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绯色妃妃
她还自信地以为,凭借谢子期上辈子对自己的喜欢,只要自己这辈子和谢子期成亲,他们两人定然琴瑟和谐,白首不离。
可事实却是,谢子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和她生了嫌隙,连新婚之夜都不愿意和她同房。原本她还想着,今后相处中再慢慢与他修补关系,可谢子期转眼又去了草原——若谢子期在草原待上三年两载,他们本就不多的情分,怕是就该消弭殆尽了……
她以为自己能挽救一切,弥补遗憾,结果反倒连上一世都不如——上一世,起码大安还能再苟全两年,她和谢子期虽然没能成为夫妻,至少有彼此的喜欢。
“怪我自作聪明,都怪我!”魏婧痛苦又懊悔地哭喊起来,“为什么要让我做那个梦呢?让我知道一切,却又无力挽救,还不如一开始就让我什么都不知道!”
*
另一边,西北军攻破锦州城后,便兵分两路,直驱神京。
等元和帝反应过来,派兵驰援时,谢兰臣已经一连夺下四郡,势如破竹。后来虽然多了援兵阻挡,攻势慢了下来,却依然稳稳地朝着神京的方向,一点点靠近。
元和帝再次向靺鞨借兵。
要打谢兰臣,靺鞨这次倒是很愿意出兵襄助,可惜却自顾不暇,因为就在半个月前,契丹也对靺鞨出兵了。
有契丹牵制靺鞨,谢兰臣一路带兵挺进,未尝有败绩。
他每攻破一座城池,都会给魏姝送去当地的贡品,有吃食,也有织锦绫罗,以及红瓷玉石之类器物。
魏姝看着自己越发丰盈的库房,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父皇在时,每次地方上送来贡品,父皇总不会忘了让她先挑选一份……
靺鞨帮不上忙,为了抵抗西北军,元和帝不得不再次抽调国内的兵力,原本用来对付英王和裕王的军队,也被抽调走了十余万。
如此一来,原本气数将尽的英王和裕王,竟然又勉强支撑了几个月。然而英王等人还没来得及高兴,高霖却忽然带着他们的粮草投奔了西北军。
没了粮草,本就是苟延残喘的英王,终于兵败,英王被擒时,还在对高霖破口大骂:“高霖竖子!背信弃义,不得好死死无葬身之地地塌天荒荒子孱孙……呸!你一个死太监,哪儿来的子孙?活该你断子绝孙!”
可即便平息了英王的叛乱,举全国之力对抗西北军,大安依然节节败退。更有人因为惧怕谢兰臣战无不胜的名号,直接大开城门投降的。
半年后,西北军兵临神京城下。
时至今日,距离荧惑守心出现,已经过去了整一年,元和帝深感自己死期将至,不敢迎战,只令人紧闭城门,死守不出。
神京城作为国都,城门高大坚固,易守难攻,只要闭门不出,至少还可以再撑两个月。
两个月,只要他再活两个月,说不准就可以撑过死期,或是靺鞨在这两个月打败契丹,赶来援救……
元和帝死守孤城,谢兰臣也不强攻,只派兵围城,耐心等待,又在城外筑起高台,令声音洪亮之人,每天站在高台上,朝城内大声诵读高霖那篇讨伐元和帝的檄文,细数元和帝谋害先皇以及崇宁公主的罪证。
半个月后,城内百姓几乎已全部知悉元和帝的罪状,众人十几天来被围困的惶恐,慢慢变成了对元和帝的不满——天现荧惑守心,说明连上天都看不惯皇帝的所作所为,那他谋害先皇的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这样的人竟不自己引颈就戮,却还要他们一城的百姓跟着陪葬。
普通百姓并不太在乎谁当皇帝,只想自己能好好活下去,心中难免对元和帝生出怨恨愤怒。便是一些有志之士想要保家卫国,一想到自己忠心保卫的皇帝是这样的一个人,也渐渐的有些提不起气力。
又半个月,城内有些百姓已经无米可食,不少人集结成伙,打劫米铺,偷抢富户,城内时有□□发生。皇宫中不得不分出部分兵力,巡视镇压。
然而此时,城墙外西北军喊话的内容却变了:“嘉王只为先皇复仇,诛杀魏藻,其余不论百姓或是宗亲,投降一律不杀!但若顽抗,绝不留一人活口。此外,若有主动开城门之勇士,可封万户侯!”
魏藻乃当今的名讳。
此番喊话过去不到三天,是夜,两名千户带领手下突袭城门守卫,时刻留意城内动静的西北军,闻听动静,立刻趁机攻城,里应外合之下,神京城终于门洞大开。
而此刻,一向只待在后方筹备粮草的高霖,却一马当先闯进城内,直杀出一条血路,闯进了皇宫。
等谢兰臣也赶到皇宫的时候,元和帝已经成了地上的一具死尸。
高霖在旁,一边擦拭着手上的血渍,一边不满道:“这就死了,也太经不住折腾了,好在魏藻死前已经认罪,承认确实是他谋害的先皇。”
高霖擦完手,拿起一份带血的证词,递予谢兰臣。
谢兰臣匆匆扫过一眼,发现元和帝的证词之下,还另有一份证词,正是李闲云证词剩下的那一半。
*
当魏藻伏诛被写进最后一封捷报中,传回西北时,又是一年夏季。
去年夏天,魏姝被迫离京,如今时隔一年,她带着昭儿又返回了这里。
第79章 登基(补全)、我确实没打算立昭儿为太子
魏姝和昭儿到达神京那天, 谢兰臣早早便等在了城外。
阔别大半年,昭儿长高了不少,也终于会喊娘了, 在来神京的这一路上,他会说的话越来越多, 说得也越来越流利, 虽然还不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但已经能很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只是小孩子忘性大, 多半年没见谢兰臣,魏姝十分担心他还认不认得自己爹爹。
为了避免再出现,一年前会同馆认错人的窘况, 魏姝提前交代昭儿,待到了神京, 要等自己先告诉他哪个是爹爹, 他再叫人。昭儿十分乖巧地点头答应了。
魏姝却没想到,谢兰臣会亲自来城外接自己, 谢兰臣要建立新朝,此时应该有许多事情要忙才对。
她在马车里,远远望见谢兰臣站在城门口,立刻便放下马车上的窗帘, 对同车的织云和翠微说道:“快替我重新梳头,再换一套湖绿色的衣裳。”
她一路风尘仆仆, 加上天气暑热,根本没有心思打扮,连衣裳穿的也不甚齐整。原本想着, 谢兰臣不会亲自来接自己, 自己就能先到公主府梳洗打扮一番, 再去见他。可现在人突然来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以这副面貌见谢兰臣。
但眼看马车已经走到城门口,魏姝的头却还没梳好,她只能先放昭儿下马车,拖延一会儿时间,自己稍后再出来。
在昭儿下马车前,魏姝悄悄挑开一点儿窗帘,瞟了眼外面的情形,低声嘱咐昭儿道:“外头只有你爹爹穿的是湖绿色衣裳,他身后跟随的护卫全都穿着护甲,也只有你爹爹没穿,千万不要认错人。”
昭儿认真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已经能认出大部分的颜色,知道什么是湖绿色。
然而,等他被抱下马车,看到的却是两个穿着湖绿色衣裳的人,一前一后站在一起。
昭儿扬起头,疑惑地打量两人,他脑海里对自己爹爹其实还是有些印象的,模糊能认出,最前面的那个更像他爹爹,便犹豫地朝着谢兰臣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又记起魏姝的再三嘱咐,最后还是顿住脚,忽然又朝马车跑了回去。
才刚赶到城外、向谢兰臣汇报要情的谢闵,见昭儿犹犹豫豫地朝他们走了几步,又忽然掉头跑了回去,以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经验,正要和谢兰臣说,约莫是小郡王不认得他们了。然而下一刻,就听见已经跑回马车旁的昭儿,自以为很小声,但其实声音一点儿也不小地对车上说道:“娘,有两个爹爹,都是湖绿色。”
谢闵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又看看谢兰臣的,忽然想到一年前,被小郡王认作爹的情形,顿时头皮一麻。
他今天就不该来这里!更不该穿这破衣裳!他怎么有胆当小郡王两回爹的?
“那什么,我……我肚子疼,我先走了,稍后再来找王爷汇报。”谢闵胡乱找了个借口,说完就跑,仿佛后头有狼在追。
谢兰臣也没时间与他计较,他主动上前,抱起昭儿道,“怎么才半年不见,昭儿就不认得爹爹了?”
昭儿盯着谢兰臣的脸,仔仔细细地认了两遍,终于确定谢兰臣就是他爹爹,这才趴在谢兰臣肩头上蹭了蹭,有些委屈道:“想爹爹。”
谢兰臣就算有气,此刻听到昭儿委屈的声音,也只剩下了怜爱:“爹爹也很想你。”
马车上,魏姝听到昭儿喊出来“有两个爹爹”,便知道事情要糟,也顾不上再整理仪容,提起裙摆就下了车。
好在马车前,父子俩抱在一起,气氛和和睦睦,倒没有她想的那么糟。
魏姝刚要松一口气,便见谢兰臣忽然朝她望过来道:“公主应该从来不会有被人认错的苦恼吧……”
魏姝以为他是在计较昭儿没能一下子认出他的事,正要解释小孩子会认错人很正常,就听谢兰臣又悠悠接上下半句,“毕竟只要找出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必定就是公主。”
谢兰臣的目光直白地落在魏姝的五官眉眼上,魏姝耳尖微红,心情却有些雀跃,谁不爱被人赞美呢?
她正想着,总算不枉费方才的一番打扮,却忽听见一声大喊由远及近传来。
“公主,崇宁公主!我是舅舅啊,舅舅打听到你今日回京,特意接你来了……”
少顷,便见一名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护卫们得到谢兰臣的示意,不曾阻拦,对方便一路跑到了魏姝面前。
来人正是魏姝的舅舅吕昉,虽然人已是中年,仍然可见长相俊美。
吕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先对谢兰臣见了一礼,然后又继续对魏姝殷切道:“上次你离京,舅舅没能送你,心里一直遗憾至今,今天你回来,定然是要亲自来接你的。本来你外祖母也要一起来,奈何最近暑热厉害,我怕她老人家支持不住,这才一个人来了……”
他又转向一旁的昭儿:“昭儿都长这么大了,还认不认得舅公?你满月的时候,舅公还抱过你呢。”
昭儿好奇地看他一眼,毫不给面子地摇了摇头。
吕昉却半点也不恼,一想到马上就要改朝换代,新皇帝是自己的外甥女婿,未来皇后是自己的外甥女,未来太子十有八九还是自己的外孙,又想到最近频繁上门巴结他的人,只觉得更喜欢昭儿了,连不给他面子的样子看起来都机灵又可爱。
吕昉现在是打心眼里喜欢魏姝和昭儿,但因为之前靺鞨王子的事,魏姝与吕家起了些龃龉,他这次赶来,便是想请魏姝回吕家一趟,缓和缓和关系。
他正要开口邀请魏姝,余光中却忽然瞥见一人朝他们飞扑过来,确切地说是朝着魏姝飞扑而来,只是还没能近身,便被反应及时的护卫,一脚放倒在地。
吕昉下意识望去,认出了对方:“罗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对方全名罗正,同徐翰林一样,之前同是内阁大学士。
罗正却无视吕昉,只死死地盯着魏姝,痛斥道:“你身为魏氏血脉,却甘当卖国之贼,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拱手送出魏氏江山,简直枉称魏姓,枉为公主!你就不怕到了地下,先皇和魏氏的列祖列宗不会放过你吗?”
魏姝早料到,回到神京,自己必然会被人口诛笔伐,却没想到还没进城,就先遇上了。
但还没待她有所反应,她舅舅吕昉就先朝罗正啐了一口道:“什么贼不贼的?崇宁公主是为先皇报仇,你这么义愤填膺,别不是和魏藻一伙儿的吧?”
“你少血口喷人,”罗正道,“我并不是为魏藻喊冤,我是为了那些被圈禁起来的宗亲!”
有李道长作证,加上之前的荧惑守心,即便元和帝的认罪书有些疑点,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不再多提,都默认确实是魏藻谋害了先皇。罗正自然不愿意与魏藻相提并论。
魏藻身死后,皇后郭氏得知消息,念及夫妻之情,留下一句“当初先帝逼他休妻,他却对我不离不弃,如今他走了,我又怎能让他一人孤身上路?”随后便也跟着自戕了。
虽然除了魏藻和郭氏,谢兰臣并未杀其他魏氏宗亲中人,但却把他们都圈禁了起来,从城破至今,也已经一月有余了。
罗正今日之所以冒死痛斥魏姝,一是自认为忠臣,确实为魏姝的所作所为不耻,二则,便是为这些宗亲喊冤,希望魏姝良心尚存,能劝谢兰臣放了他们。
哪知吕昉却又说道:“他们有什么好冤的?王子犯法,与民同罪。魏藻谋害先皇,理应灭九族,那些宗亲便都在九族当众,嘉王没杀他们已是开恩了。”
谋害皇帝确实是要诛九族,可哪个皇帝会想不开要诛宗亲的九族?岂不是要把自己也算进去?
罗正气笑道:“照你所说,崇宁公主母子岂不是也应该被诛?”
吕昉却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道:“崇宁公主为父报仇,他们母子早已经够将功赎罪了。”
罗正被他的话噎住,一时竟想不出对辞。
他说不过吕昉,恼羞成怒之下,便又把矛头指向魏姝道:“公主以为嘉王现在对你好,对小郡王好,你就能高枕无忧,小郡王就能成为太子吗?他不过是在利用你罢了!他怎么可能会立一个拥有前朝血脉的人为太子……”
“我确实没打算立昭儿为太子。”一直默声旁观的谢兰臣,突然出声打断罗正。
魏姝猛地看向谢兰臣。
她并没把罗正的挑拨放在心上,但她确实以为谢兰臣登基,会立昭儿为太子。如此,社稷江山也算仍然在魏氏血脉手中,她对父皇,也算略有交代。
可谢兰臣现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但魏姝,在场其他人闻言,也都纷纷看向谢兰臣,目光或震惊,或不解,或嘲讽。
然而却听谢兰臣又说道:“先皇临终前留有遗诏,传位于亲孙魏昭,不久要登基的,不是我,而是我儿魏昭。”
罗正脸上的嘲讽嗤笑,瞬间变成了不可思议,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谢兰臣他疯了吗?
若说谢兰臣做过大安的臣子,受过大安的爵位,为了名声好听,让自己儿子登基,勉强还可以解释,但让自己儿子姓魏,他图什么?
因为太过震惊,罗正都忘了说话,谢兰臣却看向他继续说道:“看在崇宁公主的面子上,我之前才没动魏氏族人,但既然有人不知感恩,还对崇宁公主心有怨言,也就没必要再留了。”
他对身旁护卫吩咐道:“去查查罗大人与哪位宗亲最交好?把对方的人头给我挂到城墙上去,再警告所有魏氏族人,若再有今日罗大人之事,出现一回,城墙上便会再多一颗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