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柳
高黎赶紧冲着她们大喊:“快去准备一盆甜糯米水!”
“两盆!”燕璇插嘴道,“你不给我治好了,我死都要拉你做垫背的!”
燕璇还是头一回这么狼狈,她深觉今天这日子与她犯冲,什么不好的事情都被她给撞上了!
丫鬟们被眼前这场景给吓住了,赶紧应是,然而还不等她们走,突然的笛声让她们又停止了动作。
是钱博通,他趁乱拿走了燕璇的鬼笛。
“你干什么!”燕璇赶紧捂住耳朵,她因为疼痛,并没有马上被鬼笛迷惑。
“高黎这臭娘儿们害我性命,我哪能放过她!”
“那我呢?我可是来帮你的!”
“是,多亏了你我才弄清楚真相,多亏了你让她也中了蛊,让她也尝尝被蛊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滋味,省得我再动手了。可你刚刚不是和她一样觉得我恶心,觉得我该死吗?”
“你大爷的!难道不恶心吗?”燕璇不愿与他多言,抽出拂尘,对着他就狠狠抽了过去,她对付不了蛊虫还对付不了他区区一只小鬼吗。
一下,两下,三下,抽得他的魂魄几近透明才停下。
燕璇收回鬼笛,解开了丫鬟和高黎身上的术法,让丫鬟们赶紧找了甜糯米水来。
这么大的阵仗,钱家人都被惊动了,燕璇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向他们说明,怎么处置她就不管了,抱着装有甜糯米水的盆子一通猛吐,肚子总算是不疼了,可她还是不放心,偷摸回家去找了宋青阳。
她还记得之前那个巫医对宋青阳的优待,巫术和蛊术并称,想来宋青阳肯定是知道的。
不过一天时间,燕璇披头散发,满身难闻的秽物再出现在他面前,宋青阳还以为是她想不开两人的感情,刚要说话,谁知道燕璇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钱博通是不是你故意安排来的?那蓝九是不是你的信徒?”
无怪燕璇多想,宋青阳记忆一经觉醒,钱博通就出现了,此次事件的两个男人都薄情寡义,表哥表妹恩断义绝,夫妻俩反目成仇,唯一的姐妹情深还恰好和巫蛊之术有关,太像是他故意弄给她看的,好让她嫌恶起世间男欢女爱。
宋青阳被她一巴掌打懵了:“钱博通是谁?蓝九又是谁?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宋青阳想拉她进房,被燕璇躲开了,燕璇看他真的不知,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与他说了说刚刚的事情。
得知她刚刚经历过那么凶险的事情,宋青阳是又气又恼,回房倒了一杯茶出来,而后用手往茶水上画了一道符,让她喝了下去。
“下次再去帮鬼,记得告诉我。”
“不帮了,我以后再也不帮鬼了,他们的执念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顾好自己就了不得了,他们自有你们这些大罗金仙去渡。”
燕璇说完,仰头将茶水喝了,然后扭头又走了。
刚刚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恐惧让燕璇真真切切认识到了自己的实力,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强了,可事实上,平常多是宋青阳在保护她,没了宋青阳在身边,她很多时候连自己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更别说帮其他人了。
燕璇回房洗了好几个澡,才将身上那股子腥臭味洗干净,她累极了,可这回她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全是那可怕的虫子,最后还是叫来花容陪着她睡,才浅浅睡了一觉。
不帮鬼了,燕璇让花容将法器全都收了起来,将所有精力放在了开善堂上。
日子平静下来,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她每天只要想想吃什么,喝什么,无聊了就看看书,练练字。
宋青阳倒是每天都会来找她,来劝她别放s弃,他可以教她所有防身的本事,然而每次都让燕璇拦在了院门外。
钱家的事情有了结果,高黎谋杀亲夫被判处了死刑,蓝九劫狱将她救走了,没有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燕璇还是第一次见她们这种情谊,心里不禁疑惑,老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竟然能让蓝九为了高黎不惜千里迢迢跟来京城,不惜拖家带口为她劫狱。
或许只有那些日志里留有原因吧,只可惜燕璇看不懂。
想起她们,燕璇又想起了蛔虫,想起了蚯蚓蛊,其实仔细想来,蛔虫和蚯蚓蛊没什么不同的,都是在人的肚子里,也难怪高黎那么嫌弃了,她跟着蓝九,太了解蛊虫了,越是了解越是可怕吧。
天气越来越冷,还是会有鬼来求燕璇帮忙,燕璇都以已经金盆洗手做了拒绝,很快鬼界就都知道了燕璇金盆洗手不干了。
花太岁闻言找上了门来,燕璇正和花容在缝冬天要用的暖手抄,花太岁喵喵喵地叫个不停,看得出是来劝她的。
燕璇顺手给它缝了件小衣裳,然后就将这聒噪的猫猫儿赶走了。
赶在立冬前,燕璇给家里每个人都缝了个暖手抄,做了双手套,唯独宋青阳没有。她当着姨母的面将手套送了出去。
“怎的青阳没有?”姨母问。
“大表哥不喜欢我做的花样。”
一个屋檐下,大家对她和宋青阳之间的暧昧关系都知晓一二,碍着姨母没有阻止,都只做不知道。
宋青阳天天往她院门口站他们肯定也是知道的,知道他们失和,她这话算是明确给了姨母一个交代,她不和宋青阳好了。
“他个大老粗欣赏不来璇儿的巧心思,咱们不和他一般见识。”姨母说完,让人收了暖手抄和手套,便又与燕璇说起了其他的,没有人再提这茬。
宋青阳在旁未曾言语,未曾反驳,眼神落在燕璇妆点精致的脸上,落在她明显瘦了一圈的腰肢上,久久未曾移开视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45章 秋水书院(一)
一切的结束就如同最初的开始,燕璇曾经有多迫切与他在一起,此刻与他分开就有多决绝,唯有消瘦的腰身证明她放下的过程有多难受。
燕璇以为宋青阳看到她的决绝后,会改变计划,马上回九重天去,然而没想到他会直接夺了她送给三表哥的手套:“谁说我不喜欢这花样的,分明是表妹恼了我,故意不给我做。”
……燕璇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又不好直接开口问他,最终送手套向姨母表明心意的法子被他搅和了。
见她沉默不言,宋青云打圆场说道:“大哥喜欢便还是哄哄表妹,让表妹另给你做双吧,我手掌的尺寸,你戴怕是不合适。”
宋青云将手套又夺了回去,宋青阳顺势与燕璇道:“那便劳烦表妹了。”
燕璇眸子含怒,可此时当着一家人的面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只得先行应下。
等离开时候,燕璇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到了个无人的角落,燕璇便不装了,两手叉腰,抬头问他:“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燕璇个子矮,与他面对面,需得抬头说话,这个姿势,就算叉腰给自己壮了壮气势,在他面前也还是没有什么威慑力。
“你今儿这么一说,母亲明儿就得安排姑娘来和我相看。”
“你赶紧回天上去呗!姨母还能追到天上去逼你不成?”燕璇气极了,没想到他只是想要她做挡箭牌,枉她心里头还升起了一点不该有的希望。
“你不学会点防身的本事,我不放心走。”
“我已经金盆洗手不干了。”燕璇提醒他。
“以你的性子,只要别人扮可怜多求你几回,你肯定会去多管闲事的。”
“我才不会!”燕璇立即否认,经过蚯蚓蛊这事她是真的怕了,本来那次她就没想答应钱博通的,要不是怕钱博通看她哭得凄惨,出去乱传,她也不会答应过去。
“你会的。”宋青阳盯着她的眼睛,不知怎的,这个时候了,被他这样看着,燕璇还是会忍不住怦然心动。
对于自己的本能反应,燕璇又羞又恼,撇开头不去看他:“那也不用你来操心,死了也是我多管闲事,活该的。”
“别说傻话。想我快点走,就赶紧和我学,除非你舍不得我走,想故意借此将我留下来。”
“谁留你了!”对于他这倒打一耙的说辞,燕璇瞬间炸毛了,“明明是你自作多情!”
燕璇气不过,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然而她力气小小,根本就推不动他,反而像是投怀送抱,扑进他怀里似的,被他抱了个满怀。
“还说你不想留我。”
任燕璇怎么解释,宋青阳只有一句话:“你要是真想我快点走,就赶紧和我学本事,不然你就是故意留我。”
“你走还是留都不关我的事!”燕璇不吃他这一套,两人没争论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宋青阳就这么留下了,天天追着她学,也不再只是在门口等着,就算关着门,他也会翻墙进来,整天整天在她耳边念叨。
被他缠还不够,还不停有鬼魂来求她帮忙,最后实在被缠得没法了,在金盆洗手一个多月后,燕璇不得不又重出江湖了。至于防身的本事,燕璇还是不学。
重出江湖第一个活儿是只断头的男鬼。
男鬼见面就喊冤枉,他说他是被人冤枉,被官府判处砍头死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燕璇问他。
“我叫连庸,原是秋水书院的院长,门下学生众多,说上一句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
“你就是连庸呀。”燕璇惊讶声打断了他的话语,“我还收过你一幅字。”
燕璇有收字的癖好,上次宋青阳写的“轻浮”二字,觉得甚好,也被她收在柜子里。这连庸在文坛名气不小,一手好字更是为人赞颂。
都说字如其人,能写出那样一手那样端正严谨,骨力遒劲,气概凛然字的连庸,确实不像是会做出强奸之事的人,不过话说回来了,字是可以练的:“字如其人”这话也不一定完全对。
燕璇示意他继续说。
“燕小姐既知道我,那必是听说过我的为人,我如何也不会做出玷污别人妻女此等有辱斯文,有伤风化的事情来。那天晚上我只是和往常一样,和几位同好在离书院不远的尚家酒楼吟诗作对。一行人喝得个酩酊大醉,然后就散了场,我摇摇晃晃回到书院里一觉睡到天明,没想到一觉醒来,我就成了强奸犯。那酒楼掌柜的女儿尚婷,说我三更天的时候强暴了她。”
“人家姑娘好端端的冤枉你做甚?就算要冤枉你,也不会用自己的清白来做冤枉吧?”
在这个看重清白的世道,没了清白,姑娘的后半辈子也算是完了,哪有人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除非是有仇。可要是有仇连庸又怎么会去她家酒楼喝酒呢?
“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冤枉我。我不仅与她没仇,还与她家里人很熟,她家两个哥哥都在秋水书院读书,每次去她家酒楼喝酒,她爹还会送一两个下酒小菜给我。”连庸否认有仇的说法。
那天晚上喝得很尽兴,其他人先走了,他因为书院就在附近,可以去书院睡觉,就又多喝了两杯,然后独自结账回书院去了。
路上,他遇见了个打更的,正在打三更的梆子。
与更夫擦肩而过没多远,他又遇见了个同为喝醉酒的娼妓,那娘儿们大冷天晚上还打扮得花枝招展。
他们撞到了一起,他脚步不稳摔倒在了娼妓身上,手掌按在了她浑圆的胸上,酒精上头,他确实是没了礼义廉耻。
娼妓也不拒绝,反而搂着他脖颈亲。
他不喜欢与人亲嘴,尤其是对方还是个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娼妓,他怕染病,所以并没有多弄,就推开她回去了。
书院里有个守门的老头,还住着两个家离得远的学生。
他们都听见他回书院的声音,然而他们的证词只能证明他回了书院,并没有证据证明他回去之前没有做坏事,反而证实了他回书院的时候,衣衫凌乱,脸上有唇印,身上有脂粉味道。
本来以为找到更夫和娼妓,就能证明他身上的脂粉味道,然而当晚打更的更夫却说三更天时根本没有遇见什么娼妓,只看见连庸衣衫不整,慌慌张张,跌跌撞撞从酒楼后院翻墙出来。
“你这事还真是无厘头啊,总不得他们所有人无缘无故的合谋设计你吧?”
“谁说不是呢。”
“会不会被什么人收买了?你有没有得罪什么大人物?”能在京城开得起酒楼的人通常来说都有点家底,或者背后有人撑腰,要让他家的姑娘用清白去陷害人,肯定没那么容易。
第146章 秋水书院(二)
连庸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到有哪个人会这么仇恨他。s
燕璇挠挠头也没有什么好想法,便只能亲身前往尚家酒楼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时隔一月多再偷摸出门去,燕璇有些不大适应,尤其宋青阳还跟在身边,好似一切又回到了两人划清界限之前。
不是以前,胜似以前,这样的关系,说不出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