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见到她,云珠笑着往前迎了几步:“母亲快来看看,这些荷花品种哪些更好?”
潘氏瞥眼插在两只木桶里的两色荷花,困惑道:“这是何意?”
云珠一脸意外:“国公爷没跟您说吗?他说池塘里那些睡莲瞧着没精神,准备换种荷花,让我们看着选呢。”
潘氏:“……那睡莲都养了七八年了,好好的为何要换?”
云珠:“国公爷说,他小时候府里养的都是荷花,回京后发现改种了睡莲,走在旁边觉得很是陌生。”
潘氏暗暗咬牙。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曹家的池塘里确实种的全是荷花。
本来潘氏也喜欢荷花的,可有一次丈夫陪她去逛园子,新婚燕尔,那蠢货居然望着荷花走了神,自言自语说那些荷花还是曹勋的母亲叫人种的,潘氏的心里立即多了一根刺。
她要做个温柔大度的妻子,所以丈夫活着的时候,她没去管那些荷花,一直到丈夫死了,她才将另一个女人留下来的荷花都挖了。
结果,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云珠就来动她的东西了,还搬出曹勋做幌子!
曹勋一个大男人,回京这么久都没动那些睡莲,怎么可能会突然起兴?
偏偏云珠借口说的好听,她要是反对,就成了罔顾嫡子的怀旧之情!
在外人面前,潘氏比谁都要面子,不可能反对这么一点小事的。
她只能笑着赞成:“也好,看了这么多年睡莲,是该换换新鲜了。”
说完,潘氏按照她的心意选了四种荷花。
云珠:“真巧,我也喜欢这四种,等国公爷回来再让他过过目。”
潘氏:“……”
行,她懂了,曹勋“过完目”后,她要的这四种肯定都会落选。
事实确实如此,当然曹勋并没有机会参与选花,都是云珠按照自己的眼光敲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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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的休沐日,曹绍被花园里的喧哗吸引,过来查看出了何事。
绕过几丛花树,曹绍忽然顿足,怔怔地看向桥上。那里,他的大哥一身天青锦袍,手里撑着一把伞,云珠亲昵地站在大哥伞下,颇有兴致地看着几个匠人在池塘里……挖睡莲。
曹绍正想往旁边躲躲,好偷偷多看云珠几眼时,曹勋忽然朝他这边看来。
曹绍只好扯出一个笑容,走到桥上。
云珠看他一眼,连个虚伪的笑容都没给,继续看向水里。
曹绍僵硬地绕到曹勋的另一侧,一个人站在阳光之下,先解释自己为何会过来:“我在书房看书,听到这边好像有事。”
曹勋:“嗯,我打算重新在这里种上荷花。”
曹绍垂眸,看向两步之外云珠华丽的裙摆,脑海里浮现出很久以前的一幕。
那年云珠才十三吧,也是站在这座桥上,指着底下的一片睡莲嫌弃道:“你们家怎么改种了这种?一点都不好看。”
曹绍还记得自己的回答,仗着丫鬟们都在桥下,他有些轻薄地在她耳边逗她:“等你嫁过来,我陪你改种荷花。”
而今,云珠确实嫁进了他们曹家,也如愿以偿地可以更改曹家池子里的花种,只有陪在云珠身边的人,换成了大哥。
这时,一个匠人将刚扯出来的一片睡莲抛到了岸上,根部带着深褐色的淤泥。
曹绍觉得自己就像那片睡莲,早已被云珠狠狠地丢弃。
“大哥,你陪嫂子继续盯着这边吧,我回房看书了。”曹绍强颜欢笑道。
曹勋颔首,不忘了关心弟弟:“注意休息,莫要太劳累了。”
曹绍道是,转身下了桥。
云珠这才瞥向他的背影。
曹绍要是没来,她真没想起什么,可曹绍一出现,云珠也想起了那段旧事。
无论如何,那段青梅竹马岁月里的陪伴都是真的。
云珠忽然没了继续看热闹的兴致,故意多逗留一刻钟,才对曹勋道:“走吧,开始热起来了。”
曹勋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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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曹勋要上朝,起得特别早。
等云珠睡醒时,就得知了一个消息,曹绍病了,潘氏派人去请了郎中,很快就要登门。
有潘氏这个生母在,云珠做嫂子的并不适合去曹绍的院子探望,选了一个二等丫鬟代她去慰问。
曹绍住在定国公府的东院,这会儿烧得昏昏沉沉的,哪怕看见了母亲,也提不起精神说话。
潘氏心疼得直掉眼泪:“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曹绍唯有苦笑。
昨夜他做了一晚的梦,梦见自己的腿变成了根深深地长在池塘底下的淤泥里,梦见他的上半身变成了一朵睡莲,开出了一朵花。开始的梦境很美好,云珠会趴在石桥护栏上笑盈盈地看他,陪他说话,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云珠冷漠地命人拔了他。
曹绍很疼,根部断裂的时候流了一池子的血,可云珠像看不见那些血一样,还是要丢了他。
一滴泪从曹绍的眼角滑落。
潘氏终于反应过来,一定是昨日儿子撞见那个狐狸精与曹勋恩爱,情伤加重,心病滋生。
郎中到后,果然也说儿子是郁积于心。
潘氏又恨又急,早知道儿子会这般想不开,她当初就该想办法阻拦云珠嫁过来!
方嬷嬷:“后悔已经没用了,要我说,您马上派人去长兴侯府提亲,以文英姑娘的美貌,二爷有了温柔的枕边人,再深的旧情也能走出来。”
潘氏:“等绍哥儿好了,我立即安排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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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曹勋回府,听说曹绍生病,官服都没换就过去了。
曹绍猜到兄长会来,没敢放任自己萎靡,连着喝了三顿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特意叫人搬了藤椅在院中,一边与长随下棋一边纳凉,看起来倒也惬意。
“大哥放心,明早我就能去翰林院了。”
曹勋问过药方,嘱咐道:“下棋费神,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
曹绍配合地叫人收起棋盘。
曹勋目送下人走远,再看曹绍,低声问:“昨日我陪云珠去看匠人挖莲,你是不是……”
他没说完,曹绍便急着否认道:“大哥多虑了,我只是熬夜看书伤了精神,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曹勋审视着他:“长兄如父,我对你有照顾之责,若你还无法接受,以后我会注意。”
曹绍连连摇头,脸都红了:“真的与你们无关,大哥再这样说,我都不知道如何再面对你与嫂子。”
曹勋拍拍他肩膀:“如此就好,云珠有些小孩子脾气,我也不敢太冷落她。”
第26章 他笑的是,年轻人的花花心肠。
云珠知道曹勋去看曹绍了,可根据之前曹勋咬她钩的果断利落看,这男人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应该也没有多深的手足情,八成就是做做面子活。
以曹勋的权势地位,大可不将曹绍放在眼中,但多走几步路、多说几句话就能得个好名声,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何乐而不为?
越是曹勋这种注定要被载入史册的功臣,越会看重名声,面子活也就越发有意义。只要曹勋把曹绍当亲弟弟一样照顾,至少表面上如此,那么就算曹勋偶尔“纵容”妻子小小地跟继母作对一下,外人便不会质疑曹勋有不孝的大罪名。
坐在游廊迎风侧的美人靠上,云珠一边等着曹勋回来共用晚饭,一边揣度着这男人的种种举动。
没过多久,游廊另一头出现了一道身影,云珠偏头,看见换了一套常袍的曹勋,鬓发微湿,显然洗过了。
云珠坐着没动。
曹勋停在她面前,抬手抚了下小夫人的头:“去二弟那边耽误了些功夫,是不是早就饿了?以后若是我回来的晚,你可以先吃,不必非要等我回来。”
云珠:“倒也没那么饿。”
她站了起来,夫妻俩并肩往堂屋那边走。
既然曹勋提到了曹绍,云珠自然而然地问道:“二弟好些了吗?听说太夫人整个上午几乎都守在那边,似乎病得很严重。”
云珠并不担心曹勋会因为一两句正常询问就怀疑她还念着曹绍,以这人的聪明,他应该是这世上最清楚她对曹绍有多无情之人,就连云珠的父母,一开始都以为她只是故作坚强,背地里不定为曹绍伤心落泪多少次,好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为情所困才是正常。
曹勋:“看起来精神还可以,说是明早就要去翰林院当值了。”
云珠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说曹勋的心思像海底那么深,曹绍对她的感情便是一眼可见,只凭昨日在桥上的短暂一次对视,云珠就知道曹绍被她与曹勋共撑一伞的恩爱画面打击到了,继而推测出曹绍的病可能是心病。
云珠高兴看到曹绍难过、后悔,却不希望他一病不起,那样就有些过了。
丫鬟们摆好晚饭,云珠没再多提曹绍,曹勋也没有试探她什么。
等两人都进了拔步床,曹勋更不会因为曹绍的病而苛待自己,伸手便将云珠搂进怀中。
被他亲得要喘不上气的时候,云珠晕晕乎乎的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曹勋压根不在意她与曹绍之间是不是还留着旧情。
情啊怨啊,那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互相有情的人能拿这个折腾对方,跟曹勋有什么关系?
在外他大权在握,在内美妻在怀,除非云珠因为“恋着曹绍”拒绝与他同房,或是公然与曹绍纠缠损了曹勋的威严,否则云珠心里怎么想,曹勋应该都不会去探究、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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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氏小心翼翼地哄了儿子六七日,这些天里,她没提云珠曹勋半句,就怕又惹了儿子不开心。
等曹绍彻底康复了,一碗鸡汤下肚滋润出白里透红的好气色,潘氏才柔声道:“晚上凉快,绍哥儿陪娘去园子里走走?”
曹绍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母亲再不好,疼他的心是真的,这段时日又那般低姿态地照顾他,曹绍看着很不是滋味儿。如果母亲一直都是先前那般高高在上肆意摆布他的姿态,曹绍反而能狠下心来。
母子二人慢慢悠悠地逛着,来到了一片池塘前。
池塘里已经移栽了一批荷花过来,有的荷花开得正好,有的才冒出花骨朵,有的已经开败。
曹绍看眼架在池塘上方的石桥,努力不去回忆云珠依偎在大哥伞下的画面。
潘氏心平气和地道:“其实荷花最好春季种植,只是云珠太不喜欢睡莲,催得急,也幸好那些花匠有本事,真给养活了。”
一提云珠,曹绍下意识地警惕起来,怀疑母亲要说云珠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