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第64章

作者:苏幕幕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许久他才道:“你这两天就回京去吧,这儿没什么好玩的,我也有许多事要做,没空陪你游山玩水。”

  陆跃回道:“回去就回去,我还没兴致在这儿玩呢!”

  今天的事让他丧气,也没了精力,说完看向他:“那父亲那里你给他回信,母亲那里你怎么说?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个姑娘?你让我回去怎么交差?”

  陆璘只看着天边不说话,陆跃想了想,突然问:“该不会……你说的就是二嫂吧?你这样为她,除了是你喜欢她,我想不出别的原因来。”

  “不管我说的是谁,我都不会同意母亲为我订亲,你只须带我的话回去:就算她为我订了亲我也不会娶。信我也会给你。”陆璘说完,进了屋中。

  三天后,师爷李由和陆璘交待完公事,看着四下无人,便凑近他道:“大人,听说……你和馨济堂的施大夫以前是夫妻?”

  陆璘从卷册中抬起头来,问他:“此事你在何处听说?”

  李由赶忙笑了笑,一副随意的样子,避重就轻道:“就是无意中听人说起而已,觉得匪夷所思,所以来问问。”

  “怎样无意?听谁说起?”陆璘问他。

  见李由一时不回话,陆璘又道:“这事是真的,但我不想这事传出去,所以我只是想看看城里有多少人知道。”

  李由放下心来,回答:“我有个多年前的同窗路过安陆,我请他到吉庆楼喝酒,听那里的姑娘说的。”

  陆璘这时明白,消息大约是从陆跃那天带的那两个姑娘嘴里说出去的。

  不只她们,施家村的村民也会传。李由向来算是消息灵通的人,所以是第一批知道,下一批便是县城里的普通人了。

  前不久还发生了张家的事,这两桩事加在一起,都会让施菀站到风口浪尖。

  只要是与男女之事有关,不管那女子有没有错,最后都会有错,而对男子来说,不过是一件艳谈而已。

  他不能让这件事成为城中百姓的饭后谈资,施菀就该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该被人谈起的是她的医德医术,而不是和这个男人那个男人的名字混在一起,被人在男女之事上评头论足。

  陆璘沉默许久,突然道:“明天,贴出告示,将徐仕与黄正鸿、黄正甫审查结果公之于众,需归还的田亩也附上,以及,连续三天,游街示众。”

  李由意外,问他:“游街示众吗?但按律法,死刑犯行刑之时才游街示众,他们三人就徐仕是死罪,那也得送到朝廷,由朝廷复审后再到秋后处决,现在游街,只怕不合规矩,会受弹劾。”

  “以儆效尤而已,就算受弹劾,也不过是受训或罚俸,算不得大事。”陆璘说。

  李由忍不住再确定一遍:“真要这样?其实游街示众只是热闹而已,对大人政绩着实没好处,还得担风险,大人要不要再……”

  “我知道,就这样。明日就将他们三人游街的告示张贴出去,同时让衙役大街小巷锣鼓告知,再过三天,待城中都知道这消息了便开始游街,也是连游三天。”

  陆璘说得果决,李由只好应下,不再劝,叹声道:“那这几天可算热闹了,贴告示,游街,还有后面的抄家,还田,我看过年也就这样了。”

  陆璘回道:“是要热闹,游街也是,交待下去,办得越热闹越好。”

  李由本不明白陆璘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但“热闹”二字,突然让李由有了灵感。

  发生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热闹,红红火火演上半个月,那谁还有空去谈施大夫和陆大人的那点事?

  等游街结束,这消息早成了旧消息了,大家伙儿也懒得去议论了。

  所以这便是大人的用意吧?但是……他又不是本地人,还是个当官的,就这么怕被人议论?

  有陆璘亲自下的令,李由督办,第二天告示果真贴了出去。

  徐仕身上有人命案,还有无数桩强占民田的罪状,被县衙判了死罪,徐家被判抄家;黄正鸿与黄正甫在杨柳店官商勾结,欺压百姓,被判徒刑和流放,同时两家须罚没巨款。

  三人于三日后游街示众。

  告示贴得满城都是,十多名衙役分着小队敲锣打鼓,与当初让村民去告案一样,走街串巷的喊话,果然全城沸沸洋洋,都等着看游街示众。

  馨济堂内,因为暑热而上药铺的人多了起来。

  有的是吃坏了肚子,有的是中暑,还有的是风热病。施菀看病到下午,一名施家村婶娘带着儿媳妇进来。

  因为是认识的,施菀主动唤了人,问过病情,给那年轻媳妇把脉。

  这时那婶娘凑近她问:“菀丫头,那新来的知县,真是你……”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敲锣打鼓声,婶娘立刻转头去看,看敲锣的人还没到,就走出药铺大门去张望,便见到一队衙差举着幡子,敲着锣打着鼓,从街头过来。

  她不认识那幡子上面的字,张起耳朵听了一下,听到衙差喊着什么“游街示众”,便回头道:“这是什么,他们说什么呢,谁游街示众?”

  药铺内伙计自然早知道了消息,很快回道:“不就前不久抓起来的那徐老爷,还有县城杨柳店的两兄弟,判了,过两天游街示众呢,您要喜欢热闹,过两天赶早来看。”

  “判了?死罪啊?那不是还能看杀头?”婶娘兴奋道。

  伙计摇头:“不杀头,就游街,那徐老爷好像是杀头的罪,但听说这种罪都要交到京城皇帝手上给审批,再杀头,杀头也是秋后杀,不是现在,现在就游行。”

  “嘿,现在还兴这个,不杀头就游行,我看就游得对,这种杀千刀的坏人,是该让大家都看看!”婶娘恨声道。

  这边婶娘家的儿媳妇看完了病,也跑大门口去看了,与婆婆说着徐家的案子和游街的事,说自己娘家有亲戚就真的还了田。

  施菀看着她们围在门口的身影,松了一口气。

  经上次坟上那么一闹,几乎整个村就传遍了,知道她当初嫁的就是新来知县,也从陆跃的只言片语中开始议论她在京城怎么了。

  眼看消息就要从施家村传到京城来,县衙却出了告示,让审了数月的徐家案落下帷幕,还游街。

  她那点流言飞语,便被这消息冲散了,没什么人议论。

  她不知道这事是陆璘有意为之还是碰巧,但陆家人向来在意名声,兴许是为了官声。但不管是为什么,也不是她该去猜想的。

  趁着那婶娘婆媳俩在讨论游街的事,她起身去了后院,正好避开她们。

第65章

  徐仕三人的游街示众,让县城热闹了好多天,不知是哪里以讹传讹,说三人游街后要砍头,还惹得乡邻都赶去菜市场看,守了几天,见确实没有砍头,才慢慢相信是谣言。

  这场热闹持续了半个月才落下帷幕,县城又重新回归平静。

  这一日,天正热时,一名妇人着急抱着个幼童到了药铺,才进门就喊道:“大夫,快看看我家孩子,她指甲全破了!”

  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药铺内打盹的人都惊醒了。

  施菀坐在里间,正写着手上的行医手扎,听见声音不由抬起头来,就见前面的周继正替那孩子看着。

  孩子是个两岁的小女孩,长得白白净净,一边哭着,一边由抱着她的妇人拿着手给大夫看,急道:“她自己在玩,摔了一跤,不知怎么就把两只手指甲都摔破了,我看了,就一点点还粘着肉,这还是个女娃,没了指甲可怎么办……”

  周继看了看那女娃的指甲,叹声道:“伤得太严重,将她放这边床上来,我替她将指甲拔了上药。”

  妇人连忙抱着孩子去一旁的小床上,才放上去,后面又追来一个男人,问妇人:“大夫怎么说?”

  妇人几乎哭了起来,回道:“得先把指甲拔了上药,孩子得有多疼,就怪你,把那凳子放路中间,让她摔倒了……”

  男人回道:“怎么会要拔指甲,你忘了上次隔壁的春婶,被石头砸破了脚,洒了些药,养几天就好了。”

  说完他往里面看了看,看到施菀,立刻就抱着孩子往她这里来:“施大夫,你给看看,这怎么办?”

  施菀看看那孩子的手,又抬眼看看周继,犹豫一会儿,回道:“若不想拔也可以,我试试给她上些药,若是慢慢在长好,就没有大碍。”

  “是吗?”妇人问,“真可以?”

  施菀点点头。

  然后拿了棉布浸了药汁,替女娃将快要剥落的两枚指甲敷了敷,交待道:“回去看着她,别碰水,别再摔跤,指甲……也别碰,会长好的,不会影响手的样子。”

  男人松了一口气,问:“这该给多少钱?”

  施菀回答:“就一文钱吧。”

  没有施针拔火罐,也没有开药,一文钱只是那一点点绵布和药汁的钱。

  两人给了钱,对施菀再三道谢后离开了。施菀看一眼前面的周继,他还是端正坐在诊台前,从背后看不出什么神情来。

  施菀明白,周大夫是不高兴的,但她做不到和那对夫妻说,前面大夫说的没错,就是要拔掉指甲清洗上药,每日换药,持续五六天。

  那样自然是能好,还能多赚些药钱,但那么小的女娃,却要多受好几天的罪。

  幼儿指甲脆弱,的确容易脱落,但女娃的指甲还生在皮肤上,对伤口便是天然的防护,反而不易恶化,也不用遭那样大的罪生生被剥掉指甲。

  她在内心叹了口气。

  这就是她对这伤口的判断和自己的救治方法,也是她作为大夫想尽心治病救人的准则,周大夫不高兴就不高兴吧。

  傍晚歇诊,施菀从后门回家去,枇杷说要跟着一起去拿些金银花泡茶喝,便和她一起出去。

  等离开药铺,枇杷就凑在她耳边悄声道:“师父,昨天结工钱,你拿了多少?”

  施菀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枇杷回道:“我见到你那钱袋了,没多少,看着好像就一吊钱的样子,但我看你以前都是发银子的,铜钱都数不过来。”

  施菀笑她道:“不好好学医,尽操些没用的心。”

  “你就说拿了多少嘛!”枇杷拉着她问。

  施菀无奈回答:“行了,你猜对了,就是一吊。”

  枇杷吃了一惊:“才一吊,师父你知道药铺这个月挣了多少吗?”她用手比出一个数,施菀回道:“我知道,我在药铺这么多年,看生意就知道药铺能挣多少。”

  “那你竟然能忍住不和小周大夫吵!叫我才忍不住,这里面有多少人是直接奔着你去的?不是我夸张,全城的女人有大半都是找你看吧?你外出看诊,钱也都交回来了,药铺挣的那些钱,除开药钱、伙计什么的,怎么也得有上百两是你帮忙挣的吧,就说算工钱,拿个七八两也不为过,以前生意没现在好,还有个三四两,现在竟然只有一两,也太过分了!”

  施菀回道:“我上个月好几天都不在药铺,也要扣除的。”

  “那也还是过分!”枇杷说:“这一定是小周大夫吩咐的,要不然师父去和大周大夫说?”

  施菀摇摇头:“师父现在都不管药铺的事了,哪里敢去让他劳这个心,算了吧,反正我钱多钱少都是那么过,周家对我有恩,少一些就少一些。”

  “他们对你有恩,你不也对他们有恩吗?老周大夫不在了,人家都信不过小周大夫的,还不都是冲着师父去。”

  此时两人进了院子,枇杷又小声道:“今天的事小周大夫肯定放在心里了,师父应该和小周大夫同一个说法的,毕竟他是东家是不是?”

  施菀回道:“我明白,但我不想做这样的大夫,我学医是为救人,不是为从商赚钱。”

  “那下个月账房估计还是给一吊钱师父。”枇杷说。

  施菀回:“一吊就一吊吧,倒是你——”她看着枇杷道:“什么时候能从账房也领钱出来,而不是交食宿费?”

  枇杷嘿嘿笑,转移话题:“师父快给我拿金银花吧!”

  施菀无奈,不再说她,转身去屋里拿干金银花。

  她本就是温婉的性子,就算是徒弟,也做不到严厉,至于枇杷,一来她生性活泼散漫,二来她家中有些积蓄,没有什么人和事逼着她要她快些出师,所以她便继续散漫着,相对来说,严峻作为男子比她更刻苦一些。

  施菀没想到,就在她们提起老周大夫的当夜,老周大夫过世了。

  他本就年迈体虚,身上有些旧疾,所以将药铺生意都交给了儿子周继与施菀两人,自己不再出诊,想的是轻松些安度个晚年,结果夜里摔了一跤,正好摔到头,到第二天有伙计起床来才发现,身体已经凉了。

  馨济堂暂时关门了,门前挂上了白布和白灯笼,专心给老神医办丧事。

  时值盛夏,周家倒有心多守几天夜,但尸体不能久放,哪怕周家专程去买了冰来陈放尸体,也只堪堪坚持了三天,便不得不送葬了。

  葬礼当日,周继请了道师,法师,唢呐队,锣鼓队等等许多人来,又因老周大夫半辈子行医,许多人都来吊唁,这葬礼可谓是风光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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