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乌柳
“难不成静溪庵里面的人都死了?”
说到“死”字,燕璇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明明已经见过这么多鬼了,但在这漆黑的夜里说起这字眼仍是忍不住害怕。
杨继月更是,紧紧抱着燕璇的手臂才算好一点。
“她们要是死了,又怎么还能像活人一样走动?”杨继月轻轻问。
“能让尸体行动自如的法子很多,暂且不好下定论,去佛像那儿看看吧。”
从后院往前,是大雄宝殿,殿里亮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大大小小的香炉里却是燃着许多香,一如杨继月之前说的,佛像被浸了血的肚兜罩着脑袋,几个赤身裸体的女尼不停在佛像上扭动着身躯,还不停地说着浪语,很诡异。
“她们这是在破佛像的法。”宋青阳与燕璇咬耳朵,佛家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若无猜错,佛像头上的肚兜是用酒混合着血浸的。
“看来幕后之人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杀人,而是想要破了静溪庵的气运风水。”
“斩草除根?这未免也太毒了吧。”
“嘘!先别急,若没看错,这些女尼都已经被做成了活人傀儡。活人傀儡乃是傀儡术中最为阴毒狠辣之术,利用男女床事,待元阳大泄之时,瞬间抽出其生气,以保证其肉身的完整,然后施法操纵死尸的肉身和灵魂。
如此做出来的傀儡有生前的记忆,能依照生前的习惯去完成指令,可以很好的融入傀儡生前的生活,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端倪。
若想知道是不是活人傀儡,可点燃香火,鬼神闻香,或是割破他们的皮肤。活人傀儡只有骨头和皮肤能够维持生前模样,里面的血肉会逐渐腐烂。
不过就算是发现了也很难解决,活人傀儡刀砍不死,就算将脑袋砍了也依然还能动,只有用火将其焚烧干净,或是从源头解决傀儡师,如此傀儡术就会失效。”
“要怎么找傀儡师呢?”
宋青阳摇摇头,以目前的线索暂时还找不出傀儡师。
“主持师太曾经下令封锁山门,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吧,咱们去她房里看看,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几人又回了后院,寻到主持师太门前,透过门缝看,主持师太躺在床上,黑暗中并看不见脸,幸而有花太岁在,它发现主持师太压根就没有睡觉,而是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房顶。
也是,死人怎么会需要睡觉呢。
宋青阳让花太岁去引开主持师太。
花太岁会意,故意弄出了动静,只见主持师太蹭地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往外追了出来。
趁着此时,三人赶紧进去翻找。
在书桌上,燕璇发现了一本修行手札,上面记载了主持师太修行之中遇见的种种事情,手札下面是一本庙记,记载了静溪庵的选址,兴建和庙规等等。
还没来得及找到更多的,主持师太就回来了,三人赶紧将屋子恢复了原样,然后离开了。
退到静溪庵外,确认周遭没有危险后,燕璇看起了主持师太的修行手札。
翻到最近一年,上面写着:“晋和五十一年,秋八月,近日打坐,始终不能静心,求问佛祖,得一凶卦,静溪庵大劫将至。再请一卦,求问解法,仍是凶卦,九死无生,佛亦难逃。为避灾祸,静溪庵关上山门,全庵避世。”
燕璇手指微颤,再翻一页。
“知有大劫,人心惶惶,唯天明小徒不惧。稚子无忧,初生牛犊不惧虎,哪知蚂蚁成群,蜻蜓低飞,蜘蛛收网,燕子回旋,皆是山雨欲来之势。”
“晋和五十一年,冬十月,吾心颤颤难安,夜不能寐,宿夜打坐以求心安。一夜,天明小徒捧一画而来,此画之妙哉,观之能有梵音绕耳,似佛陀在耳边轻喃,听之让人心旷神怡,再无忧愁。
此物何来?天明言,乃上次化缘之时,一翩翩公子所赠,玉溪师姐见之有趣,便私留了下来,今见师太苦恼,愿献出宝画,以宽师太之心。
得此画作,挂于室中,日夜焚香祷告,诚心动容佛祖,从画中翩翩降临人世,授弟子大乘佛法,无上密乘双修法,即身成佛,登飘飘极乐世界,爽哉快哉。”
“这主持师太也太大意了吧?这么奇怪的画竟也不做怀疑。”燕璇拉着宋青阳来看。
宋青阳在一旁看静溪庵的庙记,也是看得眉头紧皱,被她一拉,回过神来,凑到她身边看了看。
“是不对劲,不仅主持师太对画的态度,还有这儿。”宋青阳用手指着,“一旦破色戒就会被做成傀儡,又怎么会记下这些东西呢?很明显,后面这些是有人故意写来误导人的。”
“不是画,那会是什么呢?静溪庵里面都是尼姑,哪有男人?就算有,主持师太她们也不会轻易与他好吧?”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或许咱们还要进静溪庵一趟。”
第184章 龆年(四)
宋青阳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庙记递给燕璇看。
“有散仙借麟州的麒麟之气镇压了邪神龆年,在麟州八个方向各建了一座庙宇为锁,南方就是这个静溪庵。”
“你觉得是有人想放出龆年?”
“嗯,方才一到麟州,我就感觉此处灵气衰退,死气弥漫,连新年的喜气都被盖了过去,不单单是静溪庵出事影响的。”
“知道龆年为什么会叫做龆年吗?”宋青阳问燕璇。
燕璇想了想,“龆年意指童年,莫不是此邪神还没有长大?”
“没错,邪神龆年是世间邪念凝成,不在六界之中,杀不死灭不掉,与魔无差,只因它还未成气候,所以还只是邪神。你说,要是这些活人傀儡一同献祭给龆年会怎么样?”
“嘶……”燕璇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一想又觉糊涂,“谁会想放出龆年呢?魔物纵横天下对谁会有好处呢?”
“不好说,先找出静溪庵里的男人吧。”
要想将静溪庵的尼姑都变成活人傀儡,肯定是要有个男人的,这男人有可能是傀儡师,也有可能是被操纵的傀儡,他应该是在杨继月之后来的,所以并不知道杨继月的存在。
“你好好回想一下,在你之后,静溪庵关闭山门,可还有其他人进来过?”宋青阳问杨继月。
杨继月听他们说得一知半解,听宋青阳问,赶紧回想了一下。
“静溪庵里面瓜果蔬菜都是自给自足的,柴火后山有,衣裳也够,不用去山下采买……”杨继月一桩一件数着,燕璇突然打断了她:“后山怎么去?”
杨继月回身指着静溪庵后面的黑暗处。
“静溪庵后面有一条溪水,就是从后山山涧流下来的,一直流进静溪庵里,四季不绝,静溪庵也是因此得名。沿着溪水走,就能进入山里,那山高,路又险,地势多变,一般大家都不会往太里面去,只在山脚下弄些柴火。”
“也就是说静溪庵里的人还是会出来捡柴的。负责柴火的师太是哪几个?”
“我听天明说,没有特别指定谁人捡柴挑水,是两人两人轮着来的,只有主持师太,天明,还有我这个住在思过林的不用轮。”
燕璇和宋青阳合计了一下,决定往后山看看。
等他们走到小溪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再过不久就要天亮。沿着溪水走了一刻钟,天空微亮,几人便进入了山里。
山脚的树不是很多,树叶都已经掉光了,在一众光秃秃的树中,稀疏错落的几株蜡梅格外打眼,红的花,白的雪,两厢衬着,怎么看怎么惹人喜爱。
姑娘爱花,小子爱炮,一见着鲜艳绚烂的花儿,燕璇和杨继月两个就不由自主地朝梅树走了去。
摘下一朵,又一朵……很快两人手上就攥满了花,却仍觉不够,还想再摘,宋青阳伸手往她们后脑勺打了一下。
“哎哟!你打我们干嘛?”燕璇不满问道。
“不打你们,你们怎么会清醒?”
什么?燕璇脑子蒙了一下,随后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林子深处。
“这是用梅树摆的迷魂阵。”宋青阳指给她们看,“目的就是引人不知不觉进入山里。”
宋青阳打掉了她们手里的花:“这花也不对劲,上面的花粉会让人患上花痴病,让人情不自禁对异性产生幻想,甚至于癫狂。”
被宋青阳一说,燕璇还真感觉身上有些燥热。
“有反应了?”宋青阳凑到她耳边轻问,s燕璇的脸颊瞬间红了,赶紧推开了他。
“然后呢?男人呢?还是没见着男人呀。”燕璇赶紧转移话题。
“别急,肯定就在前面。”
宋青阳让花太岁往前走,他们跟在后面,远远看着,并不露面。
“喵嗷!”花太岁听话照做。
又经过几棵梅树,看到了一个山洞,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过来,山洞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很快一个身高体壮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衣着粗糙单薄,薄薄的衣裳难掩他一身夸张的腱子肉。
“原来是只猫呀。”男人转身又回了山洞。
“他就是傀儡师?”燕璇觉得不像,比起傀儡师,他更像是个樵夫,应该也是个被傀儡师操控的傀儡。
“看来傀儡师只是设了个迷魂阵在这儿。”
“傀儡师未免也太狡猾了!”
说话间,天已经亮了,晨光中,林间有鸟儿飞出,鸟叫声清脆悦耳。
燕璇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天上的鸟:“腊梅栽种需要时间,你说会不会有鸟看到傀儡师布置迷魂阵呢?它们找起人来可比咱们快吧?”
燕璇以前使唤过乌鸦和八哥,知道鸟儿们有多聪明,加上宋青阳也会控鸟,没有哪个比它们更合适找人的了。
“迷魂阵不难,只要按着方位栽种蜡梅就能做成,他这么小心,肯定不会留下把柄,依我看,他更可能控制傀儡布置这一切,自己在背后默默操纵全局。”宋青阳虽这么说,还是吹口哨招来了两只麻雀儿问了问。
事情和他想得差不多,傀儡师没有来,一切都是林间那个莽汉做的,小鸟儿并不知道那莽汉是从哪儿来的。
线索到此处断了,他们也不能动活人傀儡,只得先下了山。
宋青阳不好解释怎么突然和燕璇来了麟州城,所以只将杨继月送到杨家门口,就和燕璇离开了。
不管杨继月怎么和杨家人说明这一切,宋青阳都让她暂时先瞒住静溪庵的事情,且等他们找到傀儡师,解决完这事之后再做说明。
新年新岁,客栈里吃饭住宿的人不多,几个小二无所事事地坐在一起闲聊。
听他们言语,是在说最近的一桩案件,西街算命的秦瞎子与人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给人家瞎指点,说人家嘴角长泡是火气攻心,需要清热解毒,结果那莽夫以为是亲热解毒。
两人说得牛头不对马嘴,一字之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莽夫冲动之下,强要了秦瞎子隔壁人家的妇人。
如今被抓了,莽夫坚持说当时是秦瞎子亲口告诉他可以与女人同房败火,不管秦瞎子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秦瞎子告诉他,怂恿他的,若要伏罪,也该是秦瞎子先伏罪,若要砍头,也该是秦瞎子先砍头。
受害女子也道秦瞎子平日就与她有所矛盾,时常争执,这次借醉行凶,是故意让人误会,故意让人去隔壁折辱她报仇的。
第185章 龆年(五)
此案争论很大,有些人认为秦瞎子有罪,有些人认为秦瞎子无罪,几个小二意见也不相同,争论道:“秦瞎子能掐会算,撒豆成兵,他若想教训那妇人,又何须指使人去玷污她?”
另一人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于女子而言,没什么比名节更重要了,坏她名节,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又一人道:“没错,我昨儿听说那香嫂子大年初一被休回娘家了,现在外面都在传她这些年之所以和秦瞎子不对付,是因为秦瞎子曾给她批命,说她是二婚的命。
因秦瞎子的一句话,让原本待她如珠如宝的丈夫对她生了嫌隙,所以香嫂子这些年才和秦瞎子这么不对付。
香嫂子一张利嘴,往日没少坏秦瞎子的生意,秦瞎子心里肯定也存着气,如此唆使人奸污她,既报了仇,又能圆了当初给香嫂子批的命,他便可以名利双收了。”
“要是真如你所说,秦瞎子还真有可能唆使人奸污香嫂子。”
其中一个小二倒戈了,燕璇用手推了推宋青阳,问道:“真能看出一个人一生能有几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