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 第131章

作者:楮绪风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抬起眸子,看?向男人,半是?嗔恼,半是?威胁,“皇上,臣妾只是?说笑而已,瞧把才人妹妹吓得,臣妾又没有说她冒犯了臣妾,这般害怕畏惧,不知情的还以为臣妾恃宠而骄,把她怎么样了呢!”

  李玄胤愣了下,无?奈地睨回这女子,她在他面前这般没规矩,还不是?恃宠而骄?

  倒底是?没拂她面子,对明才人淡声,“不必跪着。”

  明才人那身月白的织锦,犹如一层屈辱的外衣,嘲笑她今日此举有多?么愚蠢,她掐紧了手心,额头重重叩地,“嫔妾谢皇上,谢贵妃娘娘。”

  婉芙这才转了脸,不紧不慢地打量着明才人,眼神冷淡,唇角轻挑,“才人妹妹喜欢本宫的打扮,当来请教本宫才是?。而且才人妹妹姿容出色,又何?必东施效颦呢?”

  她顿了下,“姐妹们说,本宫的话可?对?”

  婉芙扫过在座的嫔妃,自从她得宠后?,后?宫的嫔妃或多?或少都会效仿她,以前没放在心上,而今来看?不好好整治整治,都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嫔妃中但凡眉心点了梨花金钿的,触到?婉芙这眼色,战战兢兢地垂下脑袋,生怕叫贵妃娘娘记住。皇上都不管贵妃娘娘的作威作福,她们谁还敢置喙半句。

  李玄胤靠着椅背,不咸不淡地看?着这女子借他的势在后?宫里耍威风。那人话说罢,又小心翼翼地觑向他,那眼神,活像得了逞还故作委屈的小狐狸。

  明知故犯,不知第几回了。

  偏生,他就喜欢极了她这样。

  李玄胤淡淡掀起眼皮,“说完了?”

  婉芙咬唇,偷瞄他,怯怯点了两下脑袋。

  李玄胤冷着脸:“说完了就坐回你那儿。”

  婉芙“哦”了声,乖乖离开。

  皇上与泠贵妃亲昵,嫔妃们都看?在眼里,她们不敢说话,甚至出气都要斟酌。因为这亭中可?不只有泠贵妃,后?宫里位份最高的皇后?娘娘,始终坐在皇上左手边,自至至终,未出一语。

  按理说,皇后?娘娘与皇上是?发妻,无?论如何?,皇上都要顾忌皇后?的颜面,然没有,皇上由着泠贵妃娇纵,仿佛忽略了皇后?娘娘这个人,而看?皇后?脸色,温笑端庄,始终挑不到?错处。

  宫中老人对此习以为常,以往宁贵妃、应嫔,哪个不是?要比泠贵妃嚣张,何?时顾忌过皇后?,相比而言,泠贵妃反而温和多?了。

  旧人如此想,新人却不然,她们进宫有一段日子,却从未听说过坤宁宫侍寝,祖宗定下的规矩,初一十五,皇上不是?要去皇后?娘娘那儿么?

  众人各有各的心思,皇后?抿了盏茶水,温和开口:“皇上,宫中姐妹坐了许久,该去梅园了。”

  今日本就是?赏梅宴。

  李玄胤转了转扳指,拂袖起身,“靖儿当下了学,你也早些回去。”

  这一句,已算是?关切,给她皇后?体面,可?真要给体面,如何?不去坤宁宫看?看?靖儿,反而隔两日,即便?再忙也要去一趟昭阳宫。

  不知什?么时候,皇后?再听这样的话,心中早就没有了动容,“皇上放心,臣妾不会耽搁太久。”

  台阶上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珠帘掀开,小太监急匆匆跪地通禀,“皇上,娘娘,不好了!大皇子忽然生了疹子,浑身发热,呕吐不止!”

第111章

  大皇子忽然呕吐不止, 坤宁宫上上下下已乱成一团。大皇子是?嫡长子,不出意外?,就?是?来日的储君, 皇后娘娘再三叮嘱要精心伺候, 大皇子有了好歹,他们焉有命在!

  赏梅宴匆匆落幕,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 在座的嫔妃都捏紧了帕子, 似是?提着心弦般,跟去坤宁宫探望。大皇子在宫里的地位毋庸置疑, 虽说泠贵妃也养着一个皇子, 可毕竟是?庶出,又?是?次子,身份地位与大皇子根本没法相比。

  婉芙也在沉思着这桩事,皇后闻言的惊惶急切并非作假,皇后主持六宫多年,唯有在大皇子出事才会显出几分慌乱。如果不是皇后有意所为,那便只剩两种可能了, 要么是?应嫔,要么是?刘宝林。

  众人方到坤宁宫,太医提着药箱已经匆匆赶来。

  一入殿,就?听见内殿里稚童作呕的动静, 吐了这般久,腹中只剩下?些汤水,痛苦得作呕声, 听得人心头发紧。

  皇后面容看似镇定沉稳,微乱的脚步却透出了她的惊慌, 她扶着梳柳入内殿。李玄胤进去看了一眼,稍许,一言不发地回到殿中,脸色沉沉。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大皇子?”

  坤宁宫的宫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陈德海不敢瞧皇上的脸色,也知皇上现在是?极为震怒,大皇子再不受宠,也是?皇上的儿子,呕成这样,做父亲哪有不心疼的。

  贴身服侍大皇子的小?太监抖着身子爬出来,额头豆大的汗珠还没落下?,“回……回皇上,大皇子在府学还好好的,就?回了坤宁宫,忽然腹中不适,饮了两盏温水,开始作呕,皇上饶命,奴才实在不知啊!”

  那小?太监砰砰磕头,一脸畏惧惊骇的模样确实做不得假。

  太医诊过脉,写了副方子,急快地吩咐宫人去煎药。接着,又?查看了大皇子近日的饮食,心中有了判断,走出内殿,躬身开口,“皇上,臣怀疑大皇子骤然生出红疹,呕吐不止,是?过敏所致。”

  过敏?

  嫔妃们狐疑地面面相觑,婉芙微怔,恍然明?白过来,有些病症,是?娘胎里就?带着,大皇子有的,其生母极大可能会有,大皇子既然有过敏病症,那她的生母……

  原来应嫔打得是?这个算盘。

  婉芙静静敛眸,不参与这事,毕竟如果应嫔真的能借此扳倒皇后,证明?大皇子是?她所生,对自己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皇上喜欢福儿,大皇子失了嫡子的名分,能与福儿相比的,也就?一个长字。

  早在之?前?,婉芙就?调查过此事,故而她能猜出些缘由,但别的嫔妃就?没她这么多心思了,还以为大皇子得了什么要命的病症,或者是?受人迫害中了毒,原来只是?过敏,便没了方才的紧张在意。

  李玄胤捻了捻扳指,朝内殿看了一眼,“大皇子现在如何?”

  太医回道:“臣开了副方子,大皇子尽快服下?,就?能止住腹呕,再连服五日,身上的疹子就?能慢慢消退。”

  李玄胤略点了头,未再多问。

  嫔妃中有一人拧起了眉,小?声地开了口,“宫人是?怎么伺候的,大皇子对何物过敏都不知,害得大皇子呕吐不止。”

  皇室子嗣,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会轻易让人知晓,得了把柄,因此,太医不敢说出大皇子是?对何物过敏,只是?这嫔妃闻完话,倒吓得伺候的宫人愈发战战兢兢,顿时乱了手脚,“回皇上,大殿下?今日饮了以前?不曾饮的西?泉甘露,那西?泉用桂花泡过,或许大殿下?正是?对桂花过敏!”

  “是?奴才疏忽,奴才疏忽,求皇上饶过奴才吧!”

  婉芙蹙起细眉,不知那嫔妃和这个小?太监是?真不聪明?,还是?故意为之?,应嫔入冷宫三年,又?被幽禁朝露殿半载,在后宫里竟还有助她的人手?

  宫人都这么说了,太医也只能硬着头皮,“臣也怀疑,诱使大殿下?过敏的正是?桂花。”

  李玄胤沉着眼,问殿内跪着的宫人,“大皇子今日为何会饮西?泉甘露?”

  帝王震怒,吓得宫人们头垂得越抵,脸上直接没了血色。

  

  这些人里,伺候大皇子的祁嬷嬷忽然站出来,满脸是?泪,抽咽不止,“是?奴婢所为,奴婢实在不想再欺瞒下?去,大殿下?聪慧机敏,奴婢实在不想让大殿下?与其生母两相分离,见面不识!”

  祁嬷嬷的话证实了婉芙心中猜想,果然是?应嫔所为。旁人不比婉芙知道得多,闻言都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这嬷嬷的话是?什么意思?大皇子难不成不是?皇后所生,而是?皇后从别人那儿抱过来的?

  皇上御极后,起初后宫的嫔妃算不得多,加之?皇上早先忙于政务,子嗣并?不繁盛,新?人不知,老人却想起,与皇后同时有孕的应嫔,皇后在生产那日,正赶上应嫔早产,难道大皇子的生母,其实是?应嫔?

  仿佛发现了惊天秘密一般,嫔妃们捂住了嘴角,惊愕今日一个小?小?的赏梅宴,竟生出了这般大的事。

  接下?来祁嬷嬷的话更加断定了她们的猜想,“皇上可还记得,重?华宫的应嫔主子,也对桂花过敏。”

  “奴婢为皇后娘娘隐瞒了这么久,就?想着应嫔主子有了身孕,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可如今奴婢听闻应嫔主子受了风寒,身体抱恙,终日郁郁寡欢,实在不忍心看大殿下?母子分离,才使出了这个法子!”

  “大皇子是?本宫亲子,岂能容你一个奴才言语挑拨,放肆污蔑本宫!”皇后从内殿出来,面容端庄雍容,看不出分毫的不妥。

  她回过头,请身道:“皇上,是?臣妾管教不严,才让这奴才生了异心,靖儿吃过药,症状已稳,这奴才就?交由臣妾处置。”

  李玄胤平静地看着她,摩挲着扳指,并?未开口。

  殿内蔓延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嫔妃们鹌鹑似的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婉芙站在嫔妃之?中,离高位的男人不远,可即便圣宠如她,也看不清男人此时幽沉的眼中,藏着的是?怎样的情绪。大皇子究竟是?谁的孩子,皇上心里知道么?

  殿门打开,太后扶着伺候的嬷嬷,从外?面进来,“哀家听说,靖儿作呕不止?”

  太后入殿,嫔妃们福身做礼,李玄胤敛了神色,上前?去扶太后,“母后不必担心,靖儿吃了药,现下?已经无事了。”

  闻声,太后这才落了担忧,拍了拍李玄胤的手,“哀家知道你忙着朝政,分身乏术,但靖儿也是?你的儿子,得了空就?来看看靖儿,给他的诗书御术指点一二,如此,也不至于让靖儿接二连三的出事。”

  李玄胤脸色淡淡,“母后训诫,儿子知道了。”

  太后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自己怎么会不明?白,皇帝的心思在哪,不必猜也知晓。

  待太后落了座,皇后敛衣跪身,泪意盈盈,愧疚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是?臣妾没看顾好靖儿。”

  太后脸上的平和淡了下?去,“靖儿出事,自然与你这个生母脱不开干系。待靖儿痊愈,就?到哀家的寿康宫,哀家照看些时日,你留在坤宁宫思过。”

  “谢母后责罚。”皇后拭掉眼角的泪意,垂眸谢恩。

  太后视线落到跪着的祁嬷嬷身上,眼底闪过漠然,“胆大妄为谋害龙嗣,污蔑上位,两个罪名,足以要了你的脑袋。”

  祁嬷嬷身子抖了下?,却依旧抬起眼,不卑不亢地与太后对视,“太后娘娘,大皇子的生母是?谁,想必太后娘娘最为清楚。太后娘娘想让何氏坐稳中宫的位子,不惜为皇后娘娘抢夺旁人的孩子!太后娘娘礼佛,可有半分的悲悯之?心!”

  太后没有被嘲讽的震怒,她笑?得慈悲温和,“旁人的孩子?皇后是?六宫之?主,后宫的龙嗣都要尊称皇后一声母后,应嫔是?罪嫔,谋害龙嗣在先,留她一命已是?皇室恩德,有何资格去抚养龙嗣?”

  “哀家念你是?大皇子乳母,因受人挑唆闹出今日之?事,小?惩大诫,择日去佛音寺为大皇子祈福。”

  “母后。”李玄胤打断了太后的话,“儿子认为,龙嗣之?事为大,此事应当查明?。”

  “皇帝!”太后不赞同地皱眉,“你是?要忤逆哀家吗!”

  “儿子不敢忤逆。”李玄胤冷淡地扫了眼众人,“都出去。”

  即使皇上不下?令,这情形嫔妃们也不敢再多待,这种事多听一句,就?是?掉脑袋的下?场!

  当年应嫔早产,皇上不可能不会怀疑,却到今日才要查清,这是?为了什么,婉芙捏紧帕子,竟不敢再深想下?去。她没多加停留,默默退出了殿。

  

  殿内,皇后捧了盏热茶,放到太后手边,她平和地福过身,“母后,靖儿过不久就?该醒了,臣妾进去照看着。”

  太后点过头。

  殿内,只剩下?母子二人,李玄胤拨着玉戒,“儿子知道,近日朝臣上奏的立储之?争,不止有皇后的手笔,也有母后在暗中操纵。”

  

  太后眼神有几分闪烁,她捏住了佛珠,平淡道:“靖儿为嫡长子,储君之?位,他当得。更何况,不止有哀家和皇后,泠贵妃,就?从未想过为她的儿子争一争么?”

  “泠贵妃是?否争过,料想母后比儿子清楚。”李玄胤毫不躲避太后的眼光,那女子做过什么,他最是?清楚。

  太后哑然无声。

  她到了如今的位子,为保何家,前?朝怎会没安排自己的人手。因此,她反驳不出一句。前?朝与后宫,当今要比先帝处置得好得多,她这个儿子是?个好皇帝,在这一点,她从未有过怀疑。

  泠贵妃确实要比后宫别的嫔妃要聪明?懂事,即便舅舅是?前?朝重?臣,也很少去有牵扯,就?是?那立储之?事,她也没去给前?朝通信。若非因皇帝待她太过特?殊,已超越了帝王对后宫嫔妃应有的眷宠,她会喜欢那个机灵的丫头……

  李玄胤眸色沉沉,母子之?间,不知何时早已有了疏离。

  他平静地开口,“在母后和皇后为靖儿争储君之?位时,母后是?否为儿子想过儿子案牍的劳苦。国之?大事,儿子要考虑的不止有储君。”

  李玄胤顿了下?,脸色愈发寡淡,“后宫嫔妃之?多,能让儿子生出欢悦的,唯有泠贵妃一人。泠贵妃确实心思不纯,可至少,她比后宫任何一个女子待儿子都要真心妥帖。”

  “皇后贪慕权位,因何氏姓氏,当初能求着母后嫁于朕为正妻,皇后待朕如何,朕清楚,母后也清楚。朕是?母后的亲子,但母后急于何家之?利,早已胜过了朕这个儿子!”

  “母后现在还觉得,朕不该宠着泠贵妃么?”

  “母后现在还认为,是?朕沉溺声色,而您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从未有过错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