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 第87章

作者:楮绪风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李玄昭敛了浑身煞气,疏朗一笑,又?是平日风流恣睢的豫北王,“劳请陈公公通禀皇兄,臣弟引军回京述职。”

  ……

  陈德海不敢耽搁,立马进了殿通禀。殿内一片祥和,泠贵嫔正在?侧伺候笔墨,他偷偷抬头觑了眼?皇上的神情,见皇上面色如?常,舒了口气,放心传话,“皇上,豫北王在?外?求见。”

  倏地,婉芙止住了手?,眼?眸轻动,脸上潮红褪去,泛出了异样的白。

  她甚至没听清身边的男人在?说什么?,甚至来不及避开,耳边便响起熟悉的人声。

  “臣弟参见皇上。”

  婉芙飞快地别开眼?,没看殿中央的男人一眼?,她勉强提起唇角,轻扯了下李玄胤的衣袖,低声道:“皇上,嫔妾身子?不舒服。”

  她的脸色确实不用作伪,李玄胤未有?疑他,握住婉芙的手?心,凉得他不禁拧起眉,“朕传太医给你看看。”

  婉芙摇摇头,“想必是昨日受了风寒,回去歇歇就好了。”

  从未见过皇兄与?后宫嫔妃如?此亲昵,李玄昭忍不住打趣,“臣弟赶赴广岳数月,不知皇上何时又?得了佳人!”

  他温笑着掀眸,便是这一眼?,让他看清了皇兄身边的女子?。

  李玄昭倏然怔住。

  即便过了三?载,那双娇俏的眉眼?却是刻进了骨子?里,日日夜夜,思之念之。

  李玄胤并未察觉出他的异样,笑道:“是朕新封的泠贵嫔。”又?对?婉芙道,“十一弟性子?就是如?此。你若不适,朕让人备好銮舆,送你回去。”

  婉芙抿唇,轻点了下头。

  婉芙下了御阶,李玄昭看着那张容颜,愈发与?记忆中重合,蓦地攥紧了掌心,忍不住唤出声,“泠贵嫔可是……余姚人氏?”

  婉芙倏地止住脚步,攥紧衣袖,轻呼了口气,淡淡抬起眉眼?,“嫔妾父亲是宁国公,外?祖祖居越州,不知王爷何出此言?”

  李玄昭确信不会认错,但看到女子?发鬓间?的珠玉翡翠,他瞬间?了然清醒,眼?底划过一抹苦涩,闭了闭眼?,最?终恭敬地垂下头,“只是觉得贵嫔娘娘像小王曾经的故人,是小王认错人了。”

  御案后,李玄胤拨着白玉扳指,目光漫不经心地在?两人身上打量过,轻眯起眸子?,若有?所思。

第72章

  豫北王得胜凯旋, 按理说是值得高兴的事儿,但陈德海觑着皇上?的脸色,可不像大悦的神情。

  殿内清净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奉茶, “皇上?,可要奴才传膳?”

  

  李玄胤朱笔微顿,冷睨他?一眼?。

  便是这一眼?, 吓得陈德海脖颈发凉, 他?不明白,皇上倒底是为了什么又生了不虞。

  李玄胤靠到椅背上?, 指腹轻扣着御案, 他?望向那台磨了一半的砚台,沉下脸色,“去查查泠贵嫔的身世。”

  ……

  昭阳宫

  千黛给过銮舆的内侍赏钱,扶住婉芙进了绛云殿。

  回了寝殿,婉芙脸上?所有伪装出的笑尽数淡了下去,她怔愣地坐到床榻里?,倏地回神, 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千黛,“我现在?可还妥当?”

  千黛捏起?帕子,心疼地擦掉婉芙眼?角的泪珠, 主子这副模样,怎算得上?妥当。

  “主子受了风寒,难免要憔悴些。”

  婉芙敛下眸, 半晌,才勉强提出一个笑, “晌午了,快去看看秋池怎的还没取午膳回来!”

  千黛眼?眶压出泪水,她别过脸,将那抹泪意抿去,应声退出了殿。

  千黛离开,婉芙低下眸,笑意渐渐不在?。

  帝王多?疑,豫北王那声发问,皇上?不可能没生出疑心。

  ……

  转眼?到了上?元节,这些时日,皇上?忙于政务,再未进过后宫。

  陈德海伺候在?御前,额头直冒冷汗。进来皇上?脾气是越来越大了,昨儿个刚发了一通大火,吓得他?趴在?地上?跪了小半个时辰。心里?计量着再去请泠贵嫔,皇上?却是看穿他?的心思?,冷声斥了一句,“再去请她,你也就不必伺候在?乾坤宫了。”

  陈德海身躯一抖,听出皇上?这回是认真的。方才明白过来,以前他?能请来泠贵嫔,都是皇上?默许他?这么做。皇上?真的不想见人?,就是谁也不见。

  上?元节这日,婉芙上?好大妆,挑了一件不显眼?的靛青银线宫裙,秋池觉得太过素净,在?她鬓边簪了一枝金累丝宝花珠钗。

  国宴,正四品以上?的官员皆可在?列。每逢这时,庄妃才会出席。

  庄妃握住婉芙的手,打量过她,细眉轻轻一蹙,“你近日是怎么了?怎的这般憔悴?”

  婉芙捏紧帕子,很快敛去神色,脸上?挂起?一丝幽怨,娇嗔道:“还不是那昭阳宫太冷清,我一个人?住,实在?是无趣。”

  庄妃未疑有他?,指尖点了点婉芙的眉心,无奈,“一宫主位,这般殊荣,旁人?求都求不得,也就你会娇气地挑剔。”

  两人?一同?去了宴饮的建章宫。

  婉芙如?今是贵嫔,位子要靠前。落座后,她一眼?就注意到了下首靠近帝位的亲王坐席。她攥紧手心,知晓自己?现在?不能走,必须坐在?这。皇上?多?疑,她有意避开,反而?更惹疑心。

  日头渐中,宫宴上?受邀在?列的大臣三三两两,结伴入内。

  众人?中,一着暗紫云纹圆领长袍的男子并未参与攀谈,他?低垂着眼?皮,似是极为疲乏,眼?底布了一层清灰。落座后,宫人?为他?斟酒,他?晃着酒盏,抬眸间,就看见了下首处,贵嫔之位的女子。

  她比那日还要明艳几分。靛青银线的宫裙仿似穿在?她身上?的一缎流光,那团金累丝宝花在?她面前都做了陪衬。

  李玄昭有片刻失神,这是他?找了整整三载的女子,他?翻遍了余姚的每一个地方,可笑,她竟然入宫,做了皇兄的嫔妃。

  随着传话小太监一声尖嗓,帝后入殿,李玄昭很快敛起?眼?色,起?身跪地,对帝王权势恭敬做礼。

  宴席开始,陈德海伺候在?侧,只觉得今日皇上?的脸色比前几日更为可怕,这不是他?一人?察觉,斟酒的宫人?都跟着战战兢兢。

  李玄胤捻着扳指,视线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坐在?下首的女子。她今日确实乖,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甚至没向上?面看过一眼?。倒底是有意避嫌,还是另有他?意。

  他?薄唇微抿,对这看惯了的伶人?歌舞,生出一股厌烦。

  宴过三巡,宫人?过来斟酒,倏地,案上?掉下一张字条。婉芙微怔,悄声捡起?,捻在?手心慢慢展开,待看清上?面的字迹,她终于忍不住掉下一颗泪珠,不动声色地看去高位,悄悄退出了殿。

  离开建章宫,婉芙脚步越走越快,她攥紧了那张宣纸,激动,喜悦,万般感情交杂。小舅舅已是许久没有消息。她曾派人?偷偷打听过,却未得出结果。

  原来,小舅舅竟向皇上?请缨,跟随豫北王去了广岳平叛。她难以想象,当初那个招猫逗狗的矜贵公子,竟成了今日血战沙场的将军。婉芙一时回不过神,她绕过揽月湖,却并没再走多?久,有一人?从后面叫住了她。

  “小七!”

  婉芙心口蓦地顿住,捏着字条僵硬地站在?原地,久违的称呼让她有些失神,那根金累丝宝花珠钗随着她的动作惯性地坠到地上?,吧嗒一声,遗失了两颗金珠。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冷淡地掀起?眼?,“王爷认错人?了。”

  “不,我不会认错。”

  李玄昭攥紧那经年累月,早已发白褪色的香囊,自嘲一笑,“为什么?”

  “我在?余姚整整等了你三个月,为什么不来?”

  闻言,婉芙眼?眶很快滚出一滴泪水,她别过身,挺直脊背,眼?底渐渐清明,平静道:“王爷何必去问呢?王爷如?果查过宁国公府,查过我远远安葬在?越州的余府满门,就该知晓,我为何要入这深宫。”

  李玄昭倏然一怔,攥紧香囊的指骨泛出青白,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悲痛愤恨,最终都化?为无言颓唐。

  他?确实查过了宁国公府,也知道她这些年的遭遇,正因如?此,他?近乎夜夜难眠,他?是皇上?最信任的近臣,帮她复仇,轻而?易举。只是差了那几日,就是那几日,让他?错过了他?最为心悦的女子。

  天?上?不知何时飘落了白雪,片片的雪花落在?婉芙的眉宇肩头,她出来的太久,皇上?见他?二人?都不在?席只会加重疑窦。婉芙蹙起?眉,“王爷该回了。”

  李玄昭听出她话中的冷淡,他?闭上?眼?,向后退了一步,刻意与她避开,“贵嫔娘娘放心,陈大人?与我畅谈广岳战事,多?久都无妨。”

  这时,秋池远远地跑来,近前,气喘地抚住胸口,大惊失色,“主子,出事了,小皇子……小皇子薨了!”

  ……

  婉芙早出了建章宫,后得的信儿,此时赶去秋水榭必然惹人?眼?。她理着头绪,今日庄妃和温修容都出席了宫宴,还有谁能替她作证。

  “良婉仪。”

  婉芙喃喃地念出声。

  

  “主子说什么?”千黛瞧见主子额头沁出的薄汗,担心地捏起?帕子擦去。婉芙倏地抓住她的手,思?虑道:“快去梵华轩,去请良婉仪。”

  良婉仪是乡野女子,素来不喜参与这种宫宴,就是不知,她愿不愿意帮自己?一回。

  婉芙话音刚落,远远地就走来一人?,良婉仪眉眼?沁着薄汗,见到婉芙眼?底登时一喜,立即上?前拉住婉芙的手,埋怨道:“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害我一通好找。”

  婉芙一头雾水,对她自来熟般的亲昵头皮发麻。

  “良婉仪为何找我?”

  “帮你做人?证呀!”良婉仪爽快答道。伸手捏了捏婉芙柔软的脸蛋,仔细打量,“不愧是他?的亲侄女,确实有几分相像。”

  婉芙眼?眸倏地看向她,“良婉仪说的是……”

  “余锦之。”良婉仪拉住她,加快了脚步,边走边压低声音道:“我欠他?一个大人?情,他?给我传信,恐你去竹林出事,才让我过来看着你。”

  “他?待你这个小侄女倒是好,这还是头一回求到我,如?此我们就两清了。”

  婉芙听得云里?雾里?,小舅舅何时跟良婉仪扯上?干系,不过也好,她不必再费心去跟良婉仪解释。

  ……

  此时秋水榭乱成一团,伺候小皇子的宫女乳母战战兢兢地跪在?殿外,大寒的天?儿,脖颈的冷汗颗颗坠到地上?,晕染了一片水渍。

  宫宴出席的嫔妃都赶去了秋水榭,众人?面面相觑,并未见到泠贵嫔。有心人?不禁生出了古怪,这般大的事,泠贵嫔不可能没得到信,可为何迟迟未到?

  不知谁提了句始终没出现的泠贵嫔,有人?似是讶异地狐疑,“难不成是做贼心虚?”

  “陈常在?慎言,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泠贵嫔又非陈常在?,怎会如?此蠢笨对小皇子下手。”

  温修容冷冷开口,呛得陈常在?一句话都说不出。后宫里?谁不知温修容与泠贵嫔交好,泠贵嫔受宠,温修容与有荣焉,温修容养着小公主,也是后宫里?最大的倚仗。

  有陈常在?这个出头鸟,外殿安静下来,没人?愿意与温修容对上?。

  李玄胤从内殿出来,捏紧了扳指,冷冷扫向站着的后宫妃嫔。他?不计较后宫的明争暗斗,却总有人?怀揣侥幸,将手伸到龙嗣身上?。

  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一脸担忧地上?前,“皇上?,小皇子……”

  何太医跟着皇上?出来,抹了把头上?冷汗,暗叹这种倒霉的事儿总轮到自己?,他?低头道:“许主子生产时就格外艰难,小皇子先天?身子弱,须得慢慢调养。不可食用大热大寒之物,臣在?小皇子呕吐物中发现了杏仁糕,才会致使小皇子呼吸麻痹,闭气而?亡。”

  “皇上?!嫔妾求皇上?一定?要查明真凶,一定?要严惩那背后下手的人?,嫔妾求求皇上?!”许婉仪未出月子,被人?搀扶着,扑通跪到李玄胤身前,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嫔妾的逸儿那么小,还没喊过一声父皇娘亲,那人?心思?何其恶毒,又何其忍心夺了逸儿的性命!”

  “嫔妾求皇上?定?要查明真凶,为逸儿报仇!”

  李玄胤捏紧玉戒,手背青筋凸起?,他?沉下脸色,寒声,“把许婉仪扶回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