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 第18章

作者:楮绪风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圣驾到?了吟霜斋,陆常在引宫人恭迎,李玄胤淡淡扫了一眼,那女子落在最后,埋着头?,一声不?吭。

  他收回眼,亲自扶起陆常在,“朕说过,你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陆常在温柔解意地道?了句,“嫔妾谢过皇上。”

  主?子们入了内殿,宫人忙忙碌碌去上茶点,婉芙落在最后,她没进去,甚至一眼也未向里面看。

  皇上这厢来吟霜斋自然是有打算的,陈德海却眼睁睁瞧着被打算那人老老实实地候在殿外,看起来极为规矩,心里急得要命。

  现在可?不?是规矩的时?候,他不?信婉芙姑娘那么聪明?会猜不?出皇上此行的意图,偏偏这人还不?放在心上。

  皇上已经拉下脸先迈出那一步了,婉芙姑娘再不?抓紧点儿,难不?成要等着九五至尊的帝王亲自开口?陈德海自认为皇上对婉芙姑娘的兴趣还没到?能不?顾及脸面的地步。

  ……

  皇上来了有半个时?辰,陈德海见婉芙姑娘还是没有动静,实在等不?住,他是御前?伺候的人,自是万事以皇上的心思为重,婉芙姑娘再不?动弹,只怕惹得皇上不?虞,届时?倒霉又?是自己。陈德海暗叹这御前?的活儿不?好干,不?仅要应付前?朝的大臣,还要揣摩后宫的嫔妃。

  婉芙正在外候着时?,感觉有人扯了自己一下,她疑惑地回过头?,见陈德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皇上跟前?少不?了人,婉芙进去伺候吧。”

  婉芙一怔,看出陈德海的心思,轻轻垂下眼睫,“主?子身边不?缺人,吩咐了奴婢在外候着。”

  陈德海哪听不?出这是托辞,还想再劝时?,就见门推开,陆常在叫宫婢扶着慢慢走出来,两人福下身,就听陆常在道?:“皇上歇了,婉芙进去伺候吧。”

  闻声,陆常在下了台阶,陈德海二话不?说就把婉芙推了进去,生怕这位祖宗再找出什么借口。

  殿门关上,陆常在离开时?就带走了里面伺候的奴才?,婉芙在原地站了会儿,眸色微动,轻攥紧了手心,稍许,往寝殿里去。过一道?屏风,帷幔层层垂落,隐隐约约映出帝王的身形,斜卧着,手中一卷书册。

  “奴婢见过皇上。”

  婉芙是奴才?,见了主?子要行跪礼,她垂下眉眼,跪的规矩,一眼都不?往帷幔里去瞧,与?前?几日在帝王怀中撒娇的女子判若两人。

  李玄胤瞥见她这副老实模样,冷冷一嗤,移开眼,漫不?经心地翻阅图志,将?人晾着,也不?开口让她起来。

  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习惯运筹帷幄,执掌乾坤,还真忘了被人吊着耍弄的滋味。

  婉芙跪得腿麻,不?知过了多久,她偷偷瞄了眼榻上的帝王,轻轻蹙起细眉,紧跟着泪珠子就氤氲到?了眼眶里,吧嗒一声,颗颗晶莹落到?了地上,

  怯怯的,又?像是惧怕帝王听见,轻轻抽噎。

  这一声终于被床榻上的男人察觉,修长的指骨挑开帷幔,李玄胤坐起身,目光落向地上跪着的女子身上,见到?那快湿成河的地面,眉梢一挑,合上书册起身,走到?跟前?,屈指挑起了她的下颌,看清雪白小?脸上我?见犹怜的泪痕时?,眸子眯了眯,“怎么,朕让你跪着委屈了?”

  婉芙偏开脸,躲掉男人的锐利的目光,眼眸垂低,眼睫徐徐颤着,看起来慌乱无措又?可?怜,“奴婢……”

  她咬住唇珠,红艳欲滴,似是下了极大决心般,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才?转回来,鼻尖也是红的,只有那张小?脸煞白如纸,“奴婢请皇上放奴婢出宫。”

  那双眸子可?怜诚挚,即便是李玄胤一时?也分辨不?出这女子此时?是在做戏,还是真有此意。

  “到?了今日地步,你舍得?”李玄胤指腹摩挲着那一小?片滑腻的肤,不?得不?承认的是,这女子生得太好,还未尝到?那般滋味,眼下就放她出宫,她能舍得唾手可?得的荣华,自己倒有些放不?下手。

  婉芙敛眼,“奴婢不?愿让皇上为难。”

  李玄胤睇了她半晌,倏忽放下手,唤了声,“陈德海。”

  陈德海一直在外面听着动静,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听帝王吩咐,小?步进了去。

  寝殿并不?如他所想的那般,原本应该在榻上的婉芙姑娘,此时?正白着一张小?脸跪着,而皇上那脸色,比前?几日还要难看。

  他心中掂量,难不?成自己想岔了,婉芙姑娘根本就不?想在御前?伺候?毕竟数月前?有那般好时?机,婉芙姑娘都能抛下。

  他思虑着,就听皇上吩咐,“去咸福宫。”又?见皇上往地上跪着的婉芙看了眼,指腹拨了下白玉扳指,淡淡道?:“你跟着。”

  陈德海身子一抖,露出错愕的神情,皇上带婉芙姑娘去咸福宫,岂不?是把人往虎口里送!

  但此事他也说不?上话,一个奴才?,只能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

  ……

  彼时?江贵嫔正计量着怎么跟皇上请旨,将?那小?贱人要回来送出宫。她靠着引枕,一手抚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听雨洗干净了樱桃喂到?她口中,吐了核,听雨拿着帕子去接。

  江贵嫔美眸懒懒,似有忧愁,不?过想到?她肚子里还有一个金疙瘩,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江婉芙再得圣心,能重过龙嗣?她呵笑,自是不?能。

  就在这时?,小?太监进来通禀,圣驾已到?了咸福宫。

  江贵嫔脸上一喜,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她掩唇笑了笑,连老天都在帮她。

  因着太医叮嘱要卧床静养,江贵嫔打发宫人去迎,待见那道?明?黄身影入内,才?含羞带怯地做礼,“嫔妾身子不?适,不?能出去恭迎皇上,皇上恕……”

  抬眼间,就见跟在皇上后面的女子,最后一个字被她生生咽了下去,脸上错愕,皇上这是何意?难不?成是知她要人,把人亲自送来了?她低眼抚了抚小?腹,愈发确信就是如此。

  江贵嫔对着站在后面的婉芙挑衅地笑了笑,能勾到?皇上又?怎样,还不?是自己手里随意玩弄的奴才?。

  “无妨。”帝王坐到?床榻边,询问她近日身子可?好。

  江贵嫔歪到?帝王怀中,皱着鼻子说腹中难受,吃不?下东西。

  李玄胤掠了眼筐里吃了一大半的樱桃,江贵嫔世家贵女出身,闺中性子便是骄纵,入了宫亦是如此。后宫里难得有和宁贵妃同一脾性的女子,单凭这一点,李玄胤倒也乐得宠着,所以此时?他也没揭穿她的话,但因她最近的行径,也生不?出多余的怜惜,只平淡地叮嘱,吩咐御膳房多做几样新鲜可?口的饭食。

  江贵嫔不?是吃不?下饭,反而有孕后还吃得比以往多了,可?她听闻女子有孕都是吃不?下的,譬如那陆常在,就因着身子不?好,孕中免了去坤宁宫的礼,到?了皇上面前?,她当然不?能说自己一切安好,不?然皇上怎能心疼自己。

  说了会儿话,江贵嫔仿佛才?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婉芙,她挑了下眉,似是诧异,“嫔妾庶妹怎会跟皇上一块儿来了?”

  她刻意咬重了庶妹二字,自是为了接下来的事做打算。

  李玄胤视线淡淡掠过站着的婉芙,“你不?是想要她回来伺候?”

  话语轻飘飘的,听不?出分毫的在乎。

  江贵嫔暗喜腹中龙裔来得及时?,才?能收拾了这个小?贱人,便也不?再试探,直接道?:“嫔妾庶妹今岁也及笈了,嫔妾想为她谋一桩婚事,家中已经备好,就差放庶女出宫,皇上以为如何?”

  李玄胤并未开口,指腹推着扳指,那女子一如方才?,一动不?动站着,仿若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怕他为难。只是那双揪着衣角的柔荑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绪。他移开眼,不?紧不?慢道?:“既是家事,爱妃做主?即可?。”

  江贵嫔喜上眉梢,只想现在就将?江婉芙送去尚书府。

  待圣驾出了咸福宫,江贵嫔迫不?及待地催人备好小?轿。

  回过眼时?,娟帕抵着唇角,对婉芙笑道?:“长姐给你许配的自是好人家,你进去好好伺候,说不?定还能得个正室头?衔。”顿了顿又?不?禁讥讽,“只是可?惜了妹妹的美貌,尚书府比不?过天家,那三公子也不?如皇上,倒是让妹妹失望了。”

  婉芙垂首站着,对江晚吟的窃喜嘲弄不?为所动。

  江贵嫔见她无悲无喜,愈发觉得无趣,随意打发出去,只等一顶小?轿将?人抬走。

  外面日头?正盛,入了秋,渐渐转凉,不?如先前?那般炙烤。婉芙正对着日头?,耳边是江晚吟的句句讥讽,她轻扯了扯嘴角。

  长姐,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么?

  不?,

  才?刚刚开始。

  当你知道?你处心积虑,反而把我?推到?了帝王身边时?,那副表情,又?该是怎样的精彩。

  宫人在院中修建花草,云莺也在其中。

  婉芙摸到?袖间一物,朝云莺走了过去。

  ……

  一顶小?轿抬婉芙出宫时?,乾坤宫陈德海冷汗都快湿透了中衣,他暗叹这婉芙姑娘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到?关键时?刻这么没眼色,难不?成到?那尚书府真比留在宫里好?江贵嫔亲自求的亲事,怎能给婉芙姑娘好的退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皇上与?婉芙姑娘置气,害得他在这受罪。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再替婉芙姑娘挽回挽回,就听外面有人传话,云莺带着一样东西呈到?了圣前?。

  陈德海定睛一看,这不?是皇上便服的带扣!鎏金镶嵌着靛青宝石,镂空雕刻着五爪金龙,精巧细致,价值连城。这种配饰能用的人只有九五之尊的帝王。皇上的带扣,何时?落到?了婉芙姑娘那儿?

  李玄胤将?那带扣握在手中,摩挲了两下,眸子微微眯起,“她说了什么?”

  云莺回忆婉芙的话,只说将?这物交于皇上,并未多言。但她想此时?若是如实回,怕是会惹圣怒,她又?不?敢欺君,在那双黑眸的威压下,小?声道?:“婉芙姑娘让奴婢将?此物交给皇上。”

  “没有别的了?”帝王语气意味不?明?。

  云莺极慢地摇了摇头?,生怕皇上迁怒,她也不?知婉芙姑娘什么意思,这东西明?显是皇上的,今日江贵嫔要把婉芙姑娘送出宫,婉芙姑娘将?此物交于皇上,怎么能一句话也不?多说,她实在不?明?白。

  半晌,听高位的帝王凉声嗤笑,“陈德海,你去一趟宫门。”

  陈德海大惊,暗叹婉芙姑娘本事大,一句话也没留,就让皇上改变了心意。他暗暗咋舌,看来得伺候好这位主?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

  婉芙换上了去往乾坤宫的轿辇,过了今日,她便要永远留在这深宫里了。

  她一手支颐,美眸渐渐出神,里面叫人看不?出是悲是喜的情绪,这是旁人求而不?得的恩宠,于她而言只是为复仇一把锋利的刀。

  入宫半载,此前?种种,所走得每一步都在为今日绸缪,今日也只是第一步,江贵嫔、刘氏、江铨、宁国公府……她脸上的柔弱怯软消逝得干净,只余下那些恨意的冷光。

  小?轿停下,掀帘时?婉芙面上又?换上了那副娇媚柔软。对来日得宠的主?子,陈德海不?敢怠慢,吩咐宫人置了矮凳,引人入内殿。

  帝王并不?在正殿上,陈德海引她往里走,穿过几道?红木金漆屏风,才?到?了乾坤宫寝殿。

  陈德海对着里面福身,“皇上,婉芙姑娘到?了。”

  紧跟着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出,引婉芙去净室沐浴,与?内殿相?连的是一处汤池,水汽氤氲,雾霭朦胧。

  

  即便婉芙早已做好准备,毕竟未经过情//事,真到?这时?,不?禁心中惴惴。

  伺候的宫人都是乾坤殿的近侍,后宫嫔妃再厉害,手也不?敢伸到?皇上这。宫女们进进出出,为她擦身梳发,有条不?紊。

  一只素白的柔荑搭扶到?娟帕上,汤池中女子赤身而出,颈窝点缀着嫣红的花瓣,平添一分妖冶媚态。

  婉芙赤足踏在地毯上,宫人为她擦身,红木衣架挂着她要穿上的衣裙,是一件流光溢彩的妃色百花裙,对襟只有绸带绑系,薄纱半遮半掩,欲语还休。光是看着,就让人脸红心跳。

  婉芙再心有准备,但见到?这身衣裳实在忍不?住羞赧了。她脸颊酡红,任由?宫人伺候她换上了这身不?如不?穿的衣裙。

  ……

  寝殿内

  李玄胤斜倚着软榻翻阅书卷,沐浴过的女子从净室中缓缓走出,垂眼低眉跪到?帝王身侧。

  “奴婢多谢皇上相?救。”

  李玄胤目光不?着痕迹地朝她看去,瞥见那抹春色时?顿了下,唇角微微牵起,“怕给尚书府公子,就不?怕给朕?”

  不?待婉芙回答,修长有力的指骨挑开垂下掩身的三千青丝,薄衫下藏着的春光再也遮掩不?住,徐徐映入帝王眼帘。

  ……

  日头?渐渐西斜,陈德海在廊下站得腿酸,两个时?辰过去,几近了暮晚。一旁的小?太监请示是否要传膳,陈德海拍了他后脑一掌,斥他没个眼色。这个时?候进去扰了皇上兴致不?活活等着受罚。那小?太监本也没多想,毕竟皇上从不?会在乾坤宫宠幸嫔妃,还是头?一遭,他埋着头?不?敢再说话。

  陈德海没有他那么震惊,毕竟他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对皇上和婉芙姑娘之间的事可?是一清二楚。压了这么久的火,怎会轻易结束。只是苦了御膳房,大半夜怕是要爬起来做晚膳了。转念一想,他们御前?这波人不?也是要守到?大半夜,还得战战兢兢的伺候,同情他们做甚!

  ……

  入殿时?尚且天光大亮,帘幕垂下,不?知何时?渐渐转的暗淡,朦朦胧胧中只见帝王晦暗深沉的眼。但婉芙根本无暇去看,神思仿若被抽去了大半,就连沐浴时?的紧张也不?见了,细白的褪挂在帝王间头?,最后的印象只有哭哑的嗓子。

  清醒时?,指尖动了下,紧接着是如车轮碾过般的酸痛,她嘶了声,迷糊地滚了一圈,指尖一触,手心下劲瘦硬实,不?像是墙壁。她眼睫颤了颤,掀开,先是撞入了一双漆黑的眸中,她眨了眨眼,很快记起发生了什么。

  这时?不?过夜中,李玄胤醒时?喉中干渴,本想去倒盏茶水,但这女子睡相?实在不?好,在榻上一滚便落到?自己怀里,他本不?喜和嫔妃搂抱着安寝,遂将?人推了出去,结果没过一会儿,人又?滚了过来,反复几回,让他不?禁头?疼,若非是怜惜她年纪小?初次侍寝,他堂堂君王,哪至于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