又一想,这样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了,她还是想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变化。复又抬头去看他,明明是白天,一双星瞳笑眼直直地入来。
他道:“我忍得好辛苦,当你说到你与……他,我心里已狂波汹涌,但怕你误会,我只能忍住不让你看出我的情绪。我愤怒、我怜惜,最后都归为了心疼。你把这些憋在心里很久了吧,”
宋丘这样说着,果然不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戚缓缓从他脸上能明显感觉到他所说的那些情绪,尤其是心疼。
宋丘向前一步,离戚缓缓更近一些,看着她的眼睛道:“别怕,宫仪官没那么快到京都,我们来得及。”
这是明白了宫仪官来戚家的目的,也应下了戚缓缓、戚家想出的对策。
他又说:“你想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没有的话,可以去吃饭了吗,我饿了。”
戚缓缓设定过很多可能,但没一种与此刻的结果吻合。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但心里是清楚的,宋丘是在告诉她,他不在乎,不在乎她的过去。
戚缓缓摸了摸自己的心,第一次,她为除倪庚以外的男人波动着。
他们的约会与往常大差不差,但又与以往有了点儿不一样。分开的时候,宋丘再次安了她的心:“回家后,我就会与家母言之此事,请告诉戚老爷与夫人,不日,我宋家就会登门拜访。”
看到她唇动,他接着说:“我算着日子了,咱们就不要讲究那些繁文缛节,一切从快从速。”
真是要把她想说的话都说了,戚缓缓就是想提醒他,崔吉镇与京都一个来回不过十一二天,若是在此之前不能把亲事定下来,他们现在所说都将失去意义。
可这话真让她说出来,好像她在催婚一样,逼着人家来娶她。但宋丘替她说了,可谓体贴入微。
一日后,戚家门房报,宋家夫人拜访。
宋夫人来了的消息传得很快,她被迎入前廊,走过前园中园来到主屋,人才刚坐下,秀好居就得了消息。
戚缓缓长到这么大,除却追倪庚那段时日,还从没这样紧张到失态过。她在屋中坐不住,走来走去。
扬青与呈黛更多的是兴奋,展红端着茶盘一进来感受到的就是与以往不一样的气氛。还未等她问,扬青拉着她的胳膊道:“你最是机灵,不要忙这些了,赶紧去正院看看,打听一下宋夫人都说了什么。”
展红:“宋夫人?”
扬青:“嗯,宋大儒家那位宋夫人,宋公子的亲娘,咱们姑娘未来的婆母。”
戚缓缓拦她:“还没准呢,你怎么知道宋夫人是来提亲的,万一宋公子说了,她不允呢。”
宋家提亲?!展红听不到扬青又说了什么,她手中的茶盘差点没拿住。
第22章
展红在去主院的路上,心里盘算了一番。
且不说姑娘嫁去宋家,陪嫁没有她的份,秀好居里没了主子,她给谁端茶上点,年纪轻轻地只能在这里看院子了,就算让她跟过去,那也只是宋家啊,怎么跟京都的王府相比。
而且,这些都可以往后放放,展红现在心中升起一股恐惧,王爷用她是让他看着人的,她这算是严重失职了吧。原来姑娘这些日子以来的频繁外出是与宋公子在一起的。
都怪她自己,早该打听清楚的,就算呈黛不爱说话,扬青哄一哄还是能套出一些东西的。
展红就这样一边自责着一边朝主院奔去。
主院的小喜看到她,就知道是秀好居派她过来的,不用展红说话,小喜冲她招招手,压低声音道:“大喜在里面伺候呢,临进去时就猜到你们那边的人会过来。”
展红冲她笑笑,小喜拉着她,直接把她安排在了一个很好的偷听位。
堂厅内,好茶已上,寒暄已过,宋夫人已喝了一盏,客气夸奖了一番后,她道:“戚公、夫人,我就开门见山了,小儿属意二位的大姑娘,一心求娶。”
戚老爷与戚夫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戚老爷沉不住气地马上道:“令郎我是见过几面的,一表人才饱读诗书,难得的是不好权不贪势,潜下心来一门做学问,乃其父之风。”
戚夫人在心里白了戚老爷一眼,就他急,难道她不急吗,但人家才说了一句,正事还没说到呢,急什么急啊。
宋夫人:“戚公谬赞了。我听戚公这意思对我丘儿还算满意,那我就向二位递上贴子,亲予提亲。”
说着宋夫人从袖中抽出了红贴,一般像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要找大媒来传话的,亲予提亲确实少见。
大喜欲去接贴,刚要动,就见戚夫人起身,亲自接了过来。宋夫人亲予提亲,自然是明白了两位刚走的宫仪官对这门亲事意味着什么,所以,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连中间的媒人都省了。
如此的诚意,戚夫人自当双手接贴。
红贴接了,就代表着此事成了,双方父母皆认可小儿小女的亲事。
“不过,有一事我要与二位相商。”宋夫人又开口。
“您请说。”戚夫人道。
宋夫人:“丘儿说,他想在十日内完婚,我是不同意的。“
戚夫人:“夫人既然肯亲予提亲,想来是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的,十日按正常来说是赶了些,但,”
宋夫人打断她:“我自是知道原因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想着把婚事定在两个月后。”
“我只要两个月的时间,若是在这个时间内,京都那边没有任何动静,我们两家把亲结了,万一事后追究下来,也不算咱们耍诈。若是两个月内,那边来了旨意,我一个老婆子倒没什么,可我宋家只此一个独苗,上对宋家宗祖,下怜我这个母亲的爱子之心,还请二位替我、替我宋家着想一二。”
这一番话,坦诚至极,算是把事情放在了明面上来说。戚老爷戚夫人有些汗颜,虽戚夫人一直属意宋丘,早就看上了这个后生,但现实就是,的确在拿人家来避自家的祸。
所以,怎能不答应。
戚老爷戚夫人皆表示:“惭愧惭愧,就按您说的办,我们没有异议。”
宋夫人:“那好,定下了日期,我们就好忙起来了。不知,今日能否见上大姑娘一面?”
戚夫人这才想起来,宋夫人得有十年没有参与过崔吉镇的任何活动了,她确实是没见过娇娇。
戚夫人对身边大喜道:“你去,让人去叫姑娘过来。”
大喜出来,看到展红,正好说与她听:“都听到了吧,赶快去叫了姑娘来,别忘说清楚了,是过来见宋夫人的。”
展红满腹心事地回秀好居,想来想去都觉得还好,现在只是定亲,正式成婚要在两个月后,时间足够她去汇报时王,一切都来得及。
戚缓缓盈盈步入主院厅堂,宋夫人不错眼珠地看着她。很早就听说过这位戚家大姑娘,传言果然不假,真乃绝色。
丘儿与她说心悦这姑娘时,她就觉得这孩子是看上人家的貌了吧。但美人哪是那么好入家的,你看上了,别人也会看上,像戚家这位不就是招惹了假扮沈公子的时王爷了。
所以,当时她就与儿子提出了这一点,并不太赞同这门亲事。但丘儿说,他并不只是觉得对方貌美,他是从很早以前就把戚姑娘放在了心里。
难得儿子坦开心胸,与她谈起了以前的事。
原来,早在他们小时男女混上学堂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有了交集。那时宋丘的父亲还在,是学堂里的掌执教正,为人严厉严肃,很多学生都对他又惧又恨。
而这股恨意不敢冲教正发,多数时候就发泄在了教正的儿子,宋丘身上。宋大儒对别人孩子严厉,对自己的孩子就算得上严苛了。
因此,宋丘无从告状,只得默默忍受一些或明着或暗里的欺负。那段日子于小小的他来说是灰暗的。
某一日灰暗被打破,宋丘的头顶也照见了阳光,皆因学堂里新来的一个女学生。
她比宋丘都小,就是个小女孩,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先是碰到有人拌他,害他摔了个狗啃泥,她二话没说就把对方揭露了,对方不服与她呛声,没想到她小小个子竟是不惧,被骂急了,去踩对方拌人的脚。
对方推她,她没倒,专心致志地继续踩脚,她的力气竟是比男孩还大。
对方被踩得快哭鼻子了,有老师来了,只见她往地上一坐,先行一步哭了出来。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拌人的男孩得到了责罚,但宋丘也未能脱身。
他的父亲宋大儒回家后,对他也是一番责罚,原因是若不是他先身不正,行不端,别人怎会对他行此龌龊之举。
宋丘自是知道面对这种事情,父亲一定会这样处理,所以他才把所有的委屈一个人咽了下来。但这一次的责罚,他不难过不害怕,他只是有些愧疚,事发时他傻住了,没有在那男孩推女孩时出手帮忙。
再后来,欺负他的人不再明着来了,他们改为丢他的笔,弄脏他的纸等阴暗手段 。
那女孩依然发现了,别人怎么弄他的,她就怎么去弄别人的。
由于上次见识了她的力量与高超的表演,这次没人敢与她硬碰硬。反倒是在帮了他一次后,她对他道:“你怎么不生气的,你在怕什么,别人欺负了你,你要勇于还击。不主动欺负人,好脾气是对的,但若是被人欺了软,那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是今日学堂里刚教的,就被她用上了。
但也是从那天起,宋丘面对别人的挑衅,不再默默地忍受,后果就是常常被父亲罚责。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那个小女孩就离开了学堂,宋丘只记住了她的名字,她叫戚缓缓,是戚氏瓷行的大小姐。
“夫人,晚辈给您请安。”戚缓缓行礼的声音拉回了宋夫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