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只想活下去 第31章

作者:乌柳 标签: 古代言情

  “她不会是杨公子的前妻吧?”

  宋青阳也将杨公子后来说的话告诉燕璇。

  杨公子在此之前有个貌美如花的妻子舒氏,成婚后两人极为恩爱,葡萄架也是因为舒氏喜欢吃葡萄而栽种,会以此为乐不过是夫妻情趣。

  后来被杨夫人得知,杨夫人斥责了儿媳妇一顿,说她放浪形骸,比之娼门妓女还要贱,不配为杨家下任主母。

  那次之后,舒氏再不敢与丈夫在葡萄架下胡闹,便是在床上也不敢放肆,唯恐让婆婆安排听房的人听到声儿再次责骂她。

  “竟然还安排人听房!夫妻敦伦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为什么与自己丈夫在自己房里欢好还要被扣上一顶放浪的帽子?”燕璇十分不能理解。

  “你忘了刚刚杨公子说的了,杨夫人觉得正妻需得端庄贤淑,葡萄架那等放浪的事情只能让小妾去做。”

  “杨夫人疯了吧,她自己将丈夫往外推,竟还要儿媳妇也和她一样。”

  说完,燕璇明白了刚刚女鬼说的那句话,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百年的大道走成河,婆婆接受了她婆婆的那一套,现在企图将自己经受过的苦痛让儿媳妇也经历一遭。

  燕璇不禁叹了一口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舒氏是怎么死的?”

  “舒氏难以忍受婆婆的磋磨,在几年后的一个夏日悬梁自尽了。”

  “照这么说来她应该只会杀杨夫人,怎么连杨公子也要杀了?”

  燕璇让宋青阳进去,独自坐在葡萄架下等舒氏再次现身。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工夫,舒氏又来了,她说:“我不是自杀的,我是被谋杀的。”

  “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自从葡萄架下面的事情被婆婆发现,她不仅安排了人听房,还安排了几个妾室。

  一开始杨齐修还向着我,不会去碰妾室,可架不住那些个狐媚子会勾引,没过多久,杨齐修便打着父母命不可违的说法,将妾室都宠幸了一番。

  我意识到服从婆婆没有用,我不想走婆婆的老路,于是我故意与婆婆唱反调。杨齐修被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有一天,杨齐修与我说起了孔雀东南飞s的故事,他说婆婆疼他,只要我们学着孔雀东南飞来一出殉情的戏码,婆婆到时候肯定会怕了,就不会再多言语。

  我听信了他的鬼话,那天将下人潜走,用腰带悬了梁。我只以为他会来救我,谁知一直等到死也没有等来他,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嫌弃了我,他只想要一个能为他言听计从,开枝散叶,不妒不嫉,像他母亲一样的‘完美’妻子,而不是我这样的刺头。”

第63章 葡萄架(四)

  听完舒氏的遭遇,燕璇不想帮杨家人了,她也觉得杨家母子该死。

  杨齐修便不说了,最让人痛心的是杨夫人,明明她也是个受害者,她是最了解那些规矩枷锁对女子有多大伤害的人,可她不仅不做反抗,还帮着压迫她的人压迫和她一样的可怜人,甚至,她还是带头压迫的人。

  正说着话,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燕璇赶紧跑到窗户边看了看,原来是杨夫人将给她艾灸的丫鬟都赶出了床帐。

  “你又发什么疯?”杨大人气急败坏,许是因为那葡萄架的事情还在生杨夫人的气。

  “我不治了。”杨夫人轻轻吐露出几个字,嘴角淌出了一缕黑血,她嘴里之前破掉的毒疮还在腐烂流血。

  杨大人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许久说了句:“随你吧。”

  对于他们夫妻俩的话语,大家都为之一惊,随即想明白了什么,传出这种丑闻来,杨夫人已经不配再做杨家主母,与其活着被人指点,还不如就此死去。

  大家都没有说话,好似都已经认定了杨夫人不配再做杨夫人,就此死去是杨夫人最好的选择。

  “不过是和丫鬟们玩了个游戏,就否定了杨夫人这一辈子对他杨家的奉献吗?”

  燕璇在窗户边叫吼着问他们所有人。

  没有人回答燕璇的话,是不知道怎么回吧。

  那杨夫人披上衣裳,让丫鬟拉开了床幔,看了看窗外那为她鸣不平的燕璇,黑暗中,她看到了站在燕璇身后,苍白诡异的舒氏,她惊了一下,随之明白了过来:“原来是你回来报仇了。”

  杨夫人满脸泪痕,认命说道:“确是我活该,当初你们夫妻恩爱,是我心中嫉妒,觉得我不曾有过夫妻恩爱痴缠,你们也不能有,生生害死了你。”

  杨夫人不知道舒晴是被儿子设计死的,还一直以为是自己逼死的儿媳妇,死到临头,她也不瞒了,将自己忍耐了一生的情欲说了出来。

  从在家起,母亲便教导着她以后要如何贤良淑德,上敬长辈,下怜儿女,待嫁过来后,婆婆将管家的事情交给了她,婆婆手把手教她如何做一个贤良淑德,端庄大方的杨夫人,如何为丈夫打点好后院和他后院的女人。

  婆婆说欲望可耻,嫉妒可耻,便是与丈夫也不可放浪,同房不过是为了怀孕而已。

  她一直相信母亲和婆婆的教导,在床上不适也忍着,快活也忍着,由着丈夫摆弄身体,好似自己动了,或是叫唤出声音来,都会成为个无比下贱的女子。

  她一直这么以为着,一直到那一天,她记得那时候刚刚入夏,那天刚刚雨过天晴,后花园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她拿着书往蔷薇花丛旁边的亭子里看。

  她喜欢安静,只让丫鬟在花园门口等着,一个人去了亭子里,正看着时,突然听见蔷薇花丛里面传来几声女子婉转的呻吟声。

  她对这种声儿不熟悉,只以为出了什么事,寻着声儿过去,就见本该在书房念书的丈夫,此时正和绒姨娘在花丛里的石桌上抵死缠绵。

  那是她第一次看别人做,才知道原来这档子事还能在外面做,还能在桌子上做,竟然能有这么多姿势,才知道原来做这种事情叫出来的声儿能这么动听婉转,勾人心魄。

  她心里骂着绒姨娘是个不要脸的货,竟勾着丈夫这般胡来,眼睛却是舍不得从他们身上离开。

  她羞愧极了,暗骂自己下贱,可心底里却是盼起了初一十五快点儿到,盼着丈夫快点儿来她房里。

  她期盼着,期盼着,可真到了那时候,她又不敢了,身体本能地像以往那样僵硬着,嘴唇也闭得紧紧,不敢发出声音,直到做到最后时候,她尝试着呻吟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她叫得难听极了,干涩又短促,一点都没有绒姨娘那般婉转动听。

  丈夫也听见了,他笑:“难怪你平日里都不作声,原来叫得这么难听。”

  经此一试,她再也不想尝试呻吟了,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起那天蔷薇花丛里的事情,她总在脑海里将自己想做绒姨娘,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痒难耐,想要被丈夫狠狠疼爱,可她不能恣意去索爱求欢,她是杨夫人,可不是那些个需要索要宠爱的妾室。

  她心里想着,一边想着一边又忍不住有些嫉妒她们,她也想像她们一样,恣意去勾引丈夫往那蔷薇花丛里狠狠做上一回。

  有这事在心底里想着,每月的初一十五便成了她最期盼的日子。

  一个月两次也不错,可随着两人的年岁渐长,他就算来了也不会做,一个月两个月都是如此,他稍有些精力都消耗在了那些个小妖精的身上,留给她的几乎没有。

  时间久了,她实在是想要得不行,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与他说,欲望憋久了,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看什么都不顺眼,可她又不能处置他的爱妾,担心被人嘲讽妒妇。

  就在这时候,她发现了儿子和儿媳妇的把戏。

  她意外于还能这么玩,也意外于儿子和儿媳妇能这么恣意玩闹,她心底的天平瞬间塌了。

  小妾通房能够享受这种事情,是因为她们是以色事人的玩意儿,儿媳妇身为杨少夫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怎么可以这么恣意享受这种事情呢?

  她嫉妒了,深深嫉妒了,不甘心只有自己忍受这种煎熬,于是她打算把儿媳妇拉入伙,就像以前她婆婆一样。

  她一面唾弃着儿媳妇的轻浮,一面又忍不住学着他们把的把戏。

  “晴娘,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偿命给你,还望你能放过齐修,他是无辜的。”

  “舒晴不是你逼死的,是你儿子设计死的。”

  看她还被蒙在鼓里,燕璇出声告诉了她真相。

  真相被揭开,杨齐修着急了,连忙解释说道:“我也是被逼的,她们婆媳之间斗法,我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所以才动了杀心……晴娘,我错了,求你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饶我一命吧……”

  大家得知真相,对于杨齐修这不要脸求饶的行径十分鄙夷,燕璇更是翻了个白眼与他,随即对宋青阳说道:“国公爷,既然证实杨夫人和杨公子的病不是因为寿宴,咱们不便再做掺和,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听燕璇这话,宋青阳明白她这是不打算帮忙了,点点头,便与她告辞走了。

第64章 借寿(一)

  燕璇气愤离去,可走到门口又觉得不甘心,杨夫人和杨齐修死了又有什么用呢?还有无数个舒晴这样的惨剧发生在各处。

  可就算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她又能做什么呢?

  燕璇想着,突然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奇怪问宋青阳:“这是要往哪儿去?”

  “去衙门报官。”

  “杨齐修都要死了,报官有什么用?”

  燕璇问完,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道:“你说得对,是要报官,只有事情闹大了,才会引起大家的重视,以此为戒,能多影响一人是一人!”

  思及此,燕璇让宋青阳去衙门,她则又回了杨府,打算与舒晴商量了一下,却不料舒晴竟然放过了杨夫人。

  杨夫人一口黑黑黏黏的鲜血吐出,身上的毒疮就慢慢消失了。

  “你这是?”

  “说到底她和我一样是个可怜人,就算是我可怜她吧。”舒晴说得坦然。

  燕璇想了想,说道:“你能控制怨果,那便多留杨齐修几天性命吧。”

  燕璇与她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舒晴点头应了:“能用我的死来警醒后来人,那我死的也不冤。”

  宋青阳那边很快带来了衙差,将杨齐修抓捕去了衙门,这件天怒人怨的事情随着早晨第一抹朝阳,随风传进了各家各户。

  事情闹得很大,满京城都知道了怨鬼索命,恰逢中元鬼节前后,关注的人尤其多,事情传到了皇上耳里,皇上不仅将杨公子下旨处斩,还将杨大人连降了三级,另外又下旨请了高僧前来超度舒氏,给杨夫人破例封了诰命。

  听到这个结果,燕璇还是叹气,处置是处置了,奖赏也奖赏了,可对于妻妾,对于女子的约束他们却是只字不提了,说到底他们全都认为女人就该上敬父母,下怜儿女,帮着丈夫打点内宅,不妒不嫉,妻妾和谐,奖励和惩罚都不过是为了安抚舒晴这个女鬼,安抚其他同样处境的s女子罢了。

  燕璇对此结果很失望,不过想想也是,那女诫女训,千百年传下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只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有所改变呢?

  燕璇又想起了那个被她扔出去又被花容捡回来的帷帽,想要改变太难了。

  在大家都在议论这事的时候,燕璇这边又来了一只新的鬼。

  又是一只女鬼,白发苍苍,瞧着年纪不小,然头上戴的簪子,身上穿的衣裳又不像是老人家穿的。

  “你有什么心愿未了?”燕璇问她。

  “我好像被人借寿了,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下我死亡的真相。”

  借寿?

  这还是燕璇第一次听说:“你仔细说说。”

  “我叫黄琇萄,家中排行老三,今年十七岁。”

  “十七岁?”燕璇打断她,“我现在看你白发苍苍,皱纹满面,这应当是你死时的模样吧?”

  黄琇萄点点头,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明明年华正好,她却苍老成了个老人家,生前爹娘以为她是患了未老先衰的病,请了大夫来看,大夫也说是患了未老先衰的病症,然而吃药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会不会就是早衰症呢?不是有句老话说少年白头,老来不愁吗?你这病许是更严重些。”

  燕璇记得以前在书上有看到过写未老发先衰的人,猜测说道。

  黄琇萄摇摇头:“若仅仅是容颜苍老,我许是会信了大夫的话,可我除了容颜衰老外,还,还时不时地做春梦,每次春梦过后,便觉得身体差了几分,相貌也老了几分。”

  大约是两年前吧,那时她才十五岁。

  那天大姐生娃娃,父亲嫌大姐是妾室丢人,没有亲自上门,便让她带着一筐红鸡蛋去看大姐。

  大姐夫家离得挺远,她天不亮起床赶路,等走到大姐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候,那时大姐已经生了,留了她在家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