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柳
“不是吗?”燕璇到底还是经历少了。
“当然不是!她完全是被高老头给设计了!她是个受害者!是个受害而不自知的受害者!”
赵亭业有些激动,他一激动起来,燕璇便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赶紧让他冷静冷静。
赵亭业平复了一下心情,与燕璇解释说道:“她丈夫常年不在家,这意味着,她从生产过后,便再也没有接触过男人,久不尝恩爱滋味,她心中的欲望堆积,此时便就是轻轻掐上一把,都能给她掐出水来,又何况被人故意玩弄。
这就是为何高老头向她提出乳姑不怠的法子尽孝的目的,用孝顺做幌子,先将她的欲望勾起来,然后再玷污她,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个荡妇,对自我产生怀疑,从而忘记了自己才是受害人,还觉得这一切发生都怪自己太过放荡。”
被赵亭业这么一解释,燕璇惊了一下,不得不说高老头还真是好算计,便是她此时听着,都没意识到已经进了他的套,又何况身在局中的胭娘子。
“那你后来是怎么和胭娘子说的?”
“我也是这么和她说的,她听完愣了许久,一再向我确定,她是不是个荡妇,我一次又一次告诉她不是,她只是个可怜又可悲的受害者,她那天抱着我哭了许久,我以为她醒悟过来,一切都会转好,可惜,她为了孩子,为了整个家,还是选择了隐瞒。”
燕璇叹了一口气,随即想起什么,“那你又是怎么和她在一起的?”
第18章 乳姑图(二)
“因为乳姑图,我们之间的关系亲近了许多,她是褀少爷的奶娘,我是褀少爷的夫子,日常接触得多,我十分心疼她的遭遇,愧疚于当初做了高老头的帮凶,免不得对她多上了几分心。
慢慢地,我发现,只要她一出现,我的目光总是控制不住地去追寻她的身影,我的喜怒哀乐也不由自主地随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而变化着,便是她看我一眼,都能让我心情愉悦许久,我也不知道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知道,我这是喜欢上她了。 她也察觉到了我的心意,有天她来到我的房间,她问我为什么对她好?
我说喜欢她,她不信,哪有人会喜欢个半老徐娘,何况她还和公公有一腿。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我就是喜欢她,她不相信,我就证明给她看,我给她画画,给她写诗,用我所知道的一切向她证明。
她终于信了,她说,你要是我相公就好了,我相公要是有你一半喜欢我,也不会这么多年都不回来一趟。
然后她脱了衣裳,椅在了我的书桌上,她说,我这辈子是不能嫁给你了,我只能把身子给你,你要是不嫌弃,就要了我吧。
那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她喜欢我给她吟诗,喜欢我给她画画,她不识字,只看得懂画儿,每次便只带走画儿。
昨日我被国公爷解雇,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远走高飞,她想了想,答应了,我们约好酉时在城门口见面,她回去再看一眼儿子,差一点我们就能走了……”
赵亭业说完,燕璇满是可惜。
“我一定会帮你将胭娘子救出来的。”
燕璇首先想到的是褀哥儿,她不好直接去高家,需得找个借口,胭娘子是褀哥儿的奶娘,褀哥儿舍不得奶娘,去高家看看奶娘,这理由说得过去。
思及此,燕璇赶紧唤来花容,借口去看看褀哥儿如何,便快步出了门。
赵亭业飘在燕璇身边,走到半道时,赵亭业突然发现什么,往远处飘了去,过了一会儿又飘了回来,与燕璇说道:“表小姐,怎么有人在跟踪你?”
燕璇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人。
“他躲了,速度极快,瞧着是个练家子。”
燕璇很是奇怪,谁会安排人监视她呢?
思索一圈,燕璇默默翻了个白眼,不必猜了,这肯定是大表哥安排的人,他肯定是担心她再胡来。
如此看来,要是不打消大表哥的怀疑,她以后想偷偷做点什么都不可能了。
燕璇停住脚步。
“表小姐,怎么了?”身后的花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停了下来。
“我突然想起有事要找大表哥,先不去褀哥儿那了。”
燕璇说完,脚下一转,往宋青阳院子去了。
她忘了一些事情,今天赵夫子的死讯传来,姨母怕褀哥儿伤心,下令宋府上下还瞒着褀哥儿赵夫子死亡的消息。
她这个时候故意忽悠褀哥儿去找胭娘子,要是不知道赵亭业和胭娘子的奸情还好说,问题是她知道,而且大表哥还知道她知道,那么就无法向大表哥解释她的动机了。
当初她头发上沾的那点东西都能让他胡思乱想良多,若再被他误会这事,不定会怎么想,她到时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既然褀哥儿那边走不通,她的一举一动又逃不过大表哥的视线,那么不如直接去找大表哥,忽悠他一起去找胭娘子,有他在,也不用担心对上高老头会如何,毕竟那可是一个敢奸媳杀人的凶恶之徒。
燕璇到时,宋青阳正巧从外面回来,看见她便道:“你听说了?”
燕璇点点头:“官差今日来过,找书童录了口供。”
赵亭业前一天还在s宋府教书,这才辞退一天就死了,官府肯定要来问问的,不过知道赵亭业和胭娘子关系的人不多,书童不知他们之间的事情,官差这一趟并没有问出什么来。
“表哥觉得赵夫子的死因是什么?”
燕璇一边问,一边随宋青阳进了院门,并没有让花容跟上来,赵亭业是鬼,无法靠近宋青阳,也只能远远看着,燕璇便示意他先去胭娘子身边看着,事情有什么变化也好第一时间通知她。
“我刚刚去衙门看过,赵亭业随身带着的包袱里面放着路引,应该是要远行,可他酉时末却在城门口不远处被人杀害,这两点对不上,一般要远行的人都会早早启程,而不是像他这般快天黑了才出发,这样偷偷摸摸,再结合他昨日离开宋府发生的事情,绝大可能是打算和胭娘子私奔吧。”
……燕璇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
宋青阳又道:“我将他们俩的事情告诉了办理此案的官差,官差已经去高家拿人了,凶手大可能是高家的人,如果确认无误,明天就能定案,我托了他们将此案私下处理,不公开升堂审理,也算是再给褀哥儿一个面子。”
燕璇没想到宋青阳已经插手其中,按照目前这形式,只要证实赵亭业与胭娘子有所奸情,那么作为胭娘子公公的高老头便是杀了赵亭业这奸夫也会没事。
这种情况下,胭娘子大可能会将高老头当初用乳姑不怠故事诱污她的事情说出来,高老头为了自保,必定会反咬一口,说是胭娘子勾引,且会用赵亭业与她的奸情作为她淫荡的佐证。
在这种情况下,胭娘子很难解释清楚。
“大表哥,我想去旁听此案的审理过程,你能带我去吗?”燕璇问道。
“这有什么好听的?”
“三表嫂偷人是因为三表哥宠妾灭妻,因为摸黑认错了人,胭娘子红杏出墙肯定也是有原因的,我想听听。”
说到最后四个字,燕璇不自觉地软了声音,话语里带着乞求,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宋青阳被她这样看着,只觉得一颗心儿软成了棉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行吧,我带你去。”
“太好了!表哥你对我真好!”
宋青阳翘了翘嘴角:“你才知道呀。”
燕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抛头露面进出衙门有些不大好,便是有宋青阳在身边,也怕引人非议,宋青阳琢磨一番,将她扮做个书童模样,就当是去做证人的。
头一回穿男装,燕璇完全没意识到要去模仿男子的姿态,举止动作还是按着姑娘家来,马车上,宋青阳在旁看着她矜持低着的头,规矩并拢的腿,还有那交叠在腿上的手,不由得笑出了声。
燕璇奇怪看去,随即低头看了看身上,又摸了摸头发,问道:“表哥笑什么?可是我哪儿做得不对劲?”
宋青阳笑容更深了:“你这从头到脚,就没有对劲的地方。”
第19章 乳姑图(三)
听他这么说,燕璇急了,又是抚头发又是扯衣裳,又是问宋青阳:“这可怎么办?”
“你仔细想想府里书童是什么样子的,学着他们平常的样子,只要不太违和就行了,一般人不会特别注意一个小小书童的,就算发现你是女扮男装的,也不一定会认出你的身份,毕竟你常年卧房养病,见过你的人少,到时我随便给你扯个身份就圆过去了。”
燕璇点点头,随即按着他说的法子试了试,果真好了不少,而后在马车上练习了一路,等到下车时,她大差不差能够模仿出来,虽还有几分女儿家的扭捏姿态,但也不会引人注意。
宋青阳瞧了一路,笑了一路,他越瞧越觉得这小表妹就像那熟透的蜜瓜一样,甜得人牙疼,可就算疼死,他也要将她吃下肚去。
趁着宋青阳与办理此案的田大人寒暄的时候,赵亭业飘过来与燕璇说了说现在的情况。
“胭娘子的情况有些不大好,几次哭昏了过去,又被人用冷水泼了醒来,她现在已经万念俱灰,根本不打算辩驳了,并没有将高老头对她的恶行说出来,接下来可全靠你了。”
燕璇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她还是把一切想得太好了,胭娘子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心灰意冷一心求死了,这意味着接下来她只能靠自己来揭穿高老头曾经诱污过胭娘子的事情。
又要隐藏真实身份,又要不引起宋青阳的怀疑,还要让揭穿高老头,这简直是在难为她!
还不等燕璇想好对策,那厢宋青阳过来了,赵亭业赶紧走了,燕璇只能默默在心里哭唧唧,走一步看一步吧。
往审讯室去,燕璇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胭娘子,便是赵亭业事先提醒了她胭娘子的情况,她还是免不得吃惊了一下。
胭娘子此时浑身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喉咙也哭哑了,整个人毫无生气地跪在那里,哪还有她那天晚上偷窥时看到的娇媚可人。
“高老头,你再把你杀害赵亭业的前因后果说一遍。”
田大人的话语让燕璇将视线从胭娘子身上收了回来。
高老头说道:“回禀大人,草民会杀赵亭业,只因草民的儿媳与那赵亭业私通。昨日若不是我孙儿发现异常,告知于我,我还不知他们两个打算私奔离开,草民也是一时气愤,才会失手杀死赵亭业,还望大人您能明察秋毫。”
“可有证据证明他们俩私通?”
“有的,那赵亭业为我儿媳画了诸多春画,大人一瞧便知。”
衙差呈上画作,足足有一小箱子,全都是赵亭业给胭娘子所做。
宋青阳随手拿起一幅看了看,燕璇眼皮子一跳,瞬间有了主意,上前一步问道:“国公爷,小人可否也瞧一瞧?”
练习一路,燕璇已经上道,在称呼上也改了改。
宋青阳点头,只以为她是好奇,以为她随便看个一幅两幅就够了,却不料她会将所有的淫画都摆了出来。
燕璇一一看过,故意在那两幅乳姑图面前发出了一声大大的疑惑:“国公爷您看这两幅图画的题材一样,只是少有改动,落款年月却间隔了好几年,我记得这时候,赵亭业还未到宋府教书,怎么就认识胭娘子,为她作画了?”
“定是他们俩早在这之前就勾搭上了吧。”
高老头气愤说道,听他这般回答,燕璇能够肯定,高老头并不知晓两幅乳姑图的存在,也是,这么多画,他不可能一一看过,否则若是发现了乳姑图,不可能还敢呈上公堂。
燕璇摇摇头:“几年前的图只有一幅,中间这么多年他们并无画作,按他们后来画画的频率,这期间不像是有私情的样子。”
说完,燕璇假意沉吟了一下,又说:“对了,听人说赵亭业没来宋府教书之前,还曾在路边帮人写字作画赚钱,会不会是胭娘子多年前巧合从他那儿买了一幅画?可胭娘子那时为何会特意买一幅乳姑图呢?
众所周知,乳姑图画的是乳姑不怠的故事,说的是孙媳妇用乳汁喂食曾祖母,可据我所知,胭娘子家里没有别的长辈,能让胭娘子奉作长辈的人只有现在跪在堂上的公公。”
燕璇此话一出,高老头肉眼可见地慌了,慌忙解释说道:“我之前生病,食不下咽,她孝顺,主动提出效仿古人,用奶水喂食我。”
“你这是承认吃过她的母乳了?”
高老头点点头。
“你怎么不拒绝她呢?是米汤塞牙,还是鸡汤油腻,才会让你只吃得下儿媳妇的母乳?”
高老头一下被燕璇怼得哑口无言,想了想,只能狡辩说道:“此女子浪荡,我儿常年不在家,她久未经男人,不知从哪里听得个乳姑不怠的故事,便打着给我尽孝的幌子勾引我上床,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被她勾引,不信你问她,你让她自己说说那天是怎么叫着好公公的。”
燕璇笑了一下,哼道:“我从来只听说过偷人往年轻英俊的偷,还没听说哪个女子千方百计偷老大爷的,怎么的,她是图你满嘴黄牙,一身土斑?还是图你年过半百,来日无多?我看分明就是你这为老不尊的东西,趁着儿子不在家,故意装病,用乳姑不怠的故事,哄骗儿媳,胭娘子意识到不妥,才会去找人询问,才会有这第一幅图,只可惜当时给她画图的赵亭业还不认识她,不知她家中情况,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才会让你这老东西奸计得逞!你还杀赵亭业呢,最该杀的其实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扒灰佬!”
燕璇说完,全场为之哗然,宋青阳也是一脸吃惊,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这么大的反转,没想到胭娘子遭受了这么多事情,更没想到这蜜瓜似的小表妹突然就变成了个小辣椒,还是个聪明伶俐,伶牙俐齿的小辣椒,只凭两幅画就推s断出了一切。
宋青阳不知道燕璇早知道真相,还以为是她当场推断出来的,那厢跪在地上的胭娘子也被燕璇这一番话说得有所触动,微微抬眼看了看面前声音陌生的书童,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书童,而是表小姐。
燕璇察觉她的视线,走到胭娘子面前蹲下说道:“胭娘子,你别怕,你有什么冤屈都说出来吧,国公爷在这儿呢,必不会让你吃亏的。”
在燕璇的鼓励下,胭娘子终于开口将事情通通说了出来。
说罢,场中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都不免为她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