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她很喜欢热闹,一定很想去外面走动。
昭昭吃掉汤圆,口中残留着浓烈的?芝麻香:“大人还是先休息罢,明日?的?事儿明日?再说,我困了。”
她想,如果她不走,他定然会一直陪着她罢。
“好,我送你回去。”韶慕站起身。
“不,不用,”昭昭比他更快的?站起,差点儿把凳子踢倒,“你别出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却在迈步的?时候,手腕被拉住,回头时就?对上韶慕的?双眸,顿时心中微慌。
“你跑这么急做什么?”韶慕无?奈一笑?,指着桌面,“你的?帕子。”
说着,他捡起她差点儿落下的?帕子,随后手抬起,给她擦了下嘴角,那里?沾了点儿黑芝麻。
唇间微微发痒,昭昭紧张的?双手攥起,不禁就?想往后退。
“好了,我回去了。”她一把从他手里?抽走帕子,逃也似的?跑出了正房。
身后,好像是他轻轻地笑?了声。
初一的?夜晚仍旧寒冷,但是空气?中残留的?硫磺气?儿,有?让人感觉到新春已?经到来。
昭昭慌慌的?跑回后院,一把推开房间的?门跑进去,而后将房门关紧。
然后她呆呆的?站在那儿,盯着一处墙壁发呆。她是想想清楚些什么,可是越想,似乎脑中越乱,最?后纠缠成?一团。
。
州衙的?地牢,阴暗而冰冷。外面年节的?气?氛,在这里?是丝毫没有?的?。
刑室里?,墙角缩着一个身形,佝偻着,被脏污和鲜血涂抹了干净。一动不动的?,好像是死在了那里?。
狱卒一脸凶狠的?走进来,骂骂咧咧的?上去就?是狠踹一脚:“别给老子装死!”
那一团人形痛苦的?哼唧一声,轻轻地动了下:“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从蜷缩的?身体里?抬起一双眼,阴戾冰冷,恶鬼一般。
“你说的?虎是谁?犬又是谁?”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刑室里?走进一个颀长的?身影,大步经过墙边蜷缩的?人,径直去了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
韶慕斗篷一甩,端正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缩在墙角的?归沽:“在我这里?,只有?技不如人。”
室内响起一声诡异的?笑?声,继而归沽抬起头,漏出一张可怕的?脸:“没想到你还活着。”
早已?没有?了少年的?模样,现在的?他咬牙切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阴冷。
“是安宜,她想到了风寒症真正的?解药。”韶慕直接道。
吴家研制出的?药,是可以医治风寒症,是在过去风寒药的?基础上做出的?,有?效果,但是很慢,而且还是要熬一段痛苦的?阶段。而昭昭发现的?,是最?直接的?方法,效果更快。
说到底,这场风寒症,原就?是归沽用的?毒,只是后来蔓延开,就?成?了前所未有?的?风寒症。
归沽微怔,没有?说话。
韶慕眼神发冷,瞧着如此惨状的?归沽,没有?生出半世怜悯:“你给她下蛊,害她失忆,想用她做傀儡,有?没有?想过她是无?辜的??”
“那又怎样?”归沽瞪大眼睛,大声喊着,“她本?就?是睦月王室后人,理应回去继承王位。”
韶慕扫他一眼:“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归沽嘿嘿笑?了声,垂下头去:“那你杀了我罢,给她解气?。”
落到这步田地,他不会觉得自己还会有?什么希望再起来。
“不行,当初你是如何折磨她的??”韶慕嘴角浮出冰冷,字字淬冰,“总该也尝尝罢。”
他不会以为一切就?这么简单过去罢?就?因为他归沽的?野心,抓住昭昭,想炼成?他手里?的?傀儡。如果不是昭昭机灵跑出来,后面定然会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归沽瘫在那儿,毒发全身不能动弹,可偏偏就?是死不了:“都说栾安韶氏医者仁心,没想到少主人竟也有?这样的?狠毒,韶氏没有?祖训吗?”
面对这些,韶慕毫不动容,也不想多说,只听着对方的?几句话,便能断定人身体状况。
现在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刑室外走。
大概没料到他会如此,归沽噗通倒在地上,伸出血粼粼的?手:“你回来,你回来……”
韶慕仿若未闻,大步离开。身后刑室里?,是归沽绝望的?嘶喊。
阴冷的?地牢走道上,冯越皱眉看眼刑室,随后跟上韶慕:“这人阴狠毒辣,几乎害掉整座抿州,真是死不足惜。”
他从没见?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人,为了自己野心,无?所不作?。
韶慕倒是冷静,淡淡开口:“他得活着,后面有?重要的?事,非他不可。”
他心里?盘算着,送去京城的?信,应该已?经到了那人的?手里?。后面会怎么样呢,定然也是一场风波。
冯越抓抓脑袋,没再多问。只是看着韶慕康健的?如此快,心里?松快很多。果然药管用。
从州衙出来,韶慕回去府里?。
过晌的?日?头不错,院中的?少女正和钟伯商议着什么。
“昭昭,走了。”韶慕站在大门处,唤了一声。
昭昭正站在前厅外,听到呼唤看去大门处。
钟伯极有?眼色的?转身离开,往后院走去。
昭昭走去大门边,打量着韶慕,想起昨晚他说要带着她去拜年。
“拜年了,”韶慕上前两步,牵起她的?手,“咱们走罢。”
被他握上手的?时候,昭昭下意识缩着:“你还需要养病。”
韶慕笑?,带着她出了大门:“这不正好,去吴家让他们给我看看,如今身体如何。”
现在的?抿州已?经安定下,仅仅一个年节,就?像分割点,平顺与狰狞之间,谁都会选择前者。
街上有?少许走动的?百姓,相见?后会道一声吉祥安康。
昭昭跟在韶慕身侧,觉得他身体真的?好了许多,从面色上便能看出。没想到,归沽的?那些药草如此管用。
同时,她心中还有?一个纠结,便是怎么告诉韶慕,她现在已?经恢复记忆。
“昭昭,”韶慕侧过脸来,晃晃手里?提着的?包袱,“你猜猜这是什么?”
昭昭脚步一顿,看着那个包袱,然后视线落去韶慕的?脸上,看进他眼中。
“其?实,我有?话想对你说。”
第52章
石板路上落着鞭炮屑, 风一吹,便?被带着翻滚。
“什么事?”韶慕问,举起的?包袱放下, 垂在身侧。
昭昭看见他眼底的?柔和,竟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今天是初二,还?在年节里,所有事态才刚刚平息,所有人松缓着在节日的气氛里,就?像这城里的?百姓,逐渐摆脱前些日子的?苦难, 正是想平稳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说出来就?会掀起波澜,而韶慕也将再次面临难题。难道一切再次回到鸡飞狗跳吗?
还?有,自己若是做回安宜公?主, 他们还?会喜欢自己吗?冯越、钟伯, 还?有韶慕。
“我,”她扯了扯嘴角,“这样空手?过去, 不算失礼吗?”
“你?在担心这个??”韶慕笑, 嘴角的?弧度带着柔软,“备好?了, 给兄长家孩子的?压祟包。”
昭昭胸口仍觉憋闷, 闻言点了点头,看去他手?里的?包袱:“那是什么??我猜不出。”
简单的?灰布包袱,里面装了些什么?, 既然去吴家准备了压祟包,想必这些不是带去的?礼物。
韶慕再次提起包袱:“既然猜不出, 那你?只能跟着我走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上,韶慕简单说了关于归沽的?事,讲着人现在关在地牢里。
昭昭听着,眼睛盯着脚底的?石板路:“他说我是睦月王女,是真的?吗?”
其实,她一直在想这个?。之前被归沽洗去记忆,她只当是一帮邪.教?人,故意诓骗,想用她献祭,可是现在她记起来了,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韶慕侧过量看她,她乖乖巧巧的?走着:“不管你?是不是,都是他想的?太过简单。睦月是小国,可国君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
昭昭明白这些,她只是想起自己生母。很小的?时?候就?没了,记忆中一直是跟着皇后,而且也没有人跟她提起过母亲。
“归氏一族原是睦月的?望族,出过几任国师,”韶慕耐心解释,“后面起了颠覆之心,几乎被灭族。我想大概你?的?确是和睦月王室有关,你?若是想知道,我会查清。”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东市的?尽头,前面就?是法岩寺。
“到了,”韶慕看去寺门,“我们进去上香。”
昭昭眨了两下眼睛,再看他手?里的?包袱,便?猜出了一二,里面是上香的?供品:“大人,为什么?突然来上香?”
虽说年节不少人会来上香,可是放在韶慕身上却略显诡异,因为他这个?人并不信鬼神。
大概看出她的?疑惑,韶慕笑着道:“我来还?愿。”
说着,他拉着她走进寺门,迎面看见的?便?是一个?不小的?香炉。
“还?愿?”昭昭知道他的?每一天都很忙碌,大事小事的?处理,要说他来法岩寺只有一次。
是那回她来见费家兄妹,他跟着来。当时?她还?劝他给亡妻上香,现在回想起来,依稀还?记得他脸上的?复杂。
韶慕站在寺庙的?正殿外,看着里面的?庄严佛像:“前日晚上,我追去城外寻你?,曾在心里祈祷过神明。”
庙里到处弥漫着香火的?味道,有那虔诚的?信徒跪在蒲团上,嘴中轻轻地念着什么?。
昭昭看去韶慕的?侧脸,轻着声音问:“祈祷?”
“嗯,”韶慕应着,转过身来看她,“祈祷我们昭昭平安无事。”
昭昭脑中嗡的?一声,嘴角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不知道是不是神明显灵,可是她清楚知道,是他用双手?不停的?刨土,把她从?阴冷的?地下挖了出来。
明明都是他做的?,她能活下来,是因为他没有丢下她。
眼看着,他提着包袱走进正殿,一样样摆好?供品,随后虔诚跪去佛前参拜,他右臂有伤,行动起来很不方便?……
昭昭眼睛发酸,氤氲出一层水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