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见明月 第90章

作者:垂拱元年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褚昉扫他一眼,向圣上道:“请陛下明断。”

  “既无证据,朕自然相信褚卿是清白的。”圣上本就是走个过场,自不会揪着这事不放,对褚昉又是一番嘉奖后,正式命他为中书令。

  此议才出,便有谏官站出来反对,言辞激烈,矛头直指陆鸢,理由正是陆鸢行商,褚昉本该避嫌机要之职。

  话音才落,便有人站出来附和。

  陆鸢没想到自己会顷刻之间成为众矢之的,一时有些发愣,看向褚昉。

  褚昉扫了众谏官一眼,眸色幽深,看向陆鸢时却露出宽慰之色,而后向圣上施礼辞道:“臣身在庙堂,自认忠君爱民,问心无愧,夫人商行四方,也是利国利民之途,既然诸位大人认为臣应当避嫌,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上看向诸位宰相,询问他们的意思。

  几位宰相纷纷言谏官有理,还有故作好意,劝说陆鸢为了夫君让步者。

  这样的场合,陆鸢根本说不上话,她只是低着头,不发一言,却突然听褚昉高声阻断了堂上的纷扰之声。

  “何须为难一个女子!”

  他甚至没有顾及圣上还在龙案之后坐着,就这般高声喝了出来,面上也带出了恼色。

  圣上早就听闻褚昉护短,尤其对这位夫人,离而又娶,很不一般,便也不作声,静观其变。

  重情之人,一般而言会是个良臣。这也是他当初没有对褚昉赶尽杀绝的原因,褚昉是个可用之人。

  诸相猛不丁被这一声高喝打断,都悻悻收了声,拿眼去看圣上。

  圣上也拿眼看他们,唇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连周玘的目光都落在了褚昉脸上。

  堂上安静下来,褚昉扫过诸位宰相和谏官,似是警告他们别再出声针对他的夫人,才对圣上施施然行一礼,“臣以为,忠君报国不止做中书令一途,请陛下收回成命。”

  圣上有意调褚昉进政事堂,怎会准他所请,看向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周玘,“周卿也以为,褚卿当避嫌?”

  随着圣上声音递过去,陆鸢也看了过去。

  周玘抬眼,正与她目光相对。

  她眼中有担忧之色,竟是怕他也同其他人一样针对褚昉。

  周玘心思一沉,却以温和的目光回应了陆鸢。

  “回陛下,臣以为,褚大人堪任中书令一职。”

  褚昉意外,面色无甚动静,只是看了周玘一眼。

  张必一听,恼周玘出尔反尔,当即示意谏官再谏。

  褚昉却先一步阻了谏官的声音:“诸位,若还是方才之言,且省些口舌,不要揪着一个女子不放。”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警告之意。

  谏官一时被他威压所震慑,都面面相觑,斟酌之际,听周玘已然开口。

  “中书令虽为宰相之首,但无专断之权,他可以提议,我们也可以驳议,如此,何须担心他以公谋私,毕竟从这里出去的政令,是数经审议的,此其一。”

  “其二,机要之职,事关机密,并不能随意透露,褚大人素领武职,当更清楚这个规矩,若说泄密,这堂中谁都有可能泄密,为何单单防着褚大人?”

  周玘话音刚落,张必驳斥道:“我们并非单单防着褚大人,只是人亲其亲,褚大人确实最有泄密的动机。”

  “关系商户的政令,下达之后三日内,商户必能知晓,他何须泄密?”

  “瓜田李下,还是避嫌的好。”张必不依不挠。

  周玘不再多言,只是对圣上说道:“臣要说的便是这些,请陛下裁夺。”

  圣上故作为难地想了会儿,“两位爱卿说得都有道理,张卿防于人心,周卿以理服人,这样吧,朕最近有桩头疼事,诸卿也都知道,西北军防薄弱,中看不中用,这事交与褚卿想办法,他若能在七日之内想到解决之策,那么,不拘一格,这个中书令,朕给定他了,若想不到,那就是朕眼拙,中书令这事不再提。”

  褚昉军将出身,对军务尤为熟悉,圣上如此裁断明明显显是在给褚昉机会,张必虽不乐意,但圣上已有定论,他再坚持倒显得故意针对褚昉,只能应是。

  事情说定,褚昉便要告退,却被圣上留下议事。

  “褚夫人,梅妃近来常念叨你,你且去看看她。”圣上这样说道。

  陆鸢会意,应句是,正要离去,听褚昉向她走近几步,说道:“等我忙完就去叫你,一起回家。”

  堂中忽响起一片轻轻的干咳声,好像故意提醒褚昉夫妇,这儿是政事堂,议政之所,不是只有他们两个。

  陆鸢红了脸,忙走开了。

  褚昉却像无事发生,稀松平常地看向掩唇咳嗽的张必:“张相怕不是废话说多了,喉咙痒了。”

  “你!”张必瞪眼,却不好当着同僚的面与他争执。

  褚昉无甚顾忌,接着刺他:“张相对我有意见,直说就好,不必藏着掖着,拐弯抹角去为难我的夫人。”

  张必没想到褚昉会当着圣上的面就把话说这么明白,连一点同僚之间的体面都不留,也针锋相对:“褚大人多虑了,我对事不对人,再者,我一人反对是针对你,这么多人都反对,难不成都对你有意见?”

  “说的也是,想来张相没这能耐结党营私,叫一整个政事堂的人,还有诸位谏官都听命于你。”

  张必听这话,脊背发寒,面色大变,惶恐道:“褚大人,不要血口喷人!”

  褚昉淡淡然,“你心虚什么?我何曾说你结党营私?”

  张必这才察觉上当了,想来褚昉故意引他争执,就为牵出他结党营私的说法,虽然空口无凭,但他勃然大怒的反应,叫圣上瞧在眼里,难免就是心虚了。

  褚昉这是杀人诛心。

  张必不再说话,面色沉静下来。

  褚昉却在这时又以半谨慎半玩笑的语气问他:“政事堂的人不会真的都听你的吧?”

  “褚大人,出言三思!”张必怒声,瞪着褚昉,胡子都颤了。

  褚昉呵呵一笑,扫过其余谏官和宰相,看回张必:“张相不必动怒,我信你没有结党营私。”

  “结党营私”四字格外刺耳,偏张必无从辩解。

  褚昉与张必你来我往的争执,圣上却把一众人的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已有判断。

  褚昉看着张必气急败坏却不得不忍着的模样,眉宇染上一层畅快之色。

  ···

  褚昉与陆鸢一道离宫时,已经是傍晚。

  “你今日在宫里可还好?”上了马车,褚昉随口问了句。

  陆鸢点头,“我没去找梅妃娘娘说话。”

  “嗯?”褚昉疑惑地看向她。

  陆鸢今日去了梅妃处,在殿外听见里头有哭声,像是颖安郡主在哭鼻子,便没进去,寻个借口去了其他妃嫔处。

  颖安郡主极少哭成这样,周玘又在这时受伤,陆鸢隐约觉得他们之间有事发生。

  “撞见什么事了?”褚昉见陆鸢心有考量,询问道。

  “没有。”陆鸢不想说太多周玘夫妇的事,只问褚昉:“你的事怎么样了?若实在不行,我把生意都交出去,免得他们再以此来诟病你。”

  褚昉愣住,她这意思,是甘愿为了他,安于内宅,相夫教子了?

  “左右现在国难方歇,生意不好做,停一阵子也无妨。”

  褚昉才有些雀跃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她是这样考虑的。

  “不必,依你的心思便可。”褚昉还是这样说了句。

  “那你,有办法解决圣上交给你的事么?”陆鸢问。

  褚昉微颔,并不多言。

  陆鸢察觉他有一些失落,虽不知缘于何事,却想安慰他,靠着他的肩膀轻轻蹭了蹭,把玩着他腰间的蹀躞带,柔声开口唤了句“照卿”。

  她知道他想进入政事堂,他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做事总要做到极致,文官武将,都要做领头人,他也有这个能耐,可是面对群臣诟病,他会为了保全她喜欢做的事,放弃他咫尺可得的抱负。

  这样的世道,多数女子只能囿于深宅、靠着夫君给予的体面过日子,她却能坚持自己的事,还能做的风生水起。

  她的体面是她自己挣来的,她可以不必仰人鼻息,但她的夫君,愿意让步,愿意背负着一些诟病闲话,愿意庇护着、纵容着她去挣自己的体面。

  她实有些贪心,不仅要体面,还要自由。

  可他却纵容着她的贪心。

  “照卿。”她又轻声唤了一句。

  不知从何时起,她在他面前,竟已说不出那些千恩万谢的话。

第82章 不可尽信 ◇

  ◎像个叛逆好强的稚子◎

  陆鸢只是唤着褚昉的字, 没有道谢,把玩着他腰间垂下来的蹀躞带。

  忽然马车一个颠簸,陆鸢重心不稳, 手下想找支撑, 下意识就顺着褚昉的腰滑了下去,按在了不可言说的地方。

  褚昉在她按过来时夹紧了腿,还是没忍住“嘶”地吸了口气。

  他低头看陆鸢。

  她方才那样唤他的字,竟是在暗示什么?

  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且兴致一来就片刻等不及了?

  “疼不疼?”陆鸢忙撤回手, 看着褚昉神情越来越微妙, 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说呢?”褚昉微垂眼看着她,声音很淡。

  “很疼么?”陆鸢听他说话竟有些克制隐忍,像是忍着疼一般,想他生病受伤都不曾哼一声,这次竟然疼得声音都哑了, 必是她没收住力道, 按重了。

  “要,要看大夫么?”陆鸢关心地问。

  “不必。”褚昉的声音依然低沉。

  “真不要么?”陆鸢再次询问。

  褚昉微微点头,“揉揉便好。”

  “揉……”

  陆鸢默默藏起自己的手,细细看他神色,哪里是疼得克制隐忍, 分明是动了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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