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妃妃
她向老太太道:“老太太你再仔细看看,昭儿是不是很像侯爷小时候?我自小和侯爷一起长大,清楚记得他儿时的长相,不像有些人……”
说到这儿,如夫人停顿下,故意看了看旁边的谢家大夫人,才继续道,“在我看来,昭儿比二公子更像侯爷呢。”
“二公子”说的是徐子期。
老太太闻言,便对着昭儿又端详了两遍,接着就红了眼:“确实很像,我说我怎么越看这孩子越喜欢。”
老太太抱紧昭儿,连喊了两声心肝,然后斥责赵素道:“你也是个管家的,以后像这种没影儿的事,再也不许说!”
赵氏涨红了脸,二房夫人见状,急忙替儿媳解围,故意岔开话题道:“老太太,也是该用午饭的时候了,要不咱们就开饭?大嫂他们一路奔波回来,想也饿了。素素算准他们晌午会回来,今天一大清早就开始张罗中午的饭菜,早就备好了。”
老太太看了眼外头的太阳,对二夫人点点头道:“今天大家都在我这儿吃。”
丰盛的饭菜很快被送进上房。
老太太喜爱昭儿,便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用饭。不能和父母坐在一起,昭儿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乖巧地坐上了老太太为他安排的位子,并且还用自己的小勺子,为老太太舀了一块儿面前盘子里的煎豆腐,喜欢得老太太又喊了他几声心肝。
魏姝因为身体不适,只喝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筷子。
赵素问她:“崇宁公主怎么才吃这么点儿饭,可是嫌王府的饭菜不合胃口?”
魏姝摇摇头:“是我胃口不好,有些水土不服,大夫也嘱咐要少食多餐。”
赵素又道:“我也是外地嫁来雍州的,倒没有过水土不服。听说公主在神京的时候,日日鱼翅燕窝,熊掌豹胎,不重样的吃,想是公主吃不惯我们这些简单的饭菜,所以才没胃口。公主可以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即刻让人做了送来,便是多花些钱也无所谓。”
这话说的,像是魏姝因为嫌弃王府的饭食,故意用水土不服的借口撒谎似的。魏姝皱眉看向赵素。
魏婧隔着几个人,也看了赵素一眼。
上辈子,那个被赵素针对的是自己。
之前嘉王府里没有王妃,几个太太又不怎么管事,所以才轮到赵素管家。可现在王府里有了女主人,按理,赵素要把管家权交出来,可赵素不想,所以才会在上辈子针对自己,这辈子针对魏姝。
老太太不喜奢侈,赵素便暗戳戳地给老太太上眼药,暗示魏姝衣食奢靡,不是管家的好人选……
魏姝虽不知内情,但也看出了赵素对自己的针对。她懒得争辩什么,索性直接让织云请来了路上为她看诊的大夫,指了指大夫,对赵素道:“大夫手里有这些天为我看诊的记录,你如果对水土不服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问他。”
赵素闻言立刻委屈道:“我也没说不信公主病了,只是关心公主罢了,公主何必这样?”
赵素的夫君谢虔,也说道:“素素只是不太会说话,并没有恶意,今天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应该开开心心才是,公主别为这种小事生气。”
夫妻俩一唱一和,倒像是魏姝在故意找他们的麻烦。
谢兰臣这时竟然也开口道:“既然弟妹并无恶意,公主就别气了。”
魏姝本来没生气,听了这句话,心里反倒起了火。可火还没烧起来,就又听谢兰臣继续说道:“不过,弟妹不大会说话确实是真的。你两次开口,别说公主了,连我听了心里也不舒服,但好歹是自家人,知道你并无恶意。可如果是在外人面前,少不了要惹人厌恶,也有损谢家的名声。
“我看不如这样,公主身边有几个宫里带出来的教习嬷嬷,在调.教人规矩说话上很有一套。任是再木讷的人,经她们之手,不消两个月,也能教会对方在什么场合见到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便请她们来教教弟妹,今后该怎么说话。”
这哪里是要教她?分明是让两个老妈子借着教习之名,好光明正大折磨她,为魏姝出气罢了。赵素顿时急了。
可说自己不会说话的,是她的丈夫,赵素没法争辩,只能悄悄给婆婆使眼色。
谢虔虽然是十几岁上才过继来的,但二夫人深觉自己今后是要依靠他的,因此待他比自己亲女儿还要亲,对待赵素也是一样。她急忙说道:“哪里用得着宫里的嬷嬷?我来教她就好了。”
谢兰臣摇头道:“二婶太过宽和了,弟妹进府已有五六年之久,却仍旧没和二婶学会该怎么说话,二婶再教,只怕成效也不大。宫里的嬷嬷虽然严苛些,但所谓严师出高徒,这也是为她好。”
谢兰臣问老太太:“祖母觉得怎么样?”
老太太看向赵素夫妻,昭儿则歪头看着老太太。
昭儿方才支着耳朵听了半晌,虽然听没明白爹爹那番话的意思,但却听出来,爹爹是要征求曾祖母答应什么。
想到自己刚才给曾祖母夹菜,曾祖母很是开心,昭儿便拿起勺子,又给老太太舀了一块儿煎豆腐,然后拉了拉老太太的手,示意老太太快吃。
“小机灵鬼。”老太太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对谢兰臣道:“就按你说的办吧。”一家子骨肉囤聚的好时候,非要找不痛快,也该受些教训。
“不过,”老太太又意有所指道,“宫里的嬷嬷只用教规矩就够了,可别把宫里那套奢靡的风气也带进来。”
作者有话说:
我又晚了,现在马上开始写下一章,争取今晚上12点前能更上。
另外,不宅斗,会有一点儿家长里短。
第59章 59、故人
上一世, 魏婧初到嘉王府当日,特意穿了一套云锦裁制的衣裳,本来是想惊艳众人, 好给谢家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却不料谢家老太太最是厌恶家中子弟女眷们追求奢华享受, 魏婧一身寸尺寸金的御供云锦, 反而适得其反,刚一照面,就惹了老太太厌恶。
之后一家人一起用饭时,二房的儿媳赵氏为争管家权, 也同样不怀疑好意地问过她:“平宁公主怎么不夹菜?是不是我们西北的饭菜,没有公主在神京时吃的好, 公主才没有胃口?”
西北的菜肴口味偏重,魏婧一时有些吃不惯,加之一路上奔波劳累, 这才没有胃口。
但她刚惹了老太太不悦, 这会儿便不想再得罪其他人, 于是又拿起筷子, 强撑着又吃下许多饭菜。
可赵氏却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又说了许多阴阳怪气的话。
魏婧心里又气又委屈, 却只能继续忍耐。
那时候,她多想谢兰臣也能帮自己说几句话,能为她撑腰, 让赵氏别再说了。可谢兰臣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没有像现在这样,毫不掩饰地表露对魏姝的偏袒,也没有特意当众惩治赵氏, 以杀鸡儆猴——有了赵氏的下场, 至少谢家同辈和小辈的人里, 不会有人敢在魏姝面前再造次,否则,就会被老嬷嬷们用戒尺和藤条,贴身伺候两个月。
魏婧心里的不甘又冒出了头。
她不明白自己比魏姝到底差在哪里,以至于会让谢兰臣这般区别对待。
上一世,她在事后,忍不住向自己的贴身婢女抱怨:谢兰臣作为自己的夫君,见自己被人为难,却不闻不问,未免太过冷漠。这些话恰好被路过的谢兰臣听见。
魏婧在短暂的惊慌后,想到既然谢兰臣已经听见,索性直接当面问他:“王爷当时为什么不肯帮我?”
魏婧至今还记得谢兰臣的回答。
谢兰臣先是反问她:“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喝止赵氏,再处罚她?”
“不用处罚谁,也不至于处罚,”魏婧不想与人交恶,“只要王爷当时能说几句话,让赵氏不再针对我就好,我想和大家和气相处。”
谢兰臣却直截了当道:“我做不到。”
“如果你让我喝止处罚她,我能帮你,也可以帮你。但你要的却不是这些,你想要的是所有人都能喜欢你,所以你总是会下意识讨好别人,甚至包括针对你的赵氏,而这些,我帮不了你。”
这是魏婧和谢兰臣之间唯一的一次“谈心”,可结果却很不愉快。
魏婧觉得谢兰臣的那些话,都是借口。她确实想要所有人都能喜欢自己,但这又有什么错呢?她也只是想要所有人都能和谐相处罢了。
难道像魏姝这样,刚到嘉王府,便把谢家人得罪了一半,早晚会把整个王府闹得鸡犬不宁,这样就是好的吗?
魏婧的思绪回到现世,忍不住嗔怨地望向谢兰臣。
饭桌斜对面的徐子期,扭头间恰好看见这一幕,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一遍,不觉又想到在福王府的送别宴上,魏婧也久久凝望过谢兰臣,不由不解地皱了皱眉。
这会儿老太太这里人多眼杂,两人一个是大伯一个是弟媳,这样终不妥当。徐子期怕旁人注意到,会引来闲言碎语,便借着夹菜,故意错了错身,挡住了魏婧的视线。
一顿饭,众人吃得各怀心思。
饭毕,老太太留下大夫人和徐子期说话,其他人则各自散去。
魏姝正和谢兰臣一起回他的院子,半路却匆匆跑来一个婢女,叫住谢兰臣道:“夫人请王爷过去说话。”
魏姝正疑惑是哪个夫人,谢兰臣已经先解释道:“是我的生母如夫人,不过她不太喜欢‘如夫人’这个称呼,更喜欢别人称呼她‘夫人’或是‘秦夫人’。”
如夫人,待遇如同夫人一样,但归根结底还是妾。
魏姝想起在上房见到的如夫人,不但样貌出众,身材高挑,打扮得也很精致,站在一屋子人中间,出挑得如同鹤立鸡群一般,也难怪会生出谢兰臣这样长相优越的儿子。
谢兰臣随传话的婢女离开后,魏姝便向领路的谢闵打听如夫人的情况。
谢闵倒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如夫人原是王府的家生子,她母亲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如夫人还小的时候,老太太见她生得好看,便时常把人叫到跟前玩耍,算是和侯爷自小一起长大的。
“待她稍大些,便开始在侯爷跟前伺候,之后又成了侯爷的通房,十分受侯爷宠爱,侯爷当时甚至想要明媒正娶她,可老太太和老侯爷怎么可能会同意?
“当时很是闹了一阵子,可最后胳膊终究没能拧过大腿,侯爷很快便娶了正夫人。再后来,侯爷过世,王爷承袭了侯爷的爵位,老太太便看在她是王爷生母的份上,也默许她自称夫人了。”
谢闵说完,谢兰臣的院子也到了,魏姝的行李早已被归置好。
但送进王府的这些,却不是魏姝的全部行李。由于魏姝此行携带的财物和仆从实在太多,魏姝便让仆从们外头另找地方安置,只带了常用的二十几个人入府。
之前有谢兰臣陪着的时候还好,这会儿谢兰臣不在身边,魏姝看着完全陌生的房间和布置,心头不由生出一丝怅然若失之感。她哄了昭儿午睡,自己也在窗前的矮榻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身体不适,再加上旅途的疲累,魏姝这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
她醒来后,下意识先看了一眼室内,没瞧见谢兰臣的身影,便问织云道:“王爷还没回来吗?”
织云一边拿来湿帕子给魏姝擦脸,一边回道:“公主睡着的时候,王爷已经回来了,见公主正睡着,便没打扰公主,后来好像是有什么事,王爷要去郊外的军营一趟。离开前,王爷给公主留了话,说嘉王府厨子的手艺,比不得咱们公主府带来的那些,公主如果有什么想吃的,直接让人去厨房做了便是,不用顾忌什么。
“王爷还说,去过军营后,他还要顺道再去祭奠一位故人,今晚就不回来住了。”
故人?
魏姝一下子就想到了谢兰臣的那个青梅竹马。
一阵热风忽然从窗户吹进屋内,直吹得人心头一阵躁意。
前些天还说什么“两情相悦”,刚一回来就着急去看自己的旧相好。
在宝船上时,谢兰臣正要说他青梅竹马的故事,却被突然出现的水匪打断,后来魏姝没再问,谢兰臣也没有再提。
也不知是谁把她送给谢兰臣的那盆素冠鼎荷摆在了窗台上,上次这盆花被水匪抢走,开的花都谢了,这时候倒是又结出了新的花苞。
魏姝盯着那花苞看了半晌,终究没忍住,伸出手指轻轻打了它一下。
这一伸手,魏姝才发现,自己指甲上甲油的颜色变了。
更准确地说,不但颜色变了,她十根手指的指甲上,被人用不同颜色的甲油,勾勒出了一朵朵小花。
画的正是面前素冠鼎荷的花。
织云故意一开始没有告诉魏姝,等魏姝自己发现了指甲的异样,才笑着道:“王爷走之前,瞧见公主指甲上甲油的颜色淡了,便趁公主睡着的时候,帮公主重新画完了才走的。”
回西北的这一路上,谢兰臣没少帮魏姝画指甲,图案从建兰、蕙兰等,到今天的素冠荷鼎,每次画的花儿都不一样,却每次都是兰花。
魏姝心情好了不少,又听织云说,奶娘正带着昭儿在院子里玩耍,正要过去瞧瞧,却忽然有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来传话说,老太太要请她过去一趟,但却没提为的是什么事。
传话的丫鬟前脚刚离开,后脚谢闵也找了过来,见魏姝正要出门,猜到是去老太太那儿,急忙拦下道:“公主还是称病不去的好。”
“大夫人的娘家陈家,听说外孙找到了,来了许多人,这会儿全都在上房老太太那儿。陈家要看外孙,这事本和公主没什么关系,却偏偏要请公主过去,只怕来者不善。眼下王爷又恰好不在府上,万一真有什么事,王爷也鞭长莫及,所以公主不如避一避吧?”
谢兰臣这次出门没有带谢闵,特意把他留在府上,方便魏姝使唤。
谢闵生怕王爷不在的时候,崇宁公主和小郡王会出事,他不好交代,这才急急忙忙来给魏姝报信。
魏姝想了想却道:“避得过初一避不过十五,既然他们有心找我,早晚是要见这一面的。”
谢闵又劝:“至少等王爷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