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见明月 第43章

作者:垂拱元年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陆鸢想要下马,被褚昉揽腰阻下。

  “二郎离不开你。”褚昉沉吟片刻,终于找到一个自认天衣无缝的借口。

  说罢这句,余光瞥见自己那马在林子里游游荡荡,褚昉忙打马快走几步,远远避开林子,免得陆鸢发现那马。

  褚昉拥着陆鸢姑侄打马缓行,瞧上去竟像出游踏春的一家三口。

  风拂杨柳,吹面不寒,褚昉不动声色揽紧妻子,眼梢攀上些舒爽明朗的笑意。

  “姑父,小叔叔把你的马找回来了!”

  身后传来元郎兴奋的呼喊。

  褚昉眼角一僵,手下用力,越发揽紧了妻子。

  作者有话说:

  陆妹妹:退婚!不退是狗!

  贺小将:汪!

第42章 真真假假 ◇

  ◎她的话向来真真假假◎

  陆鸢前脚刚送陆徽在书院安顿下, 陆鹭后脚就追了来,见到陆鸢,眼睛一红, 扑到她怀里呜呜哭起来。

  陆鸢以为周玘出了差错, 心中一寒,声音都颤了:“他没醒来?”

  陆鹭愣了下,意识到姐姐想错了,抹把眼泪摇摇头:“元诺哥哥已经醒了,也顺利过了吏部选试, 圣上还降旨, 夸他龙翰凤翼,济世之才,让他做什么太子左庶子。”

  太子左庶子说白了就是太子的近身辅臣,侍从规谏,驳正启奏, 现下虽只是个无甚实权的中阶文官, 一朝太子登位,便是从龙之臣,位列三公九卿也不是没有可能。

  圣上如此降旨褒奖还直接将周玘命为太子属官,等同于昭告天下,太子就是他定下的继位人。此举无疑是在告诫长公主, 要她莫生不臣之心。

  陆鸢不知该喜该忧,周玘到底没能避开党争倾轧,甚至被裹挟着到了漩涡中心。

  他曾说, 不求高位, 但求仰不愧于天, 俯不愧于民, 如此庸庸淡淡陪她一生便已知足。

  为何这次如此用力?

  可他已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罢。

  不管怎样,他平安醒来,总归是桩喜事。

  陆鸢心神一松,问妹妹:“那你哭这么伤心,是为什么?”

  陆鹭本来已经止了哭声,听姐姐询问,顿时又觉委屈的不行,红着眼睛说:“贺子云那个狗东西,他凶我,还说要退婚!”

  “他因何要退婚?”陆鸢问。

  陆鹭遂将二人吵架因果述说一遍,越说越气,最后道:“凭什么让他说了算,他说缔婚就缔婚,说退婚就退婚,这次得我说了算,我回去就退婚!”

  陆鸢听罢前因后果,只觉得贺震与妹妹都是小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太快,一时口不择言,你追我赶,说出的话实在当不得真,但既到了这份上,不如问问清楚,妹妹若果真不想嫁贺震,那就顺水推舟退婚罢。

  “阿鹭,你想清楚了,果真不喜那贺小将?”

  陆鹭还在赌气,果断点头,“我讨厌死他了!”

  “那你想好了,一旦退婚,他另娶,你另嫁,你们从此再无交集,相见不识,终此一生,老死,不相往来。”

  陆鹭一时愣怔,呆呆看着姐姐,似在忖度什么,半晌后才问:“像你和元诺哥哥这样么?”

  陆鸢垂下眼睫,没有答话。

  陆鹭又愣了会儿,抱着姐姐说:“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和他这样……”

  陆鸢轻轻叹了一息,她这个妹妹终也是有了心喜的情郎。

  “那就不退婚了?”陆鸢打趣地问。

  陆鹭避而不答,只说:“贺子云欺负我,你都不帮我!”

  “那姐姐去帮你退婚?”

  “你和他一样讨厌!”

  姐妹俩打打闹闹,陆鹭的气很快散了,二人整理仪容,一道去后山赏花。

  嵩岳书院的桃花开得炽盛,漫山遍野,艳绝春色,陆鹭瞧着欢喜,顺手折下一枝给姐姐戴去头上,陆鸢也要折一枝给妹妹戴上,才抬手攀上花枝,忽闻一声朗喝。

  “偷花的贼,住手!”

  一个九岁左右的郎子跳了出来,一脸正义瞪着陆鸢。

  “你说谁是贼?”陆鹭颦眉争辩。

  那郎子指着陆鸢簪着的桃花,“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不成!”

  陆鹭待要再辩,陆鸢抢话道:“我们一时欢喜忘形,没忍住折了一枝,绝无偷的意思,既不能折,那就不折了。”

  陆鸢听褚昉提起过,刘山长有一孙子,约就是这般年纪,她们折花终究不对,还是不要与一个郎子吵闹,闹大了实在丢人。

  陆鸢说了几句好话,那郎子念她认错态度极好,倒没纠缠,也没声张,再次告诫一番,跑进了桃林深处。

  ···

  桃林中某处,一老一少正围着方方正正的石棋盘对弈。

  老者六旬上下,鹤发童颜,白衣如仙,无意识捋着白须沉思少顷,忽释然一笑,“原来我早就输了,难为你。”

  褚昉也笑了笑,“世伯让着我罢了。”

  刘山长笑着摆摆手,移步至旁边的石案,褚昉随他站起,取下架在篝火上的提梁卣,手法熟练地为他沏茶。

  “听闻京城出了位默默无闻的新科状元,让陛下都降旨盛赞,直接给到了太子身边,你可知晓此人?”

  嵩岳书院桃李满天下,恰有一位学生在吏部任职,对周玘的文章很是推崇,曾经抄写传于刘山长,还说有机会要请周玘来书院讲学,等到选试结果一出来,那学生第一时间便飞鸽传书与刘山长说了这事。

  故而刘山长对周玘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秀很是好奇。

  褚昉默了少顷,微微颔首,如实说了周玘情况。

  “原来如此,他的文章我看过,确有才思,与你不相上下。”

  褚昉点头不语,他自是知道周玘的才情。

  刘山长却在此时忽然叹了一息,“就是不知,他在这洪流中,能否保全自己。”

  又看向褚昉说:“你也该有所察觉,大约要起风了。”

  褚昉明白他话中所指,点点头:“树欲静风不止,便也只有迎风而上。”

  刘山长会心一笑,摸出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摆在面前,问褚昉:“你选哪个?”

  褚昉笑了笑,“身为臣子,自当忠君。”

  刘山长哈哈大笑,不由拊掌:“甚好甚好,否则,实在可惜!”

  他神秘兮兮示意褚昉贴近一些,按着白子,悄声说:“这位现下就在书院,说不定与你同行返京。”

  褚昉一愣,太子殿下竟然在书院?

  想来嵩岳书院卧虎藏龙,今日之士子保不齐就是明日之栋梁,太子微服在此也不稀奇。

  两人论罢朝事,又聊了些家常琐碎,褚昉适时说道:“内弟孤身在此,以后还望世伯多加照应,若有事,尽可传信与我。”

  刘山长微微一愣,旋即朗然笑道:“你亲自开口了,我自然更要用心些。”

  “爷爷!”

  伴着一声嘹亮的呼喊,刘山长的小孙子踏着一地落英跑了过来,自豪地说:“我刚刚抓到两个偷花的女贼,还训诫他们了呢!”

  一听女贼,刘山长便知是褚昉带来的家眷,孙子不认识,才会把人误当成女贼。

  褚昉面色一讪,赔礼道:“让世伯见笑了。”

  刘山长不以为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妨无妨。”

  那郎子继续说:“幸好我到的及时,阻下了那女贼,不然咱家桃花就要被她折光了。”

  刘山长怕孙子继续说下去让褚昉难为情,敷衍几句,打发他去别处玩耍。

  至晚时,陪刘山长用过晚饭后又寒暄了一会儿,褚昉才告辞回房。

  行径桃林,桃花灼灼,他站了片刻,身形一闪,没进了桃林。

  挑挑拣拣,四下环顾确定无人后,折下一枝开得正盛的桃花,临出桃林,他忽想到什么,又将桃花小心藏进怀里,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

  书院的客房内,陆鸢正在通发,神色轻松,仿佛驱散了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云。

  褚昉回房后立即闩上门,才小心翼翼取出藏在怀里的一枝桃花,整修一番花瓣,满意后才朝内寝走去。

  陆鸢半拢着头发迎过来,看见褚昉手里的桃花,愣住了。

  褚昉默然少顷,抬了抬手中的桃花,似积聚了莫大勇气,终于递向陆鸢,“给你的。”

  陆鸢顿了顿,柔声道句“谢国公爷”,接下桃花插·进一个小瓷瓶里。

  宽衣入帐,安静躺了片刻,褚昉忽揽着妻子肩膀把人勾进怀里,说:“周三公子已平安醒来,做了太子属官。”

  她不必再担心了。

  陆鸢摸不准他与自己说这些是何意,轻轻嗯了声,没别的话。

  褚昉忽然微微加重了力道,拥她更紧,“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陆鸢心下忐忑,轻轻吁了口气。

  他这到底是要做什么?软硬兼施犯得着送花么?他要什么机会?他又何须她给什么机会?

  没有等到陆鸢的回答,褚昉覆过身来,拨去她颊边碎发,看着她认真说:“像你说的那样,我们重新开始,好好过日子。”

  陆鸢抿抿唇,那晚的话,他竟然信了?

  陆鸢良久不答,褚昉知她尚未敞开心门,默了会儿,翻身躺回去,仍旧拥着陆鸢,让她伏在自己怀里,歉疚地说:“我错过,不求你原谅,但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

  陆鸢听他言辞恳切,像是有些真心,忖了片刻,试探地说:“其实我们,不是非要如此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褚昉眉心一蹙,不禁呢喃了句:“相忘于江湖?”

  又覆过身去,盯着妻子问:“你要与我相忘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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