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宠妾 第57章

作者: 绿窗红袖 标签: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这时候外头已经蒙蒙亮了, 菱月拿着梳子慢慢地给自己通头发。

  等些许晨光洒进屋子,菱月对着镜子开始给自己上妆, 她肤色白皙,又正值青春妙龄,脸上向来是不碰脂粉的,菱月用螺子黛给自己描了眉,正待上口脂,梁氏端着一碗面进来了。

  “先等一等, ”梁氏叫住她,“一会儿再用那个, 你得先吃碗面, 压压饿, 不然这一天你都吃不了什么东西的。”

  菱月便先去吃面。

  面是梁氏昨晚上和好的, 放着醒了一晚上,刚现擀了出来,热气腾腾的一碗面, 用白菜编的锅, 面里有一个荷包蛋, 还有一些肉片。

  面汤清澈,上面只有薄薄的一层油星, 是菱月喜欢的味道。

  菱月连汤带面,慢慢都吃干净了。

  重新漱过口,菱月对着镜子给自己上了口脂,胭脂色的口脂,和嫁衣一样漂亮。

  这时候全福人到了,和红药出嫁那次不一样,这一回,全福人是顾府请来的,全福人对着梁氏满口的喜庆话,及至进来屋子,看到今日的新娘子,全福人喜得一拍巴掌:“哎哟,可不得了了,这么漂亮的新娘子,我今日也算开了眼了!”

  全福人几步走过来,对着菱月脸上仔细地瞧了瞧,点头赞道:“这妆上得好,是不用上脂粉,真要上了倒污了这好颜色了!”

  梁氏请全福人稍坐片刻,又拿来蜜饯和枣糕招待。

  不一时,甄家的女性亲眷也都到齐了,站满了一屋子。

  梁氏在盆里兑好温水,全福人过去净了手,她拿过梳子,在甄家这些女性亲眷的见证下,一边给菱月梳着头发,一边娴熟地唱着梳头歌: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全福人语调悠扬,让菱月感觉到这是一种仪式,在亲眷们的见证下,全福人用唱梳头歌的方式给新娘子以祝福。

  空气中有飞舞的尘粒,它们在晨光中闪烁着,有着透明的质感。

  菱月看着它们,一时听得出了神。

  头发梳过,梳头歌唱过,梁氏接过全福人手中的梳子,亲自动手给菱月梳了一个百合髻。

  和以前菱月自己梳头发不一样的是,这一回,梁氏把菱月的头发全都梳了上去,不再有头发垂下来,这是女子嫁了人的标志,从此以后,这世上只有丈夫能看到这个女子散下头发的样子。

  梳好发髻,插上插戴,戴上耳裆。

  一样样地都打扮妥当。

  忽听外头小院里一阵响亮的炮竹声。

  府上的花轿停在了院子里。

  这些流程府上事先已经知会过甄家,纳妾和一般的男婚女嫁不一样,不会有新郎官来亲迎,这时候就见喜娘喜气洋洋地进来屋子,笑容满面地道:

  “新娘子该上花轿了!”

  全福人拿起喜帕,要给新娘子盖在头上。

  菱月黛眉红唇,安安分分地坐在床头上,等着全福人的动作。

  梁氏隔着一两步的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床头上的女儿,她一身胭脂色的嫁衣,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多么漂亮,又多么端庄。

  梁氏忽然捂住脸哭起来。

  一般来说,女儿出嫁的日子,做娘亲的舍不得女儿,流两滴眼泪也是有的。

  只是凡事总该有个限度。

  众人看梁氏哭得不成样子,几个亲眷忙上去把梁氏架开,汪氏一边架着梁氏,一边忙不迭地劝道:“月娘这是去享福去了,以后丫鬟婆子使着,绫罗绸缎穿着,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呢!你这个做娘的倒哭起来!”

  喜帕盖在头上,遮住了视线,菱月在喜娘的搀扶下,移出了屋子,上了停在院子里的花轿。

  这还是菱月头一回坐轿子。

  以前老太太坐轿子,她都是跟在旁边随行的。

  花轿微微晃动,其实比不上靠自己步行那般安稳,菱月略感不适。

  花轿从东角门抬进府中,到了二门上,花轿给放在地面上,家丁们撤了下去,换了几个身体健壮的婆子来抬轿,花轿进了二门,又走了一段,不时拐一个弯,最后终于又停了下来。

  喜娘撩开了轿帘,菱月听见她的声音在正前方传来:“到地方了,新娘子可以下轿了。”

  喜帕遮挡住视线,菱月只能看到脚下这一小块地方,菱月慢慢地挪出花轿,喜娘赶忙上来搀扶着她,轿杠放倒在地面上,菱月小心地迈了出去。

  喜娘在左边搀扶着她,很快又上来人在右边搀扶她,菱月被这两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引导着,慢慢地走过一段路,又步上几级石阶,迈过低低的门槛,进了喜房。

  菱月被人引领着在喜床上坐下来。

  喜娘道:“新娘子先歇一会子吧,举行仪式的吉时还没到,且得等一会子呢。”

  菱月点点头,喜帕在头上微微晃动。

  有人在旁边问菱月:“姨娘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听声音,许是个丫鬟。

  菱月感觉到屋子里好像没有其他人,方出声问道:“都有谁在屋子里?”

  这丫鬟如实回答,屋子里除了菱月自己,就是喜娘,再就是两个丫鬟。

  菱月听说,这才把喜帕揭了下来。

  喜娘有些吃惊,到底没有阻止。

  这里果然是喜房。

  屋子里到处用红色妆点着。

  大红绸挂得到处都是。

  菱月抬头望了望,她此刻坐在了一张很是精致的架子床上,上头也挂着大红绸,中间还吊着红花,很是显眼。

  触目所及之处,粉墙上、立柜上、多宝阁上,还贴着红色双喜字。

  雕花的月亮桌上燃着一对粗粗的红蜡烛。

  床铺上铺着红绸缎,坐在上面有些硌人,菱月多往上头看了两眼,旁边的丫鬟见状笑着告诉她:“下头铺了大枣、花生、桂圆和莲子,是早生贵子的意思。”

  床上还半铺着一条红色缎面的被子,上面绣满了神态各异的小娃娃,是一条百子千孙被。

  菱月收回了视线。

  这间屋子是很安静的,可是菱月依稀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接近午时的时候,喜娘出去了一趟,不一时,喜娘回来道:“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去敬茶了。”

  喜帕重新盖回头上,喜娘和丫鬟一左一右地搀扶着菱月出去了。

  她们走在曲致的游廊上,外头的动静逐渐清晰起来,有热闹的人声,还有喜庆的乐音。

  眼前一片红色。

  前头的动静嘈嘈杂杂的,鼓噪成一片。

  菱月有种周围在唱大戏的感觉,她整个人好像分成了两部分,她的身体站在台上和众人一道唱戏,她的精神则游离在台下,对着台上这场大戏冷眼旁观。

  走到游廊的尽头,菱月被人搀扶着迈进厅堂的时候,听到里头有人在高声唱礼:“新娘子来敬茶了!”

  厅堂里铺着红色的地毯,喜帕遮挡住视线,虽然看不见,但菱月能感觉到前头和两边都是人,喜娘和丫鬟搀扶着菱月往前走,停下来的时候,菱月透过喜帕垂下的边角,看到红色地毯上一个秋香色的软垫。

  有人在前头高声唱礼:“新娘子给七爷敬茶了。”

  喜娘在耳边提点她:“跪下给七爷敬茶。”

  纳妾和娶妻不一样。

  娶妻有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纳妾没有这三拜,取而代之的,是刚进门的妾室要给夫主和主母敬茶。

  这些仪式方面的事情,府上是跟甄家通过气的。便是没有,菱月长在内院里的人,对这些规矩也没有不知道的。

  菱月在软垫上跪下来。

  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一盏茶盏,低低地送到菱月面前。

  菱月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擎起茶盏,以一种好看的姿势高举过头顶,声线清澈地敬道:“妾身甄氏,给七爷敬茶。”

  敬茶的这个动作,让菱月纤细的身段显出漂亮的弧度,姿态柔美而恭顺。

  送到眼前的这双手白皙似玉,相当好看。

  七爷一身喜服地坐在梨花木椅上,他顿了一下,方才把茶盏接了过来。

  菱月手上一空,就听上头七爷叫起,喜娘搀扶着菱月从软垫上起了身。

  给七爷敬完茶,就轮到给七奶奶敬茶了。

  喜娘搀扶着菱月转了个方向,往前面走了几步,待停下的时候,菱月垂下的眉眼透过头上喜帕的边角,看到了红色地毯上的秋香色软垫,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菱月方欲行礼,忽听唱礼的高声唱道:“新娘子给方大太太敬茶了。”

  菱月动作一顿。

  方大太太?

  她知道七奶奶娘家姓方,乃是方尚书府大房的千金小姐。

  方大太太,是七奶奶的母亲。

  照理说,纳妾仪式上不该有给主母娘家母亲敬茶的环节,除非……七奶奶本人没有出席,方大太太是代替七奶奶接受妾室敬茶的。

  今日这样的场合,七奶奶竟然没有出席,这是菱月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纳妾并非是做丈夫的一个人的事,律法上明文规定了,除非妻子同意,否则丈夫是不许纳妾的。

  纳妾是夫妻双方共同的事情。

  纳进门的妾室,也是来服侍这夫妻二人的。

  然而,事情明摆着,七奶奶就是缺席了。

  要说七奶奶这是身子方面的缘故,可其实七奶奶虽说长年在外养病,可要说她的身子有多糟糕也不至于,最起码每到过年的时候,七奶奶都会按时被接回府上,这些年七奶奶年节都是在府上过的。

  菱月心中思量着这个事情,一边规规矩矩地在软垫上跪了下来。

  方大太太姿态端雅地坐在梨花木椅上,她是一位中年美妇人,如今五十岁的年纪,因保养得宜,看上去只有四十岁。

  菱月跪在软垫上,规规矩矩地高举着茶盏。

  方大太太看着伸到跟前的这双手,这是一双保养得宜的手,白皙柔嫩,一看就是没干过粗活的。

  方大太太的目光落到菱月头上覆着的喜帕上,喜帕挡住了方大太太的视线,让她看不到菱月的容貌,不过她想,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喜帕下头的,也该是个美人胚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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