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妃妃
老太太又长叹了口气,对魏姝说:“我要先去看看玉溪,其他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其他的事,自然指的的是蓉蓉明知谢虔认错人,当时又在场,却既不阻拦,也不提醒,眼睁睁看着魏姝步入险境,险些被害。
魏姝看在蓉蓉肯为玉溪保守秘密的份上,倒没有为难她:“当时情况危急,你也不算是存心的,这次就算了。”
因为之前和嘉王和离的事,魏姝在西北的名声并不好,蓉蓉和张氏见老太太走了,原本还担心魏姝会借题发挥,故意刁难,却没想到她竟然没打断和他们计较。姑侄两人当即千恩万谢,感激不已。
蓉蓉和张氏感谢过魏姝,便离开嘉王的院子,互相扶持着往外走。此刻姑侄两人也都反应过来,蓉蓉今天这一遭,纯粹是被魏婧给利用了。
就连蓉蓉藏身的那处假山,都是魏婧状似无意地提前告诉她的——魏婧当时站在高台上,特意把假山指给蓉蓉看,说谢玉溪受了欺负,便会躲进那里,连二夫人都找不到……
想到自己的每一步言行,都在魏婧的算计当中,蓉蓉忍不住后怕,又红了眼睛。
张氏是真的疼自己侄女,此刻见侄女哭,又想到如果没有崇宁公主及时出现,被谢虔错认,指不定侄女现在已经被谢虔给害了,张氏顿时气血上涌。
她找到一个相熟的丫鬟,借了对方一身衣裳,给自己侄女换上,然后便拿着换下来的云锦,气冲冲地找到了魏婧,一把把衣裳砸在了她脸上:“还你的破衣裳!”
“传言可真是误人,都说你娘是个贤后,你也一样的贤良淑德,我呸!我看你蛇蝎心肠还差不多!倒是崇宁公主宽宏大量,比你好一万倍!”
魏婧的婢女见张氏疯了一样,立刻便招呼身旁的人要擒住她,却被魏婧阻拦道:“算了。”
张氏却半点不领她的情,继续骂道“难得你这样的人也知道心虚,亏我之前逢人就夸你,可真是瞎了眼了!”说完,又狠狠啐了几口,这才离去。
*
另一边,谢兰臣的院子里,老太太一行和张氏姑侄离开后,张公公和谢闵等人,也带着昭儿暂时退了下去,屋子里一时只剩下魏姝和谢兰臣两人。
突然单独面对谢兰臣,魏姝不受控制地,想起谢虔说他弑父杀弟。
她并不相信,谢兰臣会是谢虔口中那样的人,可是又想到谢虔问的那句“你和谢兰臣朝夕相处了这么久,难道一点儿也没发现他的异常?”
魏姝当然发现了,所以前段时间,她才会不停地试探谢兰臣。可谢兰臣的毫无底线,却让她心里越发没底。
作者有话说:
已补全
第70章 70、查证
谢虔的话, 到底还是在魏姝心里种下了一丝芥蒂。
她从仆从们口中得知,她刚被谢虔骗进屋子不久,谢兰臣就到了棠梨苑, 和他们一起等在谢玉溪的房门前。但因为他们等候的地方, 距离谢玉溪的房间尚有一段距离, 屋内人又刻意压低了声,他们听不见屋内的谈话,这才没有察觉异常。
也就是说,当时和仆从们站在一起等候的谢兰臣, 应该也没听见谢虔指责他的那些话。
魏姝莫名松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异样, 主动先开口道:“谢虔的事……”
她语气有些犹豫,谢兰臣不等她说完,便先肯定她道:“公主做得很好, 既保护了自己和玉溪, 又给了恶人该有的惩治。”
这话听起来, 倒和魏姝之前开导玉溪的有些像。不过, 哪里是自己保护了玉溪,应该是玉溪保护了她才对。
但魏姝这时候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她顿了一下,这次直接说道:“王爷不想问我,有没有真的被谢虔欺侮吗?”
当时谢兰臣一直站在门外, 应该不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但在开门的那瞬间,谢兰臣看到谢虔的情状, 大约也能猜到一些。
他们毕竟是夫妻, 谢兰臣不应该对此毫不在意。
“我不会让公主有事的。”谢兰臣有些答非所问。
魏姝还想再说, 但又想到,可能是谢兰臣在教训谢虔的时候,已经从谢虔那儿得到了答案,所以才没有再问她。
这样也好,免于尴尬。
谢兰臣脸上并无任何介怀之色,也没再提此事,而是说道:“公主今天忙碌了半晌,应该也累了,我来伺候公主午睡吧。”
说着,他便牵过魏姝的手,走进内室,要亲自为魏姝更衣。
魏姝却还惦记着正事:“魏婧的事还没有查清。”
昭儿走失和自己被谢虔错认,这两件事明显都有魏婧的影子,可尤丹不承认是受人指使,便没有证据证明魏婧确实参与其中,而蓉蓉的事,更是可以推说是巧合。
一想到魏婧做了坏事,却还可以全身而退,魏姝心里便一阵不爽。
她今天穿的衣裳,侧腰上有几颗暗扣,谢兰臣正从她背后为她解扣子,双手环在她的腰上,像是把她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夏季衣衫单薄,魏姝甚至能感觉到谢兰臣指尖的温度,不免分心了一瞬,下一瞬就听谢兰臣说道:“也不一定非要查得那么清楚,公主如果不想看见她,那就让她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心待嫁好了。”
说罢,谢兰臣便扬声对门外值守的人吩咐道:“告诉谢闵,平宁公主院里伺候的奴仆,有人染上风寒,请了大夫来看,说像是时疫,让他带人去通知平宁公主,这段时间就劳她关门闭户,不要在外走动了。”
时疫自然是假的,但却能限制魏婧的自由,避免她再次生事。
门外的人应声而去。
门内,魏姝的扣子终于被全部解开,谢兰臣也脱了自己的外衣,陪魏姝一起上床午睡。
这次,谢兰臣主动让出自己的肩头,把魏姝揽进怀里,两人相偎而睡。
魏姝另有心事,原本以为靠着谢兰臣会睡不着,可大约是谢兰臣身上的檀香气息,太过安神,不知不觉竟然很快睡了过去。
*
另一边,尤丹虽然仍被留在王府中,但却并未被限制自由。
他听说平宁公主可能被传染了时疫,作为旧识,便大大方方地前去探望。
魏婧一见到尤丹,便质问他道:“你明明有机会把昭儿送走的,为什么却没把他送出去?”
今天王府里发生的两件事,确实都是她安排的,她的主要目的是要送走昭儿,对付魏姝只是顺便,毕竟从谢虔发现蓉蓉,到追出去,这一路的不确定因素太多,魏婧并不确定能恰好让谢虔错认魏姝。
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她不确定的事情成了,而计划周密最有把握的,反而没成。
明明当时只要尤丹把昭儿带至府外,外头立刻便会有人接应,可尤丹却最后反水了。
魏婧不解又愤懑:“我救过你的命,你许诺过会好好报答我的。”
尤丹道:“公主是救过我的命,可崇宁公主也救过我的眼睛。”
当初在漳州福王府,他被嘉王为难,是崇宁公主发话让他退下,他才保住了自己的一双眼。
“我的命是公主救下的,公主有所吩咐,不敢不从,可我的眼睛是崇宁公主的——不是我反悔不愿意送走小郡王,而是没有眼睛,我怎么找得到出府的路呢?”
没能送走小郡王,除了是报答崇宁公主外,还有一个原因尤丹没说。
今天在嘉王府,在他“偶遇”织云前,一个常去瓦舍听他唱歌的熟客,突然悄悄拦下他,提醒他,今天千万不要靠近小郡王,嘉王早有安排,只要他带小郡王踏出王府半步,必将人头落地。
那名熟客出自嘉王府,应该是谢兰臣的手下,才会提前得知谢兰臣的部署,又悄悄透漏给自己。
尤丹十分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他又对魏婧说道:“虽然我没能完成公主交代我的事,但我也没有出卖公主,就算是报答公主的救命之恩了。”
魏婧气愤道:“巧舌如簧!什么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你不敢出卖我,不过是为了保全你自己罢了。”只要尤丹承认是受她指使,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她忍不住再次质问道:“分明是你偏心姐姐,明明我和姐姐都对你有恩,我的恩还要大过她,为什么你最后偏向的人是她不是我?”
不但尤丹是这样,谢兰臣也是,就连张氏蓉蓉姑侄俩也是……
尤丹看向她,却忽然叹了口气:“如果公主非说我偏向崇宁公主——崇宁公主当时救我,并不是为了谋求我日后回报,而公主你救我,却是一开始就打着要利用我的主意,在我看来,崇宁公主于我的恩情才更大。”
魏婧一时无可辩驳,她会救下尤丹,确实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原来尤丹早就看出来了。
魏婧此刻既懊悔,又忍不住悲从中来。
既因为她没能完成母后的交代,把昭儿送去神京,皇兄日后的处境只怕会更加艰难,母后也一定会更加埋怨自己。
除此之外,还因为她被软禁了——上辈子,她也被软禁过,被软禁的理由也和这一世一模一样,但却应该是两年后的事,此后不久,她和谢兰臣很快相继死去,然后就是西北起兵……
距离上一世大安国破,又近了。
她拼命想挽回大安的命运,好像都是徒劳。她甚至忍不住怀疑,命运真的能被改变吗?
悲愤之下,魏婧也没心思再和尤丹纠缠,她头一次对人恶语相向,冲尤丹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滚!”
尤丹早料到自己在魏婧面前落不着好,被骂也在预料之中,他并不放在心上。可等他刚走出魏婧的院子,却一眼看见了早先悄悄提醒过自己的熟客。
对方被谢闵押着,眼神无奈而又愧疚。
尤丹见此情形,立刻明白过来,对方偷偷给自己传信的事暴露了。
尤丹很快被带到了嘉王面前。
魏姝午睡一觉睡得并不沉,不到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随后被老太太请去开导玉溪,谢兰臣则留在书房处理政务。
要处理的头一件事,便是手下叛变,私自向外人传递消息。
尤丹当着谢兰臣的面,再次为自己辩白道:“即便没有那位小哥透露消息,我也从没有想过要掳走小郡王。”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辩白太过苍白,可这时候,他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说辞,只能又无力道:“谁能想到事情会这般巧合,我本就没打算对小郡王做任何事,可就因为听了小哥的提醒,这会儿反而有理也说不清了。王爷大概也不相信我是无辜的,只求王爷能轻些处置小哥。”
谢兰臣看向尤丹:“我可以不处罚他,也不处罚你。”
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尤丹问道:“王爷想要我拿什么换?”
“果然聪明,”谢兰臣也不拐弯抹角,“西北有意与契丹结盟,不日将派使者前往草原,除了使者外,还需一个能长袖善舞的人从旁协助,我觉得尤郎正适合。”
谢兰臣原本打算,赶在普惠圆寂前后,把契丹人赶回雪山,可惜中途有变,他不得不重新修改了计划,先和契丹结盟。
尤丹不仅仅歌唱得好,人也自有一股独特的魅力,否则不会才来西北几天,就让织云和自己的手下接连为他犯错。这样能让男女都为其痴迷的人,不送去契丹,实在可惜。
而且,在漳州的时候,福王曾说过,尤丹在语言上极有天赋,擅长各地方言,必然也能很快掌握契丹语,如此也能更好地融入契丹。
“此行如果事情办得好,本王许你高官厚禄,今后再也不用去瓦舍卖唱,而是旁人唱予你听。”
尤丹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在勾栏瓦舍中流连,卖笑卖唱,以为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也就是能成为福王或者崇宁公主之流的宾客,从给所有人屈膝唱歌,到专给一人屈膝唱歌。
他便是做梦都没敢想过,自己一介伶人,还能有做高官的机会。于是他想也没想便回道:“我愿意!士为知己者死,王爷既然相信我,我必不负王爷所托。”
“很好,”谢兰臣道,“给你两个月的时间,待你学会契丹的语言和文字,即可出发。”
“不用两个月,”尤丹自信道,“我曾遇到过一个百越人,路上只和他同行了三日,口音便已与他真假难辨,学习契丹语,只要……”
他本想说最多半个月也就够了,但是又想到还要学习文字,为了谨慎起见,便道:“一个月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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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尤丹,谢闵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却有些忧心道:“他这么容易便被利益诱惑,去了草原,万一再被草原人蛊惑怎么办?”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谢兰臣拿起一旁的公文,开始批阅,不以为意道,“事情能成,自然最好,不能,也不过是西北少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伶人罢了。”
听谢兰臣如此说,谢闵也没再多言,悄悄退出了书房。直到黄昏时候,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才又重新敲门进去,向谢兰臣回禀道:“方才底下的人传来消息,崇宁公主私下好像在调查王爷。”
谢兰臣仍盯着案头的公文,只简短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其他的却什么也没说。
不说,便表示任崇宁公主调查,不必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