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第53章

作者:苏幕幕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龙舟往前边去,人群也不由得往前边移,移了几步,发现到后面时,水叔那一队开始落后了,倒是陆璘看中的那一队体力最好,仍不减速度,慢慢领了先。

  施菀脸上的笑消失了,一瞬不瞬看着湖面,陆璘此时笑道:“后生可畏啊!”

  鼓声敲得越发激烈,龙舟快到终点了,施菀又往前走几步,正好看到陆璘押中的龙舟第一个冲到终点。

  围观的人一阵喝彩,施菀叹了口气,回道:“愿赌服输。”说着去身上拿钱袋。

  陆璘却拦了拦她胳膊,从自己身上拿出一吊钱来:“我来给吧。”

  施菀坚持自己拿:“说好了的,只是三十文,我有。”

  “我在京城,一顿早点也不只三十文。”陆璘说。

  他如此炫富,施菀想想确实如此,也就不和他争了,收回了钱袋。

  陆璘去老村长那里,拿出六十文来交给他。

  那一支赢了的龙舟队里一人能拿四文钱,都是十几二十多的年轻人,高兴得合不拢嘴,旁边人看着那么多钱,多少有些羡慕。

  陆璘说道:“明年你们若收成好,再办龙舟赛,我再来看,给赢的添彩头。”

  这一说,大家又高兴了,纷纷赌咒发誓明年一定拿第一。

  赛完龙舟,已是中午,村里的酒宴准备好了,划手们连同其他人要吃了酒席,再准备下午和别村的比赛。

  陆璘被请到上座,那一桌有老村长、各家房头辈分高的当家人等等,村里能干的妇人都在厨房帮忙,施菀被安排在一桌年轻媳妇里面,她却没和她们一起坐,跑去和阿英许珍娘一桌。

  她也看了出来,村里也是有高低之分的,会去杨柳店的人,都是本来家里就穷的,在村里也没多少地位,又因为去了杨柳店,就更加没地位了,而这一桌,多半都是她在杨柳店认识的女人。

  这一桌女人,因为她来,既意外,又感激。

  她是县城里的大夫,身份上是让她们仰视的,更何况,她还和陆璘这个知县一起过来,算是贵客,这样的贵客,却愿意和她们坐一桌。

  施菀看出她们的感激和局促来,在举起第一杯酒时朝她们道:“县太爷说你们是比男人还坚韧的人,会越来越好的。”

  阿英问:“坚韧是什么意思?”

  施菀想了想,说:“就是遇到再难熬的事都能熬,眼看着活不下去了,也还是能咬咬牙,活下去。”

  阿英眼里有些微湿,却笑了起来:“这个词听着真苦,但我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词,真好。”她仰头将酒喝下。陈家村没什么钱,这次大办龙舟赛每家凑了点,一桌能有一两个荤,其他都是地里种的菜,倒是新鲜,掌厨的手艺也好,味道不错,施菀与一桌女人吃吃聊聊,倒十分开心。

  而陆璘那一桌,显然就是喝酒,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在那一桌,施菀远远看着,见陆璘与一口乡音的庄稼汉说话喝酒,只觉得他与之前相比也变了许多。

  后来女人的桌子都吃完了,男人桌子上还在喝酒聊天。

  施菀要下桌时,听阿英说:“施大夫,你之前是施家村的吗?等一下施家村的划手也会来呢!”

  施菀一愣:“施家村?”

  “是啊,我刚看见那边田梗上有一群人往这边过来,就想起这事了,说不定他们要早点来先练一练。”

  施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看到一群人从施家村方向往这边来。

  她离开酒桌,又往前走几步去看,男男女女都有,其中两人看着还特别像她三叔三婶。

  再走近一些,像三叔的那人将一个小男孩顶上肩头,那小男孩扎着个小辫,分明就是三叔家的孙子!

  施菀吓了一跳,回头看向还在酒桌上的陆璘。

  当初去京城,是三婶送她去的,三婶是去过陆府、见过陆璘的,虽然过了七年,但三婶再见到陆璘一定能第一眼认出来!

  然后呢?三婶一定会当场指出来,并指责陆璘,随后陈家村的人都知道了,然后施家村的人也知道了,再然后也会传到县城去。

  很快她就决定决不能让三婶看到陆璘。

  但如果现在离开陈家村,要去渡口也是走村头那条路,正好和三婶他们撞上,除非去别的地方。

  此时陆璘那一桌正好也下席了,陆璘正和老村长说话,施菀立刻跑上前去,拉了他道:“陆璘——”

  急切间,她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却也顾不得这么多,很快道:“你想去云归山吗?要不然,我们下午不看赛龙舟了,去看看云归山?”

  陆璘一阵讶异:“我们吗?”

  施菀点头:“是,我想起陈家村后面就有条路去云归山,就突然……想去看看,正好……可以带大人过去。”

  陆璘一笑,点点头:“好。”

  他如今倒是很好说话,施菀放下心来。

第53章

  陆璘告别了老村长,与施菀一同绕到陈家村后面的小路,往云归山而去。

  两岸稻苗茫茫一片绿,随风起伏;不时经过一片荷塘,惊起一只白鹭,那白鹭扑腾着翅膀从水中飞起来,直去天边;又路过一片野花,一群黄色或白色的蝴蝶在上面飞舞。

  没多久就到山脚下,施菀在地上捡了两根树枝,将一只递给陆璘:“这山有点高,有的地方还陡,可以拿树枝撑着一些,而且路上说不定会碰到蛇。”

  “那我走前面。”陆璘接过树枝,走在了前面。

  施菀在后面道:“我小时候常上山,大人还是在我后面吧。”

  陆璘却已经往前走:“你不要觉得我考了个榜眼就觉得我是文弱书生,我骑射也很厉害的,你应该见过?”

  施菀没回话,只淡淡笑了笑。

  他骑射的确不错,她也的确见过,那些记忆埋藏多时,今日突然又被挖起来。

  陆璘朝她伸手:“要不然,把你手上的篮子也给我?”

  施菀连忙摇头:“不,大人已经帮我拿医箱了,这个我能自己拿。”

  陆璘看了她一会儿,回头继续往前走。

  山路的确不算平缓,走了一会儿,就不时有略为陡峭的地方,施菀爬了一会儿,竟渐渐有些体力不支。

  男子终究是男子,陆璘替她背着医箱,倒还一点儿也看不出费力。

  后来走到一段陡坡,她将花篮挂在了胳膊上,一手扶了一旁的树,爬了一下却没爬上去,想另一只手也扶着什么,却没找到东西。

  这时陆璘在上面朝她伸出手来:“我拉你。”

  施菀犹豫一会儿,用极短的时间来思考要不要拒绝。

  但他们已经单独来登山了,陆璘显然是心思坦荡只为拉她,她如果计较太多,倒显得小气,徒增尴尬。

  于是片刻过后,她将手放在了陆璘掌中。

  陆璘拉住她,轻而易举将她拽了上去。

  她急忙将手收回来。

  “前面有块石头,要不然,我们去歇息一下?”陆璘说。声音和缓而轻柔,像山间的清泉。

  施菀的确是累了,再爬下去也要跟不上,便点点头,同意了,两人一起去前面休息。

  那一块石头并不算大,平坦的地方正好能坐两个人,施菀小心坐在边沿,刚好不至与他挨到。

  山上林木葱郁,遮天蔽日,端午时节已有些热,在这山间,却比外面凉快了许多,周围不见人影,只有鸟鸣,是十分清雅惬意的时候。

  陆璘微微转过头去看她,见她静静坐着,将花篮搁在脚边,拿了一只浓香的栀子,随意在手上把玩。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紫的半臂襦裙,在这郁郁葱葱的山林里,更显得娴静柔婉,若他从山下爬上来看到坐在石头上的她,一定觉得这是林间的仙子。

  但他是与她一同上来,又一同坐在这里。

  这一刻,心里好似开春的湖水,被杨柳风推开层层的波浪。恨不得此时此刻,永远停留。

  “走吧,我可以继续往上爬了。”施菀说。

  陆璘怎样都由她,起身道:“那走吧。”

  于是两人再次往上爬。

  再走一段,听到了潺潺的泉水声。

  地上的路有些湿润起来,转过一道弯,就看见一道细流从山壁石缝里流下来,汇聚到一块凹陷处,再流往山下。

  两人到这里捧了些水喝,随后施菀叫他等等,将竹篮里的栀子花倒出来,在旁边地上捧了些松针放进去,再将松针用水浇透,然后小心将栀子花一朵一朵摆上去。

  栀子花离树这些时间,已渐渐没有最初的鲜活,用湿松针这样埋着,能保存得更久一些。

  其实如果她直接拿了花回县城,泡上水,倒可以在家里放两日,但带着这些花爬山却有些不值当,陆璘见她如此认真,问她:“你很喜欢栀子花?”

  施菀回答:“还好,谈不上很喜欢或是不喜欢。”

  她明白陆璘的意思,解释道:“是珍娘一番心意,我不想眼睁睁看着它们几个时辰就蔫了。”

  陆璘在这一刻,看到了自己骨子里的自负与傲慢。至少在刚刚,他以为她是因为很喜欢栀子花才这样,并没想过这是许珍娘送给她的。

  她与她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不是一时的同情,而是真的怜悯与尊重,并不嫌弃。

  “和她们一起,你不怕……影响你名声么?”他问。

  施菀将花摆好,又洒了些水在上面,提起篮子轻笑道:“我的名声也没有很好。”

  在往上行的路上,陆璘一直在想她的话。

  她嫁过人,又抛头露面行医,所以在某些人眼里的确不算好名声的人,比如丰子奕的母亲。

  县城人偶尔提起她与丰子奕,都会流露出几分惋惜来,大概是觉得一桩好姻缘就在她身上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还是她已然成为城中名医的情况下,在最初呢?

  一个和离的单身女子行医,该有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

  她不该被丰家人嫌弃,不该让人挑挑拣拣,他们不配。

  她嫁人嫁的是他,以女子之身行医是他倾慕的地方,他也有自信能作主自己的姻缘,所以单与丰子奕来比较,显然他是更合适的那一个。

  到山顶时,太阳已经有些偏西。

  两人先去了道观,道观不算小,但格外冷清,只有一个老道在里面,再到离道观不远处,就见到之前看到的亭子。

  亭子旁边有道瀑布,不大,但也是飞流直下,秀美翩跹,如白练般飘然落下。

  陆璘抬眼,就看见亭子上面写着“拾玉亭”三个字。

  正准备问施菀知不知道这亭子是什么人所建,就看见亭子旁边的石壁上写着字,他便走过去看起来。

  上面所书,就是这拾玉亭的来历。

  八十多年前,中原大地还在战乱中,任河东路的一名御武校尉周毅因城门失守,与妻子一路南逃至云梦泽一带,却走散了,多年都不知对方音信。

  后来天下一统,他能回家乡了,却依然逗留云梦泽,只盼能在此处寻到妻子下落,时隔八年,他几乎已经放弃,只是偶然间到这云归山游览,竟捡到一枚玉佩,正是他妻子的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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