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行,那就让刑部去查吧。”
为了尽快查清此案,刑部尚书郭弘直接带着人去了宁波府。
宁波府的百姓深受指挥使褚啸的迫害,得知京城把青天大老爷郭弘派了过来,纷纷来郭弘暂住的知府衙门告状。郭弘将褚啸及其身边党羽捉拿入狱一一审问,褚啸是个硬骨头,坚称自己无罪,但他的属下妻妾或是自己胆小,或是被郭弘拿住话中的漏洞,追查起来,不但坐实了褚啸鱼肉百姓的证据,还拿到了褚啸这些年给胡伯昌行贿的铁证。
证据越多,褚啸身边反水的人就越多,最终,褚啸的一个心腹交待了当年褚啸与胡伯昌联手加害抗倭良将唐长河一事。
郭弘第一时间将这些证词证据送到了京城。
乾兴帝或许还有些舍不得胡伯昌,但一想到惩治了胡伯昌能给自己赚个明君的美名,证据到手后,乾兴帝也不再手下留情,直接派锦衣卫去查抄胡伯昌的府邸。
这一抄可不得了,从胡伯昌京城的府邸与老家一共搜出七十万两白银,再加上各种古玩字画奇珍异宝,合计能有百万两,并由此又查出一批给胡伯昌行贿的官员。
胡伯昌罪无可恕,七月底的时候,被判斩立决。
而早在他斩首之前,乾兴帝已经在内阁的举荐下,重新提拔了一位兵部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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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玉容除了没去午门观看斩首的热闹,此案有什么进展她几乎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再来云珠这里分享。
云珠笑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胡家有多大仇,这么关注那边。”
孙玉容:“我跟他们家没仇,我就是觉得陈定之太倒霉了,好不容易考上状元,好不容易攀上一位尚书,结果新娘子都没认熟呢,胡家就出事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云珠看着她掩饰不住的笑容,可没有一点同情的样子。
怎么说呢,一个是孙玉容看上了却没有胜算能抢过来的状元郎,一个是成功抢了她心仪夫婿的胡家,现在两边一起倒霉,孙玉容确实有幸灾乐祸的立场。
更甚者,陈定之这个状元郎倒霉了,当初排第二的榜眼徐观将更容易出头。
聊完这桩大热闹,孙玉容朝云珠眨眨眼睛:“杜萱她丈夫被贬官外放了,国舅爷跟你说了没?”
杜萱就是杜少夫人的芳名。
云珠挑眉:“她丈夫也牵涉胡家一案了?”
孙玉容:“没有,完全不相干的,只是时间赶上了,说是被御史抓住把柄告了一状,问题是,她丈夫两三年前的旧事,御史早不告晚不告,偏偏在你被杜萱泼了茶后告,你说有多巧?”
云珠垂眸。
孙玉容笑着推她的胳膊:“你还真是厉害,国舅爷那么正派的人都被你迷成这样,不惜为你公报私仇,如今全京城的女眷都要知道国舅爷有多护着你了。对比起来,杜萱真叫一个惨啊,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谁让她先得罪你呢,自找的。”
云珠神色淡淡。
孙玉容疑惑道:“不对啊,以你的性子,国舅爷这么讨好你,你尾巴早该翘起来了,不会在跟我装矜持吧?”
云珠看看她,笑道:“别人也卖力讨好过我,最后又如何了?”
孙玉容第一个想到了曹绍,曹绍在云珠面前,跟孝子贤孙都差不多了,最后还不是说悔婚就悔婚。
考虑到孙玉容也快出嫁了,云珠给她说了自己成婚一年的心得:“男人肯讨好女人,只说明这女人有吸引他们的地方,未必真就是多把这个女人当回事。譬如国舅爷,他的官职身份摆在那,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只把自己的意思传达下去,马上就有人抢着替他去对付杜萱的丈夫,确实是为了哄我开心,可他自己又真的付出了多少心力呢?”
“除非他愿意承受伤筋动骨的代价也要讨好我,或是类似的,我才相信他心里真的有我,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出来的讨好,笑笑就行了,不必当真。”
孙玉容:“……”
惊呆片刻,她没好气地戳了下云珠的脑门:“你就是长得太美,被男人们捧习惯了,你可知道,大多数女人连男人的一句甜言蜜语都难听到,更别说让他们利用权势替自己出气了,只有你,国舅爷如此待你,你还不知足。”
别说俊美伟岸的国舅爷了,就是五官平平无奇的徐观婚后肯如此待她,她都超级满足。
云珠叹气:“没办法,谁让我长这样呢,我又没求着他来讨好,都是他自己愿意的。”
正因为她已经出过气了不需要曹勋多此一举,那么曹勋再这般讨好她,她也没什么好稀罕。
第67章 “我愿意被你使唤。”
曹勋离开官署,正是夕阳洒落的时候,官署外的青石板路都染上了一层金色。
远处,有些人家的院子里升起缕缕青烟,被秋风卷走,又在秋风里消散。
曹勋目光追随那道青烟,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握住缰绳,翻身上马。
阿九落后半个马身,正好能看见主子俊朗的侧脸。
三十出头的国舅爷,虽然脸上没有一丝皱纹,驻守边关十几年的阅历还是让“成熟”二字融进了他的骨血,使得外露的气质从容内敛,笑起来宽和包容,不笑的时候自然流露出几分威严,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儿郎比不了的。
阿九一直都以为,主子已经修炼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然而他最近又隐隐觉得,主子似乎有些不开心。
为何不开心?
阿九琢磨不透,总是跟主子对着干的胡伯昌已经死了,新提拔上来的兵部尚书夏进表面跟主子没什么交情,其实命脉早被主子扣住了,不想身败名裂的话只能为主子所用。
官场上一切顺利,家里小夫人每次见到主子都是笑意盈盈,主子又有什么要愁的?
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十字路口。
走西边是去定国公府的路,曹勋却骑马拐去了东边。
阿九忽然明白了,主子是要去探望淮安侯。
“你先回去吧,跟夫人说我有应酬,晚饭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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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侯府,张行简、柳静夫妻并不知道曹勋会来,正要用饭了。
儿子张护还在宫里给乾兴帝当伴读,陪伴夫妻俩的只有他们快满八个月大的女儿团团。
曹勋停在了巷子拐角。
根据炊烟就能判断哪家还没有吃,哪家已经吃上了。
入秋之后天越来越短,他只是等了一顿饭的功夫,夕阳便彻底消失,夜色如雾笼罩过来。
当他现身淮安侯府门外,张行简夫妻恰好吃完。
柳静抱着女儿出来迎接。
这个月龄的团团五官早已长开,眉眼酷似柳静,笑起来却有张行简的影子。
或许跟淮安侯府应酬不多有关,团团有些认生,好在曹勋来得勤,又是爱笑的,团团跟他很熟了,主动要叔叔抱。
曹勋接过小侄女,跟在柳静身后,一边把手指给团团玩,一边问柳静:“嫂子,行简这几日如何?”
柳静笑道:“还行,太医开了镇痛的药,饭也吃得稍微多了些。”
曹勋:“那我再送来几副。”
张行简现在几乎全靠药续命了,且全是昂贵的药材,于此时的张家已经是负担。
柳静无法拒绝,她也知道这是曹勋的心意,她连客套都是轻视两人的兄弟情,只能柔声道谢。
“他在里面,团团给我,你进去吧。”
柳静要接走女儿。
团团缩在叔叔怀里不肯离开。
曹勋便叫柳静先去休息,他抱着团团进去了。
张行简靠在次间的榻上,穿着一件淡色的家常袍子,已经瘦得快要脱了相,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温润。
曹勋将团团放到榻上,小丫头立即爬到父亲身边,经常被母亲教导,团团知道自己不能压到父亲,就趴在父亲身边咿咿呀呀地唤两声,然后翻个身自己玩。
曹勋羡慕道:“团团真乖。”
张行简目光温柔地看着女儿:“是比她哥哥小时候安静,照顾起来省心。看你这身官服,才从官署出来?吃过饭了吗?”
曹勋:“在官署吃的,不然也不会现在才到。”
张行简没有怀疑。
因为张行简的病,张家几乎没有什么应酬,不过胡伯昌的案子太大了,张行简也听到了风声,就与曹勋聊了聊这些,时不时再逗逗团团,不知不觉窗外竟已漆黑如墨。
曹勋失笑:“居然耽误了这么久,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
张行简看着好友的笑脸,叫他重新坐好,摸着女儿的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曹勋坦然与他对视:“除了放心不下你,我能有什么可烦的。”
张行简:“我是病了,可我的眼力还在,说吧,趁我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曹勋垂眸。
张行简:“官场没什么能难到你,应该是家事了,与弟妹吵架了?”
曹勋笑了。
张行简也笑了:“你做什么惹弟妹生气了?”
曹勋想了想,反问道:“嫂子可与你生过气?”
提到这个,张行简露出一副恨不得跟他促膝长谈的表情:“何止生过,刚成亲前几年,我们几乎三天一小吵一月一大吵,数都数不清。”
曹勋看着他:“都为什么吵?”
张行简:“什么能都能吵起来。大矛盾不提,就说小事,有时候我在看书,她可能在做针线,口渴了叫我帮她去倒碗水,我懒得动让她自己去,她去是去了,过一会儿我就听她在哭,还以为她被针扎了手,急忙去瞧她,结果她叫我走,说我心里已经没她了,何必假惺惺。”
曹勋:“……”
张行简:“类似这样的小吵多了,反正我叫她帮忙的时候,她想帮就帮不想帮就不帮,轮到我这个态度,她就会觉得我心里没她了,自己在那委屈,你说这有多不讲道理。”
可能有点激动,张行简咳了起来。
曹勋帮他顺了顺背。
张行简缓过来后,瞅瞅外面,低声道:“算了,不说我们,免得她听见了又要怪我抱怨她,你呢,到底怎么招惹弟妹了?”
曹勋沉默片刻,道:“出了点事,我想提醒她,但是语气有些重。”
他这种不喜欢谈论私事的人能说这么多,张行简已经知足了,他没有再具体打听,问:“肯定还没和好,气多久了?”
曹勋看向团团,苦笑:“一个月。”
张行简:“……你的语气到底有多重?不是,你连外面的人都没怎么恶语相向过,怎么就能把弟妹气成这样?”
曹勋不说了。
张行简叹口气:“行吧,我帮你想想怎么解决这事。”
曹勋逗弄团团,仿佛并不在意。
张行简:“万变不离其宗,弟妹既然嫁了你,最在意的肯定还是你心里有没有她,无论你为什么得罪她,她气来气去最终都会得到一个结论,也就是你心里没她了。只要你重新让弟妹感受到你的情意,她心里一甜,气也就消了,否则就是你还没做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