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作为掩饰,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薄薄的水晶脍。
水晶脍便是鲤鱼熬汤后做成的鱼冻,薄薄一片色泽如玉,送进口中的刹那,衬得美人樱桃色的唇瓣娇艳水润。
她旁边还有一个少年老成的李显,曹勋没有多看。
白灼琵琶虾、爆炒琵琶虾上的也很快,每只琵琶虾都有手掌那么长,一节一节的,虾壳坚硬锋利,剥起来需要费些技巧。
店伙计殷勤道:“小的伺候诸位吃虾?”
云珠瞥向店伙计虽然洗得干干净净但是已经沉淀了油污色的手指,李显已然开口道:“我们自己来。”
店伙计恭敬退下。
李显开始替姐姐剥虾,李耀见了,一边跟曹勋打听边关那些战役,一边抓起一只白灼的琵琶虾,三两下剥好,再放到妹妹面前的白瓷小碗中。
云珠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哥哥弟弟的照顾,早些年她还会照顾弟弟,可现在弟弟都跟她差不多高了,行事也渐渐像起了她的哥哥。
谢琅见了,也帮着剥了一只。
云珠跟他客气:“你自己吃吧,我也吃不下那么多。”
谢琅:“反正已经脏了手,一口气剥完吧。”
他不光照顾云珠,也往曹勋碗里放了两三条。
曹勋道谢,见这几人都埋头剥虾,他竟也来了几分兴致,拿起一只爆炒过的,白灼那盘显然是李耀专门为妹妹点的。
云珠垂眸吃虾,其实视线落到了对面。
身高在那,曹勋像哥哥一样长了一双大长手,只是他的手跟父亲一样秀气,乍一看像个文人。
云珠正暗暗欣赏着,忽然注意到曹勋动作有片刻停顿,修长的食指一侧冒出一点血珠,被他迅速掩饰了过去。
云珠咬唇忍笑,带兵打仗那么厉害的国公爷,大概第一次剥琵琶虾吧,手笨挨了扎。
云珠还发现,剥完这只曹勋便去雅间备着的洗漱架那里洗了手,再也不剥了。
三个成年男人拼酒的时间更多。
云珠姐弟俩吃饱了,李耀三人的筷子都没怎么动,仙人醉已经开了第二坛。
听说过武官们吃席拼酒的德行,云珠不打算继续留在这里当看客,趁曹勋、谢琅去了净房,她对李耀道:“哥哥,你们陪国公爷、谢哥哥慢慢喝,我有些困,先回府了。”
李耀点头,吩咐弟弟:“你又不喝酒,也一起走吧。”
李显:“我送姐姐上马车,等会儿再上来。”
姐姐先走没关系,他不好在曹勋面前失礼。
李耀知道这个弟弟自有一番讲究,没再管。
云珠带着弟弟离开雅间,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一半,前面的楼梯口处,曹勋上来了,穿一件云水蓝的锦袍,尊贵雍容,伟岸挺拔的身形顿时让能容两人并行的走廊显得狭窄起来。
走廊上就他们这两伙人,云珠能感觉到曹勋的视线在她脸上的停留。
相距四五步时,李显顿足行礼,向曹勋解释道:“姐姐困了,我送她下楼。”
曹勋:“嗯。”
他看向云珠。
云珠轻轻瞥了他一眼,再无留恋地朝前走去。
曹勋也继续往雅间的方向走,当他站在雅间门外,顿了顿,还是往楼梯口那边偏了头。
谢琅回来时,发现只有李家兄弟陪着曹勋,一时没能掩住失落:“云珠走了?”
李耀微微眯起眼睛:“怎么,你很舍不得?”
这小子给妹妹剥了那么多虾,喝酒的时候也分心去跟妹妹说话,李耀没急着娶妻,对他人想拱自家白菜的野心却很敏锐。
李显皱眉,哥哥与谢琅是发小,口没遮拦无伤大雅,可在场还有一个不太熟的定国公。
谢琅也怕曹勋误会什么坏了云珠的清誉,连忙解释道:“李兄说笑了,我把云珠当妹妹的。”
李耀重重哼了一声:“少跟我来这套,你真喜欢云珠,尽管去讨好她,只要她同意,我并不会反对。”
京城的青年才俊就那么多,论家世容貌,谢琅只比曹绍差了一点点,勉强也算配得上妹妹。
谢琅愣住,心中涌上惊喜。
李显从桌子底下踢了哥哥一脚。
李耀瞪眼弟弟,转身对曹勋道:“我这人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国公爷别误会,我妹妹眼光高得很,谢琅能不能哄得她欢心还不一定。”
曹勋笑道:“你们年轻人随意,不必在意我。”
李耀脸上一黑:“你还真想让我管你叫叔不成?”
曹勋:“是你们先把我当成了拘泥礼法的长辈,我才有此一说。”
谢琅失笑,李耀则哼了哼,瞪着曹勋道:“国公爷真想跟我们当同辈的话,那得先挨我一顿骂才行。”
曹勋:“你骂我何?”
李耀:“不是骂你,是骂你们曹家不干人事……”
李显板着脸打断他:“大哥,姐姐都不介意了,你何必再提那些旧事?何况国公爷先前一直戍守边关,京城的事与他毫无关系。”
曹勋摆摆手,示意兄弟俩不必争吵:“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曹家确实有过错,我已经向令尊令堂赔过罪了,如果你们还有不满,我会再想办法弥补。”
李耀攥紧酒碗:“不需要什么弥补,我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我……”
李显又踹了他一脚。
李耀恨恨地灌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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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珠不知道哥哥在她离开之后做了什么“好事”,回府歇了个晌,她就去找母亲分享趣事了。
“娘,顾敏先是维护哥哥,后面又送哥哥红绦,您说,她会不会是看上哥哥了?”
孟氏做梦都不敢肖想顾敏那样的儿媳妇:“不能吧,没听说她看书看坏了眼睛啊。”
云珠:“……有您这么损自己亲儿子的吗?哥哥他就是长得太壮了,可一点都不丑。”
孟氏:“丑不丑的,他那脾气也不招小姑娘们喜欢,反正他不着急,我也不急,倒是你,今天去看马球,可有瞧上谁?”
脑海里浮现出曹勋喝酒时突然瞥过来的黑眸,云珠绕着发丝得意道:“有一个,先不告诉您。”
孟氏会猜啊:“谢琅?”
云珠:“才不是。”
她知道谢琅对她有意思,可谢琅除了各方面都逊色曹绍一筹,他这人还特别无趣,不会说俏皮话逗人开心,当年她都没有选择谢琅,现在更不会退而求其次。
她就是要嫁那个最好的。
钩子已经抛出去了,云珠耐心等待曹勋的反应便可,老男人明知道她跟曹绍的关系,还敢接她的眼风,应该也是有意了。
“娘,我想约顾敏一起去赏春,试探试探她的意思,说不定真能帮您拐回一个好儿媳来。”
“试探可以,你可别得罪了人家,或许她只是可怜你哥哥才送的绦子。”
“放心,我又不傻。”
定国公府。
曹勋比云珠晚了半个时辰才回府,喝得一身酒气,这还是他佯醉,李耀才肯放人。
不是他酒量真的不如李耀,而是觉得没必要喝那么多,跟年纪也无关,他二十岁的时候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争风头。
沐浴更衣,歇了两刻钟的晌,曹勋便起来了,移步书房看书。
如今他还在带俸休假,四月初一再开始当职。
黄昏时分,潘氏来了正院。
从曹勋回京第一天便换了国公府的总管事起,潘氏便知道曹勋不会在她面前装孝子,她也别想在曹勋面前摆什么太夫人的威风,好在曹勋还是忌惮宫里的女儿与太子的,愿意跟她维持表面上的和气,而不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让母亲久候了。”
曹勋来到厅堂,淡笑着招呼了一句。
潘氏点点头,目光快速将曹勋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不得不说,除了年纪大些,曹勋确实要比他的儿子更出色。
“听绍哥儿说,今日马球场上,你从闺秀那里得到的红绦最多?”潘氏语气调侃地问。
曹勋右手搭在座椅扶手上,左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自谦道:“一群小姑娘,看我们队赢了,便以为我球技最好,其实不然。”
潘氏笑道:“你这是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她们分明是喜欢你的人,才将绦子送给你。怎么样,那么多的闺秀,你可有心动的?”
曹勋:“不曾过多留意。”
潘氏:“你还是多上上心吧,别说你这个年纪,绍哥儿才二十一,我都已经替他物色好了人选,只等你的婚事定下来,我就派媒人去提亲呢。”
曹勋来了兴致:“不知母亲看上了哪家闺秀?”
潘氏:“长兴侯的女儿文英,你跟长兴侯父子俩都熟,应该听说过她?”
曹勋与潘氏对视一眼,笑道:“有所耳闻,是个好姑娘,与二弟也相配,母亲眼光不错。”
潘氏得了他这话,长长地松了口气:“要不是你的婚事要经过皇上,我肯定先替你物色的。”
她真怕曹勋也看上谢文英,抢了她心仪的儿媳妇。
第12章 “你若露面,我会请皇上赐婚。”
第二日云珠就写好了请帖,派府里的丫鬟送去顾府。
收到请帖的顾敏非常意外,同住京城,她经常从众闺秀口中听到云珠娇纵跋扈的事迹,却不曾真正与云珠有什么来往,最多在哪家的宴席上碰见,客客气气地点个头,全了礼数。
其母赵氏笑道:“定是你送了李世子红绦,李姑娘便想与你结交。”
马球场上的事,似赵氏这等身份的夫人们也都知道了,李耀只得了三条红绦,顾敏送的那根便显得十分打眼。
被母亲打趣,顾敏脸上微红,再次解释道:“我真的只是敬重老国公爷,宁国公已经吃了纸上谈兵的教训,我不忍李世子只做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才借此机会提点他一句。何况您也知道的,大小国舅、长兴侯府的谢世子都该议婚了,我送谁红绦都容易引起外人误会。”
赵氏:“李世子好像与小国舅一个年纪……”
顾敏:“但他,他那般的体态,除了您,哪个会误会女儿?”
或许各家夫人们都很满意宁国公府的爵位,可顾敏包括她认识的闺秀们,没有一个流露出对李耀有意的,也绝不会因为哪个姑娘提到李耀,便起哄揶揄对方看上了李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