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楮绪风
不论如何,泠妃如今都是正二品妃位,后宫里除了太后和皇后,还真没有?人敢拿她怎样?。
太后冷淡地朝婉芙瞥去,“后宫嫔妃接连犯错,皇帝忙于政务,身边没个贴心?人伺候,哀家有?意让皇帝提早选秀,泠妃以为如何?”
婉芙抬眸,温和一笑?,“太后娘娘决定的事,臣妾不敢置喙。”
太后继续道:“既然?如此,泠妃就协助皇后,处理?选妃事宜。”
婉芙敛下眼,“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太后娘娘,皇上到寿康宫了。”传话的小太监急忙奔进来,捂住三?山帽扑通跪到地上。
话落,就见一明黄的身影入了内殿,李玄胤阔步进来,目光先在那女子身上微顿了片刻,接着?沉声道:“都出去!”
说让出去的人是谁,不言而喻。众嫔妃面面相觑,福了身,低头退出了内殿。
婉芙垂着?脑袋,正要离开,经过身侧时,耳边听男人冷声叫住她,“你?留下。”
婉芙一怔,顿了下,便退到了一边站着?。
李玄胤朝太后做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在两人身上看过,微拧起眉,脸色显然?不虞。
“你?匆匆而来,是为了选秀一事?”
李玄胤侧眸,先扫了眼旁边站着?的女子,那人乖顺地垂着?脑袋,一袭藕荷色的宫裙衬得?整个人愈发柔婉。
他收回视线,“母后为儿子择新人,是否要知会儿子一声。”
“你?是在质问哀家,没经你?的意思,就置办了此事?”太后捏紧了手中?的佛珠,眼中?显出愠怒。
李玄胤单手负在身后,平静道:“后宫嫔妃是朕的私事,如要管事,也是由皇后命人去与儿子商量。”
“放肆!”太后骤然?将案上的茶碗掷到李玄胤面前?,“你?的意思是哀家老了,没有?权利插手你?的后宫了么!”
那只碎裂的茶碗呈着?温热的茶水,飞溅到李玄胤鞋面,他冷淡着?脸色,不发一语。
太后气得?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指向站着?的婉芙,“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还能害你?不成!如今你?为了这个女子这般忤逆哀家,可真正值得??”
“她与外?男牵扯不清,至今没个说法。你?近一月不进后宫,待在乾坤殿里处理?政务,不就是等着?她亲自过去?她若能妥帖照顾你?也就罢了,但她做了什么,装病故意不去侍寝,她何时真正关心?过你?一句!”
“母后!”李玄胤骤然?出声,脸色愈发沉冷。
婉芙手心?一紧,她没有?说话,在太后与皇上面前?,她本来就没有?说话的资格。
太后眼神失望,疲累地合上双目,“既然?皇上如此宠爱泠妃,不如让泠妃决定,是否要提前?择选秀女!”
婉芙惊异地抬起眸子,手心?紧得?护甲几乎嵌进肉里,这话,不论她怎么答,都是不妥。
倘若她赞同太后,提前?择绣,就真的是把皇上得?罪了。上次的事儿还没了结,就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倘若她不赞同太后,就是给自己在太后心?里,又多冠了一个恃宠而骄的帽子,更加惹得?太后不满。
可,即便现在不选,再过几个月,也会要有?新人入宫。皇上真的能为了她,永远不会宠幸旁人么?
婉芙不信,皇上跟她要真心?,可即便有?这颗真心?,又能停留多久?但如果要是一定在太后和皇上之间得?罪一个,她倒宁愿得?罪太后,皇上给过她圣宠,但不论如何,太后都不会喜欢她。
她敛下眼色,跪到地上,“选秀事关重大,臣妾不敢妄言。”
皇后瞄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
选与不选都是错,保持中?立,没断然?否认,在皇上心?里就是默认了同意择绣,也是错。这一问,不论怎么答,就已注定了死局。
……
夜幕深深,坤宁宫
梳柳卸掉皇后鬓间的珠钗,迟疑地看了眼妆镜中?颇有?倦意的娘娘,似是犹豫,不敢开口。
皇后瞧见,直接道:“吞吞吐吐的,出什么事了?”
梳柳垂低着?头,鼓起勇气般,才敢出声,“今夜,奴婢伺候娘娘沐浴吧。”
便是在这时候,送燕窝的小太监入了殿。小太监在梳柳面前?毫不避讳,接过篦子,亲自为皇后篦发。梳柳被挤到一边,脸色甚是难看。
“你?先下去。”皇后抬手,对那小太监道。
小太监微怔,眼底现出一抹阴冷,朝梳柳瞄去,梳柳被这眼神吓到,心?头砰跳,飞快地避开他的视线。
待那小太监退出了殿,梳柳哭着?跪下身,“娘娘,奴婢求娘娘别再错下去了!”
梳柳是皇后嫁进王府时的丫头,皇后身边原有?一个比梳柳得?力的大丫头,那丫头忠心?,在王府争斗中?为救皇后没了性?命。皇上御极后,这些年,伴在皇后身边的一直是梳柳。
娘娘久不侍寝,梳柳知道娘娘心?里的苦楚,可她害怕,害怕事情爆发出来,这将会给娘娘致命的一击,届时,太后不仅会惹恼太后,娘娘就是想要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梳柳爬到皇后鞋边,微白着?脸色,苦苦哀求,“娘娘……奴婢求求娘娘,杀了那个小太监,别再错下去了!”
皇后不紧不慢地端起燕窝粥,坤宁宫再不受宠,也住着?中?宫皇后,御膳房不敢怠慢,用的都是最新鲜的燕窝。面上撒了几瓣桂花,飘着?淡淡的清香味。
汤勺在里面搅了搅,皇后眼底有?几分漫不经心?,“错?有?何错处?”
“你?跟了本宫这么久,还不懂本宫的心?意?本宫怎会做那等蠢事,让人拿捏了把柄?”
梳柳怔了下,心?里不解,眼中?闪过迷茫,“奴婢愚笨,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皇后吃下半勺的燕窝粥,冒出的徐徐温热沁入腹中?,“这小太监甚讨本宫的喜欢,伺候女子的手法,仿佛也练了百回。”
“本宫都如痴如醉,你?说……泠妃会不会喜欢?”
“娘娘!”梳柳惊愕地掐紧手心?,娘娘竟是想……
“可……可奴婢观那小太监心?思颇深,怕不是等闲之辈,万一他倒打娘娘一耙,岂不是害了娘娘!”
皇后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瓷碗,捏着?帕子擦去指尖热出的温度,眼眸微眯,“你?说,他为何会到本宫这?”
“奴婢不知。”梳柳摇了摇头。
皇后轻笑?出声,“因为本宫是后宫最为尊贵的娘娘。”
梳柳退出了内殿,紧跟着?,小太监擦干净修长的双手,低头走了进来。
他如往日一般地拂去皇后衣摆,这回皇后却抬手,止住他的动?作。
“河东张氏早已满门?流放,不知你?是张氏一门?的第几个公子,又怎么混入了皇城?”
张先礼僵住片刻,嘴角勾出讽笑?,抬起了眼,“张氏嫡系先礼请皇后娘娘安,这段日子不知娘娘可还舒坦?可惜了臣没了那子孙根,不能让皇后娘娘谷欠生谷欠死。”
皇后没有?理?会他的无礼,轻描淡写地开口,“本宫说过,本宫要弄死你?,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张先礼道:“皇后娘娘弄死奴才容易,弄死泠妃的孩子,怕是要花上一番心?思,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就要求太后娘娘提前?为皇帝择选秀女。”
秋夜的风泛着?凉意,穿过小窗,吹得?烛影徐徐晃动?。张先礼察觉,转身关了那扇窗,将烛芯剪得?黯淡,当奴才久了,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
“奴才好奇,奴才早已将过去抹得?干干净净,娘娘是怎么认出的奴才?”
皇后抚了抚发鬓,“本宫曾听说过,张氏门?庭的阴///私。男生女相,天生一副隽秀姿容,除却桃李天下的张氏门?庭,本宫想不到旁人。”
“你?隐藏的确实好,本宫原本只有?三?分的怀疑。”
张先礼摸了摸自己这张脸,轻笑?,“倒是奴才这张脸惹出祸事了。”
言罢,他想到因为这张脸受过的屈辱,笑?意渐无。
皇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张先礼的神色,嘴边微微一笑?,“你?恨皇上,与其在本宫身边伺候作为羞辱,何不去找皇上最宠爱的嫔妃?”
后宫里最受宠的人是谁,不必猜也知道。
张先礼站到椅背后,为皇后揉捏眉心?,“娘娘舍得??”
“本宫舍不舍得?,你?要找的下一个人,不就是她么?”
……
提前?择选秀女的事儿最终定下来,坤宁宫问过安,皇后留了婉芙,商议选秀事宜。
皇后抬手唤人进来,宫人捧着?一摞的画像摆到婉芙面前?。
“太后娘娘的意思,每年大选不可耽搁,今年入冬,先挑一回小选。这些都是身家干净的官宦之女,你?去拿给皇上瞧瞧,挑合适的礼聘入宫。”
婉芙再受宠,也是嫔妃,皇后交给她的事,根本轮不到她拒绝。
她接了那些画像。
皇后抿着?茶水,瞧着?婉芙,嘴边笑?意愈深。
待出了坤宁宫,秋池忍不住开口,“娘娘,皇后娘娘让您给皇上送画像什么意思,皇上本就不高兴这事。”
婉芙微挑眉梢,“什么意思,自然?是故意让我给皇上添堵,我与皇上的关系越冷淡,皇后就越高兴。”
秋池见娘娘脸色不对,噤了声,不敢再多说话。
乾坤宫
自打选秀的事儿定下,陈德海就没得?过皇上好脸。他哪儿不明白皇上之所以应下来,就是为了跟泠妃娘娘赌气,他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倔的主子,得?亏得?宠,不然?脑袋早就没了!
陈德海在外?面的台阶上走来走去,不敢进去伺候上茶。
正唉声叹气着?,就瞧见外?面过来的仪仗。泠妃娘娘封妃后,在昭阳宫照顾小皇子,鲜少乘仪仗到乾坤宫。
陈德海揉了揉眼睛,还以为眼花看错了,待上面的人下来,确实是泠妃娘娘。他脸上立马扬起讨好的笑?意,小跑似的上前?恭迎,“奴才请泠妃娘娘安。”
“泠妃娘娘今儿是来找皇上的?”说完,陈德海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泠妃娘娘到这不来找皇上,还能找谁!
婉芙坦然?道:“皇后娘娘挑了几个新进宫秀女的画像,嘱咐本宫拿来给皇上看看,选几个可心?的女子。”
陈德海傻了眼,直到婉芙上了九级汉白玉台阶,他苦着?一张脸拦道,“这种东西娘娘嘱咐宫人送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选秀事关重大,皇后娘娘都亲力亲为,本宫怎能假手他人?”婉芙反问一句。
平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陈德海,也被泠妃娘娘说得?山穷水尽。皇上本就不高兴选秀,泠妃娘娘竟还敢亲自送来!
“娘娘,娘娘,交给奴才送进去吧!”陈德海要上手去拿,秋池看主子脸色,轻松避开。
婉芙神色冷淡:“劳烦公公进去通禀皇上一声。”
陈德海脸色越来越苦涩,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视死如归地进了殿。过会儿,他出来请婉芙进去。
内殿里,李玄胤伏案批阅奏折,听见动?静,掀起眼皮睨了眼进来的女子。
遂冷淡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淡漠疏离的好似婉芙只是一个寻常不受宠的妃子。
婉芙撇了撇嘴,抱着?一摞子画像上了御阶,公事公办道:“皇后娘娘吩咐臣妾呈给皇上新进宫秀女的画像。”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