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昭昭眼珠子转着,看去陆季同。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她?和韶慕是夫妻?
“是这样?吗?”陆季同嘴角咧得更大,声音中压抑写癫狂,“他把?什么都自?己背,来保护你吗?你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就是安宜公主?”
昭昭不能动?,可是陆季同的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楚。她?看去客房的方向,里面?黑暗着,他喝了药已在昏睡之中。
视线越来越暗,像有?人给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布,她?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不受控制的跟着陆季同走。无尽的黑暗中,用那银铃声控制着她?。
她?知道自?己离开了州衙,越来越远,阴冷和恐惧爬满全身,她?的眼角滑下泪珠……
。
不知谁家?在放鞭炮,响声在死气沉沉的城里传开,提醒着人们,今日是年?节。
昭昭再次能看见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棺材铺里,她?坐在冰冷的墙角,身边有?一口新棺。
对面?的墙下,陆季同坐在那儿,正挽起裤腿儿,露出小腿上狰狞的伤口。
觉察到昭昭的目光,他抬头看向她?:“殿下莫要害怕,韶慕的这一箭并要不了我的命,他一个文官,箭法委实一般了些。”
接着,他拿出一个竹筒,从?里面?倒出来一条虫子,那虫子闻到血腥气,便去啃噬着他腿上伤口。
“你看他把?一切都布置得天衣无缝,”陆季同往后一倚,背靠去墙上,“所?有?人以为他封城是为了风寒症,其实他这样?做,还是想抓到我。”
昭昭嘴巴动?了动?,嗓子的不适感已经褪去:“你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是什么王女,也不会跟你走。”
她?看着那条多?腿的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些不愿想起的过?往,纷纷汹涌而来。
陆季同长叹一声,明朗一笑:“殿下不必担心,这回属下一定带你安然出去。韶慕明知你的身份,却不告诉你,分明就是心存歹意。他还把?我伤成这样?,幸亏我机灵,找了个替死鬼。”
“我没想到,他竟能只凭一盆状元红,便就锁定我,也算有?些本事。不过?,最后终究还是我赢。”
他的话让昭昭越来越迷糊,但是大体知道,是韶慕暗中查到了陆季同,并想除掉。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谁?”她?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冷声问?道。
“我是辅佐殿下你为王的人,”陆季同的右手我那个前胸一放,做出一副恭敬样?子,“殿下请相信我。”
昭昭听了,不禁冷笑一声:“你这样?对我,还说?辅佐?”
陆季同放下手,抓起腿上那只吸足血的虫子一捏,噗嗤一声,虫子爆开,血液溅开一片。
“是为了稳妥,殿下身份尊贵,回去路上绝对不能有?差池。”他脸色冷肃下来,“任何知道殿下你的人,都不能留。”
昭昭对上少年?阴沉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寒颤:“你说?什么?”
“要不是韶慕,哪里需要这么多?麻烦?”陆季同冷冷道,面?色阴沉,“本来以为一场风寒症搞乱抿州足以,谁知他竟然压下了。无所?谓,大不了我再放一把?火,一切烧干净。”
此时的昭昭无比震惊,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少年?,心肠如此歹毒:“风寒症是你做的?还有?昨天的火?”
韶慕一直尽心尽力的,要救下整座城的人,可陆季同如此疯狂,竟是不惜一切都毁掉。
“这一切都是为了殿下你,”陆季同说?着,似乎人命在他这里什么都算不上,“韶慕是很精明,可是架不住他的同僚蠢啊。你看,我只放了一把?火,那些蠢货把?东城门?就打开了。”
昭昭听着,心一寸寸往下沉。恰就是韶慕病倒的时候,东城起火,他现在还在昏睡中,应当完全都不知道。
陆季同站起来,往外面?看了看:“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带殿下出城了。”
说?着他往前走,可是腿上的伤让他差点儿跌去地上。
他挥了挥手,从?外面?进来两个人。用昭昭听不懂的话吩咐了什么,那两名手下朝着昭昭走过?来。
昭昭想跑,可是银铃响起的时候,她?身体彻底僵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们装进新棺中。她?喊不出声,视线模糊,而那面?厚重的棺盖就此盖了上来。
钉子敲打的声音,她?整个人陷进狭窄的黑暗,是她?最不愿意回忆的惊恐。封在木棺内,可她?明明是个活人。
最后一线光亮消失的时候,她?心里大声地呼喊,极力的想挣脱束缚。
可怕的黑暗让她?头疼欲裂,无法喘上气,像是跌进冰冷无底的水中,沉下。
她?眼睛豁然瞪大,脑海中映现出一场船难。……
第49章
逼仄的?空间里, 充斥着黑暗与恐惧。锤子敲击钉子的声音渐渐停下,最终棺盖与木棺合二为一,严丝合缝。
昭昭急促的?喘息, 周身笼罩在冰冷之中。她喊不出,动不了,明亮的?眼?睛再看不见一丝光亮。
她头疼得要炸开一般,像有人拿着锥子在撬着她的头盖骨。
唯一的?,是她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来。
这样的?黑暗,这样的?恐惧,让她蓦的?记起了忘却的?痛苦。同样被装在一口木棺中, 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偏偏又能?感?知到一切。
足足的?,她当初被陆季同锁在木棺中好几日。
好几日, 她困在黑暗里, 什么都做不了,陪伴着她的?只有无尽的?恐惧。她流干了泪也无济于事。
现在同样的?方法,她再次被封进黑暗中, 却唤醒了过往的?记忆。
被陆季同带走前, 她经历的?船难,她是想去江南早早的?看一眼?春天?, 她是想将半年纠结的?姻缘忘却, 可?是没想到自己会碰上?一场阴谋。
木棺动了动,似乎被人抬到了车上?,然后那些人说着什么, 被陆季同呵斥了一声。
牛车缓缓启动,昭昭知道, 这是向?着东城的?方向?走,陆季同说过,那里开着城门,要出去的?话并不难。
因为今日是年节,那些被烧了房子的?百姓,总不能?让他?们在冰冷的?城外过节,定?然是收拾出一块地方,让他?们回城来。
而也是因为年节,一辆拉着棺材出城的?牛车,多数人会忌讳而躲避,包括衙差。
这就是陆季同的?算计,他?没有走,而是躲在城里的?某处,伺机弄乱抿州,多恶毒的?人,才?会想到利用风寒症?
昭昭浑身发冷,除了恐惧,竟也想起这些日子与韶慕的?点滴,苦的?、甜的?。
可?终究,这次她还是离开了,而他?应该不会找到她。他?病了,昏睡不醒,并不知道东城的?火,也不知道是陆季同的?手笔。
原来,他?一直在暗中调查,也知道陆季同的?存在。那么他?手臂上?的?伤,是因为陆季同?
“殿下,咱们已经到东城了。”外面?,陆季同坐在牛车的?前板上?,手里攥着一柄鞭子。
他?脸上?毫不掩饰邪气的?笑?,根本没有少年人该有的?明朗。一身破旧的?袄子,为他?装扮得恰到好处。
自然,木棺里的?人不可?能?给他?回应,可?他?仍旧不放心,手里拍了两?下厚重的?棺盖。
“咚咚”两?声。
躺在棺中的?昭昭,被震得鼓膜发疼,连带着头穴也鼓鼓的?胀疼。接着就又听到外头陆季同阴恻恻的?声音,他?大概也不好受,能?听得出咬牙切齿。
“殿下还需忍耐些时候,我可?不想放些虫子进去,吓到你。”
昭昭闭上?眼?睛,尝试着动了动嘴巴,结果根本没有用,她的?嗓子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突然,她想起了方才?陆季同说得话,他?说韶慕没有将她脑中的?蛊虫彻底逼出来。
蛊虫?她浑身冷得更厉害,头脑中似乎也是一抽一抽的?疼,而且越是回想过往的?时候,就越疼得厉害。
既然她现在想起这么多,那么证明这只蛊虫已经快要废了,不然不可?能?会压不住她的?记忆。那么蛊虫若是真的?废了,陆季同便也没有办法再控制她。
黑暗中,昭昭艰难的?呼吸着,忍着头疼去想过去的?事。
过去,她是风光无限的?大渝五公主,受尽父皇母后和太后的?宠爱。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喜欢美衣华服,喜欢金银珠翠,可?她也是懂分寸的?。
可?能?最任性的?一次,就是琼林宴上?指了韶慕做驸马。
她并不是单纯因为他?是出色的?探花郎,而喜欢上?他?,是因为那次偷跑去街上?玩,看见他?条理?清楚的?帮助弱者。
玉兰树下,青年郎君卓尔不凡,那般出色。
“嗯。”昭昭喉间溢出一声轻吟,头开始好疼。
外面?传来说话声,她紧张的?听着。是守东城门的?衙差,正在询问牛车上?拉着什么。然后是陆季同的?声音,并一把撩开遮盖木棺的?草席子,说是家里人因为风寒症过世。
年节里,谁也不愿见到木棺和死人,唯恐避之不及,衙差匆匆摆手放行。
牛车不急不慢,吱吱呀呀的?出了东城门。
昭昭心中一叹,此刻的?她就像当日泡在冰冷的?运河中,无法掌握住自己。
“听,又有鞭炮声,”外面?,陆季同笑?着道,轻快的?甩了两?鞭子,“是不是有人家开始过年了?说起来,睦月并没有年节。”
他?兀自说着,棺内的?昭昭也听得清楚。
睦月国吗?那个位于南疆的?小国,女子为王,同样家中以女为主,又有人叫那里女儿国。
“不过,以后殿下成为睦月女王,可?以制定?这个节日,你甚至可?以制定?一切,”陆季同说着,身后往后一倚,靠在木棺上?,“属下一定?会尽力辅佐殿下,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不像大渝的?公主手里没有实权,睦月女王是真正的?高?高?在上?。”
昭昭全部听得清楚,这是在给她灌迷汤吗?还是他?陆季同自己的?野心?
寒冬的?旷野,静谧且荒芜,牛车渐行渐远,高?大的?抿州城墙逐渐消失昏暗中。
大概是怕人多显眼?,又或是仗着年节无人出行,陆季同只一个人赶着牛车。可?他?毕竟来自温暖的?西南,北地的?严寒很难承受,尤其是腿上?的?伤,似乎更加厉害。
在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伤腿已经支撑不住,直接摔到地上?。
昭昭在木棺中,听到陆季同的?小声咒骂,同时感?觉到牛车停了下来。她不能?动,看不见,现在只能?努力用耳朵去听。
以及长久的?黑暗与压抑,让她几近崩溃。
她不信陆季同会放过她,更不信他?会让她当什么睦月女王。她清晰记起几个月前,在运河畔,他?把她塞进一口木棺,然后喂她吃下一条蛊虫。
喉咙中毛毛的?,似有无数条虫腿在蠕动……
“呕”,昭昭忍不住恶心,梗着脖子干呕,下一刻嘴里一股腥甜。
也就在污血吐出的?时候,她整个人身子一轻,所有不适感?似在消散。她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还麻木着,但是已经能?够微微弯曲。
可?是能?动也无济于事,她被关在棺里无法出去。
身体渐渐恢复着,昭昭强忍着黑暗中的?不安和恐惧,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一动不动,她不能?让陆季同发现她已经逼出蛊虫,那样他?很可?能?想另外的?办法折磨她。
“呵,”棺外,陆季同一声冷笑?,看着自己小腿上?越发狰狞的?伤口,“没想到,韶家的?这位少主居然会用毒?”
十六七岁的?少年眸光狠戾,手攥成拳头,狠狠捶着棺盖。
响声在棺里震开,轰隆隆的?响,昭昭下意?识缩着脖子。她黑暗中睁大眼?睛,盯着上?方,能?感?觉到陆季同整个人趴在棺盖上?。
果然,下一瞬少年阴郁的?声音传进来。
“殿下,我腿上?的?毒在扩散,很快就会随着筋络跑遍全身,”陆季同嘿嘿笑?了声,“看来不是他?箭法不准,因为他?知道只要射中我就行了,箭头上?的?毒会废了我这条腿,我走不了,还要回去跟他?求解药。”
昭昭咬紧牙根,不回应陆季同,更不发出一点儿动静,然而双手紧攥着,指甲几乎掐穿手心。
韶慕做的?这些,她统统不知道。不知道他?在暗中帮她处理?陆季同这件事,更不知道他?还会研制毒。
他?,可?是出自杏林世家,一身的?本事是用来救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