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猪猪丁
萧翊轻叹:“她虽面上没说,可我心底清楚。她不愿留在京都,过了这么些日子都没有真正接受,我时常在想,那地方真有这样好么?”
他苦笑着轻哼一声:“不过,好与不好也不紧要了。我答应过她,待她生产后便回趟丘城。如今出了这件意外,我怕她看不开……”
皇帝一直默默听着,他的目光停留在萧翊脸上,半晌才道:“方氏想不开么?”
萧翊叹:“或许吧。”
皇帝神色复杂:“阿翊,你能寻得彼此真心相待的女子,我与母后都很欣慰。只是,我仍想说,你与方氏到底经过了些不好的事情,如此大起大落,心力疲惫。当初我就与你说过,方氏养不熟没有心,她与裴昭瞧着也不像作戏。”
他一顿,继续道:“她当年留在京都,可算不得多心甘情愿。你就不怕她只是作戏?”
萧翊先是沉着脸,倒非因言不悦,只是他无法反驳皇帝。可他到最后只说:“所以臣弟想做些弥补,先前的恩怨已成定局,现如今经历波折,她总算愿意与我重新开始,这是好事。”
皇帝欲言又止,眉头深皱,最后只轻轻应了一声。
过了会儿,他才道:“王府的事我也不理了,你自有本事料理妥当。只是手底下的部署安排,须得仔细从严,尤其是颂余内乱,丘城又经历一番清算,你比我更清楚此事危急。”
萧翊低声允诺。
二人又说了些朝务变动,皇帝留他一同午膳,萧翊只说另有安排,匆匆离了乾康宫。
他又去了趟太后那儿,到底是母子情深,太后见了萧翊这幅憔悴的模样,再多的责怪也先暂收起,让他好好休养,别太忧心。
萧翊拜别太后,一刻不停,当即安排何沉前往京郊打点。
何沉领了命,又道:“殿下,已有几日没收到阿妩回传的消息。您说她……”
萧翊:“她没那个胆子逃走。”
何沉应声:“那属下再派人密查,只要人还在宫里,死活都会分明。”
萧翊一时没说话,他悄悄抬眸望了眼,斗胆低声问:“殿下,您真打算去丘城么?”
萧翊沉默了片刻,轻轻颔首。
何沉犹疑着:“那您……打算何时告诉方姑娘?”
萧翊沉声:“到玉黛湖安顿好,届时也让她更开心些。”
何沉默了默,小声:“恕属下斗胆,只是属下觉着殿下变了许多。不过,您的心意方姑娘会明白的。”
萧翊轻笑,没再言语,挥手叫退了何沉。
方柔先前听苏玉茹说起京郊玉黛湖,此际正适合赏秋放纸鸢,他们也不打算去更远的地方,萧翊觉着与方柔外出散散心也是好事。
这些本也是他想与她做的事,他对方柔说过,那些裴昭能做到的事情他同样也能做到,甚至可以做得更好。
他如今正在逐一兑现。
只要方柔别想法子推开他、逃避他,去哪都是其次,两人能好好相处,就同从没变过那般,感情总能历久弥新。
他先前手段狠了些,总以为叫方柔害怕了,知晓他无所不能,无人可以逃离他的掌控,她便不会生起二心。
可是到后来,他越狠,她却反抗得越厉害,恨不得鱼死网破那般。
所以,反而是他开始怕了。
于是他学着退让,去妥协,哪怕进展缓慢,可何沉这句话说得没错,他觉得自己正在改变,他活了十几年都从未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对方柔,他愿意放低底线。
西辞院里的下人正在打点行囊,此行去的时间不长,拢共小住几日,但萧翊有令,方柔出月不久,吃穿用度都不可从简。
方柔见春桃收好了大件,此刻得了空,正拿着衣裳比样,小心思呼之欲出。
她忍不住打趣:“我可听说,何侍卫像是不跟着去。”
春桃手一顿,扁了扁嘴,嘴上却说:“那倒好,没人烦着咱们。”
方柔心如明镜,早察觉他们二人关系日渐亲密,心中又一件大事落地。只要何沉开口,春桃的处境会比先前还要好,她没有更多牵挂。
“烦么?我怎么觉着何侍卫话很少。”
春桃:“他还少?姑娘是不知晓,只要不在殿下眼跟前儿,他的嘴巴打开就没停下过。”
方柔笑:“如此你们倒相配,凑在一块儿日子不闷。”
春桃的脸霎时就红了,“姑娘胡说!”
方柔:“我可什么也没说。”
她低笑着站起身,走到春桃身边,拣了拣那摞冯江刚送来的名贵绸缎,选了两身新裁的,逐一放在春桃身前比样。
“你穿淡色好看,俏皮可人,藕粉和鹅黄都适合。”方柔说完,将两身衣裳放到春桃手里,“装扮好看些,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
春桃红着脸,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方柔又道:“何侍卫人不错,好姻缘不可求。”
春桃一怔,心中泛起一阵古怪的疑思。可她不敢妄言,看方柔的模样也不像有何不妥。
她沉默了片刻,只得由衷谢过方柔,末了,又颓然地放了衣裳,自言自语道:“他又不去,我穿什么也无所谓的……”
方柔掩嘴轻笑:“傻姑娘,我逗你呢!”
春桃闻言愣了愣,品悟过来后旋即眉开眼笑,又拿着新衣裳在身上摆弄。
方柔瞧着心中感慨,可还没有时间再想更多,冯江已带了人来搬东西。
他们此行落实极快,符合萧翊一贯的行事风格。
方柔说想与萧翊好好相处,由此都只带了随行一人,当然这只是面上的,方柔知晓他只是为了哄她开心。
暗地里布置下去的人手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拢共两辆马车,春桃在后边小一些的那辆看着行李,何沉本在外领路,后方柔朝他打眼色,非要他陪春桃一块。
萧翊见方柔热心地安排着,蹙眉好奇地打量,面上忍着没问。
后来总算启程,二人登上马车,萧翊人才刚坐稳,方柔竟格外主动地靠坐在他怀.中,一时令他招架不住。
她手里拎了串葡萄,一颗接一颗塞进他嘴里,到最后,又拽着他的前襟,猛地吻上去。
到后来呼吸深.重,两人拥在一起,萧翊埋.首,她微微拧眉,喊他的名字。
从未有过的热情,方柔很抗拒在某些特殊的地点胡闹,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萧翊不禁又起了疑思,难不成这真是裴昭教她的……
可他不想跟生死不明的手下败将计较,哪怕他十分在意,可是,如今/软/玉/温/香/在.怀,他可以肆无忌惮,可以有那样多的时间尝试新鲜的花.样。
纠.缠.点到即止,毕竟路程不长,方柔仍有些拘谨。
萧翊慢慢替她拢.好.衣衫,轻吻她的发端,这才问出先前的疑思。
方柔握着他的手,笑道:“阿翊瞧不出么?他俩彼此有意。”
萧翊一怔,细细回想一番,仍是没有线索。他先前顾及方柔的情绪,极少与他们主仆几人共处,何沉面对他都是公事公办,私下的点滴他察觉不了也属常事。
方柔又笑:“我说阿翊不若成人之美,主仆都得圆满,岂不是一段佳话?”
萧翊低声道:“你看重这丫鬟,她得你心,怎样都好。”
方柔忽而正身望着萧翊,眼眸清亮,“阿翊答允了?”
萧翊一怔,不解她喜从何来,只说:“你可别好心办坏事,待我问过何沉,免得伤了那丫头的心。”
方柔知晓他办事谨慎,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不赶路,临入夜前到了玉黛湖。湖畔有个庄子,是京都有名的世家经营的私人别院,常有城内达官显贵在此留宿赏玩。
萧翊此行低调,他也深知方柔不爱特地的排场,由此并未与别院主人明言避嫌,只说找间僻静的院子住上几日,别走漏风声。
主家心领神会,提前空出了东南角临湖的那处最大的院子,正好有两间合适的小厢房可以留给春桃与何沉分住。
今日行程松散,萧翊也想与方柔多些独处的时间,何沉由此得了萧翊的首肯,带上春桃去了放风,方柔听了几句,像是要去附近的农家吃些新鲜。
春桃脚步迟疑,面颊染粉,难得露出女孩儿的娇羞,在方柔一声声催促下,总算跟随何沉离了庄子。
二人在房里安顿好主家特来求见,,萧翊赏面,二人在院子里寒暄。
下人端来晚膳,几名婢女在桌上摆着饭菜汤点,方柔在旁看着。
总算走到这一步,裴昭果真安排好了么?方柔不敢多想,只愿最后放手一搏,她与萧翊从此便能一刀两断。
婢女们继续忙碌,方柔心神不宁,慢慢走到大窗前,静望着脚下静谧幽深的玉黛湖。
此时已是深秋,此处寂静无声,的确是个休养散心的好地方。只是不知何处来了几声清脆的鸟啼,倒叫方柔诧异。
她循声探出身子去找,自然无果。
萧翊站在她身后,缓步上前环抱住她。方柔一僵,还想别过头去瞧那些婢女的反应,不料萧翊托起她的脑袋,吻落下来。
纠.缠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她耳畔低声道:“人都走了。”
方柔被他瞧破心思,不由脸一红。萧翊的手慢慢揉.搓.着,方柔很快面颊.绯.热,那是不.受.控的自我反应。
他的吻轻落,蔓.延,方柔紧紧攥着他的袖口。
她的腿开始发软。
最后,她握住他的五指:“阿翊,我饿了。”
萧翊一忍再忍,随后叹息:“好,先吃些东西。”
两人在桌前对坐,酒已满上。室内灯火幽暗,气氛正好,方柔主动替他布菜、倒酒。
第一口酒刚沾上唇边,萧翊稍稍怔了怔,举杯打量了一会儿。
方柔瞧见了,细声问:“阿翊,怎么了?”
萧翊抬眸对她淡淡一笑:“许是太久没喝这庄子的私酿,味道有些记不清了。”
说罢,他一饮而尽,方柔回之浅笑,又给他满上。
一杯接一杯,萧翊来者不拒,而方柔不胜酒力,可今夜.情.致十分好那般,也陪着萧翊举了几次杯。
萧翊好整以暇地凝望着方柔,由她摆.布,那酒喝得多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弥蒙那般,可目光从没挪开半分。
灯火下,方柔面目柔和姣好,如天上月,水中花,他魂牵梦萦。
萧翊忽而低低地笑,语气里透着些无奈:“阿柔,你别喝。”
方柔其实就做样子举杯抿了两回,润口都算不上,她实在不爱喝酒。
她握着杯子,静望着萧翊,面色十分沉静。
萧翊垂眸看着手边那新满上的酒,再次抬指,那酒举到面前,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窗外又有了一阵隐约的鸟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