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生公子
回到寝房,姬瑶小脸恹恹,趴在紫檀圆案上。
秦瑨撩袍坐在她身侧,托着她的手看了看,“还疼不疼?”
姬瑶用鼻音“嗯”了一声。
“下次一定注意,行时不要那么鲁莽,受伤还是得自己疼。”
“知道了,别再训朕了,你这一路都说多少次了?”姬瑶嘴巴一撅,“也不知道心疼朕……”
秦瑨噤声不言。
若没有心疼,他才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须臾,他唇畔嗟叹:“晚上还能去参加宴席吗?”
“必须去呀!”姬瑶登时来了精神,坐直身道:“这次刘槊大破胡耶汗部,田将军可高兴了,专门找来了漂亮的回鹘舞姬,据说各个都是艳冠群芳,朕不得去看看嘛!”
“舞姬?”秦瑨沉下脸,“臣怎么不知道?”
“那个……”姬瑶支支吾吾。
找舞姬的事是她偷偷给田裕提的,谁曾想田裕人还怪好嘞,直接大包大揽了。
这会子姬瑶恨不得缝上自己的嘴,她怎么一个不经意就把田将军给卖了呢……
眼见姬瑶迟迟不开口,秦瑨心里大概有了底,冷冷一哂:“好啊,陛下都腐蚀到田将军那里去了,真厉害。”
“哪里。”姬瑶神情讪讪,“田将军是好人,毕竟是给刘槊庆功嘛……”
庆功是假。
供陛下玩乐才是真。
秦瑨看破不说破,伸手掸了掸衣袖,“算了,陛下好好玩吧,注意手,晚上别喊疼就好。”
姬瑶本以为秦瑨会深究此事,没想到他竟轻飘飘的揭过去了。
这些时日,他的脾气似乎好了不少……
如是想着,姬瑶望着秦瑨粲然一笑:“不疼不疼,只要瑨郎心疼朕,朕的手就一点都不疼了。”
还真会花言巧语……
秦瑨没奈何的睨她一眼,胸口那点烦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
入夜后,酒席大开,来的皆是秦瑨的贴己。
田裕手下副将刘槊,这次借巡查之名大破胡耶汗部,将所有在边境异常活动的军士全部俘虏。严刑逼问下,对方很快吐出目的,原是收了中原商队的银钱和部分武器,只让他们在边境小做样子就好。
胡耶汗部本以为捡了便宜,演演戏就好,不曾想却牵扯进了盛朝权势争夺的漩涡,陇右军竟然与其动了真格。
所谓的中原商队,肯定是宁王派来试探的搅屎棍。
只是宁王没想到,胡耶汗部早就不似从前,对付他们,陇右军根本无需大动干戈。
这次刘槊立下大功,田裕作为上峰自是红光满面,特意从鄯州梨园叫来了乐师。
此时此刻,顺天楼里幔帐纷飞,高台之上奏起金鸣玉震的曲乐。
混着气势澎湃的胡鼓,身材曼妙的舞姬穿着纱衣上场,踏着热烈奔放的舞步,霎时间便将气氛带动起来。
姬瑶身着朱红曳地裙,面施粉脂,极为耀目的坐在正首位,一手托着酒杯,一手顺着欢快的节奏轻点桌案。
她喜欢热闹,看的不亦乐乎,没一会儿就和众将士们下了几盅。
席间酒香四溢,满厅珠翠玉动。
田裕和高逊对着舞姬们品头论足,而秦瑨坐在姬瑶一旁,压根都没看几眼舞蹈。
他斟酌一番,凑到姬瑶耳畔,好心道:“这是淮南的竹烧酒,少喝一些,待会吹风会上头的。”
“唔,好。”
姬瑶应得爽快,然而目光却落在张桃儿身上,酒盅就抵在她的唇边。
张桃儿坐在尾侧,大剌剌朝她敬酒。
不多时,这杯酒就在秦瑨的眼皮子底下灌进了姬瑶的肚子里。
如此光景把秦瑨气笑了。
他坐直身,索性不再去管。
有的人横竖不听劝,非得撞了南墙才回头。
那就尊重他人命运吧,大不了把她给扛回去……
如是想着,秦瑨放下心头顾虑,紧跟着喝了几盅酒,垂首摆弄起蹀躞。
他一向不喜欢觥杯交错的场合,每每坐着,总像在受罪。
不多时,鼓点激昂起来。
八位舞姬踩着节奏,自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登上高台,一下子令在场人咂舌。
这几位舞姬竟是男儿身,上面不着寸缕,只斜着缠了一道藕色纱巾,各个殊色艳丽,腰比水蛇还要软,那叫一个绝。
众人看的热血沸腾,坐在角落的张桃儿更是打起了呼哨,唯有姬瑶和秦瑨鹤立鸡群。
姬瑶已有几分酒意,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她万万没想到,田裕竟还找了男性舞姬,这无疑是在秦瑨的底线上来回蹦跶。
何况还是一群连衣裳都没穿好的……
如是想着,姬瑶试探地看向秦瑨。
灯影之下,秦瑨神情冷峻,紧皱的眉峰始终没有松开过,一袭皂色圆领袍,更显得他满身皆是疏离之气。
完了。
姬瑶一阵心麻,在案下偷偷拽了拽秦瑨的袖襴,用气声道:“不关朕的事……”
殊不知秦瑨压根不听她解释,只顾自己喝酒。
一杯又一杯,喝到姬瑶心里发慌。
完了完了。
这下真完了,回去又得挨骂……
单纯想想,姬瑶就觉得头炸。
也许是这段时间过的太惬意,她不愿意再和秦瑨起龃龉,就这么风平浪静的就行了,他好,她也好。
都怪田裕!
姬瑶扭正头,目不转睛的盯住对面的田裕,小眼刀毫不掩饰,嗖嗖刺向他。
秦瑨也没闲着,黑眸沉沉犹如寒刃,恨不得将田裕刮骨削肉方才解恨。
田裕顿时不寒而栗,呆坐在案前,脑子像浆糊一样。
这是怎么了?
对面的两位贵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好像要杀人灭口一样?
不多时,领舞的男性舞姬不知从哪弄了一杯酒,扭动着腰肢,一步步走下高台。
这人男生女相,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头发微微卷曲,极其惊艳绝伦。
若放到以前,姬瑶肯定会好好欣赏一番。
可现在她眉角抽搐,一双小手死死攥紧裙襴,心里默念:你别过来啊……
可惜,那人听不到她的祷告。
舞姬很快走到姬瑶面前,半跪在地,携起一阵香醇的风,顿时让姬瑶头晕脑胀。
他左手覆在心口,对这位主座的贵宾深深揖礼,继而双手将酒盅奉上。
“主宾请用。”
舞姬说话的声音很好听,狭长的眉眼暗含勾诱。
他身子往前倾斜,想要将酒盅奉到姬瑶唇畔,像讨好,又像在试探。
姬瑶本能的向后退,正欲呵斥他无礼,面前那杯酒却被秦瑨的大掌挡住了。
“回去,好好跳你的舞。”
秦瑨面色沉郁,冰冷的声线暗藏着恫吓。
舞姬一怔,只觉面前这人气势如山,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可忤逆的气息。
他忙不迭收回酒盅,乖顺垂首,屈身退回高台。
一场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姬瑶刚喘了口气,秦瑨就突然扶案而起,阔步离开了宴席。
这架势,不用想就知道生气了。
姬瑶一个头两个大,在宴上坐如针毡,终是没坚持住,起身追了出去。
第38章 爱情
◎为什么上瘾,还是因为爱情。◎
峥嵘轩丽的顺天楼外有一处院落, 干净整齐,西北设有一处亭台水榭,藤萝芘荔,优美素雅。
这晚, 天空的星子不甚明亮。
秦瑨孤身坐在凉亭内, 手扶栅栏, 抬眸凝着那轮皎月,心里思绪纷乱。
方才那位敬酒的舞姬,简直风騷至极,一眼便知是那种极其擅长蛊惑女子的男人,比大明宫那些道行还要高上几分。
若不是他横插一脚,姬瑶还不知要被迷成什么鬼模样。
好好的爷们,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讨好女人的勾当。
如是想着,秦瑨胸腔滞闷, 忍不住连连叹气。
他一向看不惯那些出卖色相的男人,亦不想当着众将士的面损了皇帝颜面, 姑且只能离席, 求个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